2009年冬天,我第一次去北京出差时,就对北京产生过深深的困惑。
那天下午,我在朝阳区一处廉价小旅馆的门口等待同事——就是那种开在犄角旮旯,前台只有一米多,仅仅容一位大妈站立,房间也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旅馆。
旅馆门口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戴着鸭舌帽,穿着完全不符合2009年时代气息的蓝布衣服,左臂上带了个红袖章,依靠在一张小矮凳上休息。
我原本以为这老头是旅馆请来打杂的,这时有一位年轻女子走进旅馆,正要从步梯上楼,老头突然警觉地站起来,弯着腰小快步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用京片子喊:姑娘,您不是住这的吧,姑娘您下来......
那女孩不理他径直上楼,老头边追边喊,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珠三角的湖南矮肥丑,我被北京这奇怪的一幕看得一愣一愣的,我在全国出差多年,从没见哪座城市的旅馆,门口专门有人盯着陌生人进出,还记得清楚这人有没有入住过。
在别的城市谁管这种事啊,男女开房那不都是天经正义的事吗?
第一次感觉北京跟别的城市完全不一样,管得可真严。
不过这事可能是某个时段特例,后来去北京再也没碰到过,但毕竟发生这种事,总归是全国独一份。
第二次对北京留下深刻印象,是2014年冬天,雪快要化尽的时候。
那次我是去中关村给一些淘宝卖家讲课,有两位河北农村小伙负责我的接待工作,两位在迎来送往的时候,一直叫我“领导”,你知道一个在珠三角混了十几年的人,听到别人叫你“领导”是多么别扭,广东那边都叫人“老板”,被人叫“领导”我还是32年来头一回。
两位小伙子跟我说话的时候前倨后恭,一副低我一等的样子,把我搞得难受死了。
广州深圳年轻人多,同龄人之间有非常强的平等意识,有贫富之分但还没有产生阶级。
很多发了大财的同龄人,平时跟我们一样穿着拖鞋在茶餐厅吃白切鸡,抱着水杯穿着睡衣守着打单机,遇到没发财的同行都是客客气气说话,我们都草根惯了,非常不习惯这种强烈的阶级划分,更不习惯有人在自己面前主动伏低做小伺候你。
跟那两位小伙打交道时,我总是忍不住跟他们说:哎不用这样,哎你们别这么客气,哎你们别叫我领导叫我卢生就行,哎这车门我自己开你们不用帮我.......
这样处了两天,很累的好不好。
那年在北京,另有件事情印象深刻,当时雾霾极严重,街上跑的车都脏得跟没妈管的孩子似的,全都厚厚一层灰,抬头顺着路灯的光线向上一瞧,天空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雾霾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扣在北京城上头,看得我胆战心惊。
那几年从北京回来,飞机只要一落地深圳,看见满天满天的蓝天白云,我就要长舒一口气,心里对北京人民充满了同情,觉得在北京这都过得啥日子啊。
现在是2024年,北京的雾霾基本治理好,但北京其他的特质依旧没变。
北京,它冰冷、肃穆、沉缓、有序、杂乱、苍凉、雄浑、恢宏,跟上海深圳广州那种喜怒形于色的热热闹闹完全不一样,是北上广深四座城市里,味道最为奇特的城市。
那北京,是怎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现在,我们需要向前回溯数千年,先看看北京大致形成的经过,就明白现在的北京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后面太久远的事我只拣要紧的说,主要说说当代北京的形成原因。
中国古代的中心一直是华北平原和关中平原,到唐朝时,也就江南和四川的人口逐渐上来,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福建江西贵州云南都还穷得跟鬼一样,华北平原,也就是今天河北河南这一带,是争夺天下的核心。
北京所在的位置,处于华北平原的最北部,不是华北平原的核心地带,还被燕山山脉和太行山脉夹在一起,又不靠海,其实地理位置普普通通,长年不受待见,虽然3000年前就开始建城,但重要性远低于长安洛阳,很长时间只是一座小城市。
北京在古代,其实是一座被汉人政权忽视的城市,它是在跟北方游牧民族的反复拉扯中长大的,成长途径极其特殊。
北京建城于公元前1045年,估计就现在一个小镇大小,春秋时成了燕国都城,才让大家留意到,这还有这么一座城市呢。燕国时的市中心不在今天的一二环,在房山区琉璃河镇,离市中心老远呢,再走两步就到河北涿州了。
历史上很长时间,北京是幽州的一座普通城市,没人多看它两眼,相当于我们邵阳在湖南省的存在,约等于没存在。
幽州是汉唐时的行政单位,在今天河北北部到辽宁南部,再往北走就是游牧民族,那些骑马汉子的地盘了,属于北部边陲,是要经常跟那些骑马汉子干仗的。
中国一拍宋朝的电视剧,常常听到一个名词,叫“燕云十六州”,就是今天从天津到山西大同朔州这么远一大块地,北京当时叫幽州,也在燕云十六州里头。
唐朝灭亡31年后,山西太原守将石敬瑭为了夺权,向契丹人借兵推翻后唐,事成后给契丹人献上了燕云十六州,这事影响极其恶劣,足足把汉人恶心了四百多年,一直到朱元璋时期才重新夺回这些失地。
本来北方山脉是阻止骑兵南下的重要屏障,献上燕云十六州,等于让中原人民失去了天然要塞,北方游牧势力直接冲到华北平原,想抢就抢,想杀就杀。大宋难以忍受,跟大辽死磕好几次想抢回来,但一直打不过大辽,最后只好认命躺平。
契丹人统治幽州(北京)时,把幽都县改名宛平,蓟北县改名析津县,后来金人打跑了契丹人,接盘幽州,把北京定为中都,也叫燕京,还把析津县改为大兴县。
所以北京有个燕京的旧称,我们今天常听到的宛平、大兴这些地名,也来源于此。
北京人说自己3000年建城史,800年都城史,就是从1153年定中都开始算的,北京建都跟其它城市不一样,它建都其实是北方游牧民族所建,不是传统中原政权建都,所以北京从一开始,各种饮食、生活、语言习惯,就是华北农耕跟游牧民族的结合体。
女真人打跑契丹人,蒙古人又打跑女真人,朱元璋打跑蒙古人,女真人的后代在明末又趁乱入关,取代了朱家后人,北京这历史关系链都闭环了。
元明清三朝都选择定都北京,是因为北京像一颗钉子,刚好钉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理要冲。
中国农耕文明跟游牧文明的分界线,决定了必有一座重点城市要反复拉扯,从地理上来说,能跨入华北平原又能随时回撤的最佳点就是北京。
元和清定都北京,是混得好咱们就南下大平原,混不好咱们就北上草原。
大明定都北京,是亲自冲上前线守国门,首都离前线近,方便采集全国资源支援前线。
本来全国还有西安,跟北京一样,可以作为重要的地理战略支撑点,但因为西安从唐中叶开始,无法支撑爆增的人口,被迫向华北平原东迁。同时,游牧民族学会了冶铁技术,而东北有铁矿,骑着马踩着镫,拿着武器登登登登就冲过来了。
给中原的压力,便从正北转向东北方向,要防东北女真隔空喊麦,就只能选在北京。
这里写这么多历史,是想说明北京的气质,为什么跟上海深圳广州完全不一样,因为上海深圳广州的本质是港口,而北京,它气质的基本盘是内陆要塞。
北京长期是一座要塞,而不是一座烟火城市,打出生其基因就不可能精致玲珑,这是很多习惯温山软水的江南人,难以理解北京的重要原因。
而天津,它就是为北京这座大要塞提供物资的重要港口,它俩的关系是主仆关系,各种物资是从全国各地,经天津运来服务北京的。
1404年,朱棣在入海口设立天津卫,共驻军1.6万人,取天津这个名字,就是“天子渡津之地”的意思,天津从一开始,就是北京的门户和供应链保障者。
所以鸦片战争时洋人要打北京,自然必须先打天津。
近代天津人常常一脸懵逼:我招谁惹谁了?干嘛有事总要先打我?
我在北京出差大约有三四十次,还在北京设立了半年的分公司,因此对北京是有些熟的。每当到了晚上,就觉得北京街头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因为常年生活在烟火南方,那种差异性只要出去遛个弯,我每个毛孔都察觉得到。
一是作为全中国最富有的城市之一,北京显得一点也不热闹,这么大城市这么多人口,除了少量几个地方,比如工体、三里屯、后海等,绝大部分北京区域,一到晚上就有种奇怪的静谧感,我甚至觉得可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很多本应该无比繁华的路段,马路上只有疾驰的汽车快速驶过,路两边通常没什么行人。
哪怕是夏天,也没有南方常见的各种夜市和小吃摊,南方城市会自发形成各色密集的摊点,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但在北京比较少见。
二是北京夜晚的灯光被人为压制,好像故意制造一种肃穆清冷感,除了主干道,大部分道路照明都偏昏暗。
我问过一些北京人,为什么北京路灯要黯淡一些,他们解释说是因为面板电量低、电池老化等原因,但听起来不合逻辑,北京这么有钱,一次奥运会就要花掉多少亿?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小小的路灯问题?而且北京几乎各种细枝末节都会有人管理,让夜晚灯光黯淡,一定是人为因素故意造成的。
上海广州深圳的灯光要明亮很多,而北京没有那么多明亮的灯火,也没什么灯光秀,历史新闻说北京是刻意不搞灯光秀的,怕人群大规模聚集产生风险,那还是政治意识高于一切。
三是北京各小区外围,商业配套服务稀缺,我在北京很多小区等过朋友,好些小区外围,没什么类似于星巴克一类,可以坐下来喝点东西慢慢聊天的地方,常常是一些环境杂乱的餐饮店,卖着一些粗糙的食物,坐下来聊天的桌子上,时常有淡淡擦不尽的一层油脂,分明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因为缺乏沿街店铺,在北京city walk比在成都的体验差远了,你会觉得车流噪音太大,沿途好多都是围墙,十分枯燥乏味。
叠加这些要素,北京就给人一种不繁华、偏冷清、商业差的感受,也不是说不好,而是跟北京全国GDP第二的数据严重不相衬。
一些大城市病,北京又跟其他一线城市一样,交通极堵塞、地铁极拥挤、买车买房上学极艰难,加上北京旧房子太多,基建在一线城市里不太好,所以我一直认为在北京定居,幸福感不太高。
但好多好多人,尤其是北方人,穷尽一切手段想留在北京,因为北京有着难以想象的顶级海量资源可供他们挖掘。
北京对南方人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因为南方大城市有更活跃的经济、更多私营企业、生活娱乐丰富度也高。
我在深圳呆习惯了,就真的不太习惯北京,一直觉得北京的气质比深圳要冰冷很多,不是北京人冰冷,而是城市的设计冰冷。
北京还有个北强南弱的特点,这个跟成都正好相反,成都是南强北弱。
北京在历史上一直缺水,元朝时刘秉忠和郭守敬引北边玉泉山的水入北京,才在此基础上兴建了元大都,为大量人口定居提供了足够水源。
离水近的地方人烟越稠密,加上北京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南边容易遭水淹,就不由自主先发展北部,后发展南部。
郭守敬另利用玉泉水,打造出北京的龙形水系,所以今天的北海、西海(积水潭)、后海都在城北位置,王爷们爱在水边建府院,北边就越来越繁华。
后来明清也是一直在北边驻营建筑,搞得北边就一直比南边发达,到今天还是发展过剩,所以北京13号线才这么拥挤。
今天每个在13号线挤地铁的人,要是遭不住罪,你都可以在心里骂一句:都怪郭守敬!
不过上面这些特点,已经不能用“要塞”这个军事词汇来解释北京了,必须另加上“首都”这个政治词汇,才解释得清楚。
作为一个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国家,首都的特点通常是:低调、保守、秩序。
作为政治中心,北京到处都是大院,院子用围墙圈起来,不跟外界直接交流,导致沿街商铺稀缺,这种封闭设计还被一些小区刻意模仿,搞得全城生活色彩不丰富。
有人认为北京不繁华的根源,是“宽马路、疏路网”的布局造成的,城市小街小道这种毛细血管少,跟“窄马路、密路网”的市民经济相违背,致使宽街无闹市。
这个逻辑有一定道理,但解释不通为什么底层商铺少得可怜,北京一些马路边,直接是上了防盗窗的居民住宅面朝大街,使街道两边又丑又硬,一定要结合“大院封闭型设计”这个政治特点,才能完整地阐述北京不繁华的根源。
毕竟国家最高级军政单位、社科机关、各央企国企总部、家属居住区、皇家王府古迹、一些神秘居所等,都是靠围墙森然而立,不允许也不可能让普通人靠近,就只能接受这种设计模式。
作为政治中心,北京原先还大量学习过苏联的建筑风格,使城市在几十年后,还保留很多不太美观的老旧建筑,这些建筑已经有既得利益者,既拆不动,也没法拆,使北京整体市容参差不齐。
作为政治中心,北京党政军最高机关需要考虑周边安全,老胡同也不能动,为保护市中心文物古迹,为了城市天际线,加上北京纬度高又身处平原,要保证建筑有足够的采光时间,使建筑之间的距离相隔较远,从高处上看,北京楼与楼之间,常常有一种稀疏感。
在北京市人民政府的官方网站上,我找到一份失效的文件,明确指出从1990年开始,文件明确要求二环内不得建高楼,二环外板楼不得超过12层,塔式不得超过16层。
我没查到这份文件失效时间,但可以推断北京一直对建筑高度是有严格管控的。
加上北京土地有2.5个上海、8个深圳那么大,土地足够折腾,就开始摊大饼一样搞城建。
而重庆香港就完全相反,核心地块土地紧张,高楼与高楼紧密相连,其密集程度会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大平原让北京城区分散得极远,但别的城市的散,是各个小中心各自为战,比如武汉和成都,衣食住行上班教育医疗在自己小区域里分割完成,不用跑老远的地,老死不用往来。
我来成都定居一年,几乎不用去西门和北门,平时工作生活南门全部解决,偶尔为了找一些老店才去一二环,就是各过各的日子,不用多操心。
在成都,各区域的人互不打扰,攀成钢的人过的是攀成钢优质老城生活,华阳的人过的是华阳平民人间生活,金融城的人过的是金融城现代都市生活,而麓湖的人......麓湖只有景色,麓湖有毛线生活。
跟成都一比,北京的散,是真的散。
北京的海淀吃尽好教育,朝阳吃尽好CBD,后厂望京亦庄吃尽好互联网企业,这样一个在北京工作的人,他会在工作、购物、孩子上学等问题上疲于奔命,从一个点奔向下一个点,而北京无论是开私家车还是乘坐公共交通,都让人十分疲倦。
一线城市交通差不是北京的问题,北上广深最好的出行方式都是打车,开车的话拥堵和停车让人崩溃,坐地铁不是点对点出行,效率较低,哪个城市都一样,这个不能怪北京。
但北京大区域功能分割太散,小区域体系不完善,迫使人群主动长距离流动,动不动十几二十公里,才是让人生活疲倦的主因。
北京会形成这种格局,是因为作为首都,初期吸引了全国各种优质资源,建国初期分配这些资源时间紧张,简单地按种类进行统一安置,最后形成了一个种类一个区域的堆砌格局。
像教育资源,全国共115211大学,北京就占了26所,这些学校几乎全部集中在海淀的一个范围内,清华北大人大北林中农中矿北影北航北理北外中财北师北邮首体等等,一股脑儿集中建在一起,全球没有哪座城市,将这么多顶级大学这样密集凑在一起的,北京完全是个特例。
顺便说说,云集部委、军队机关、高校、科研园所的海淀,代表的是中国保守派知识精英,而玩科技、金融、文创的朝阳,代表的是中国开放派知识精英(但没上海深圳开放),海淀走出来的部委工作人员或者程序员,总给人一种憨厚又踏实的感觉,而朝阳走出来的金融精英或者设计师,总给人一种新潮又油滑的感觉。
因此海淀的城建跟朝阳又大不相同,海淀看起来土得掉渣,但土气后面藏着知识与财富安定,朝阳看起来年轻时尚,但时尚后面藏着风险与焦虑。
教育只是北京集中资源的一个方面,北京另集中了医疗、文化、娱乐、金融、贸易、央企、国企等国内顶级资源,当然,就像伦敦所有产业服务金融,北京所有产业,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因为所有资源附属于政治,那政治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得为政治让路,所以北京一旦召开重要会议,各个娱乐场所就得主动歇业,北京娱乐场所的老板们,也习惯并适应了这种规律。
由于北京的资源实在是太多太滥,北京也产生了大量的骗子和捞女阶层,从权力的缝隙里寻找利益残渣。
你去北京参加饭局,局上总有一两个神神秘秘的人物,有意无意说着他跟某个大领导的良好关系,心里掂量着能从这些个老板身上捞多少钱,或者总有几个长相出众又莫名其妙的年轻女性,悄悄逐一打量着饭局上的每个男人,心里盘算着谁可以为她所用。
金融行业和娱乐行业通常潜规则最多,因为资源过于集中在头部,中底层为了获取资源,只能不择手段,资源过度集中的北京,才会与金融和娱乐行业一样,产生相应的边缘效应。
骗子和捞女在别的城市也有,北京相对要兴盛许多,就是因为资源太多,搞定一个央企领导说不定就终身受用,捞不完,根本捞不完。
资源过度集中的另一个结果,是北京产生了两套平行系统。
一套是低廉但拥挤的公共服务系统,比如北京的公园、地铁、公交价格都挺便宜,因为有亚洲交易规模最大的专业农产品批发市场,蛋肉果蔬农产品在全国都属低价,老旧生活区永远便宜平价的馆子,自己动手做真心便宜,这保障了没啥钱的人能在北京活下去。
这套系统能让外地平民在天通苑排队挤地铁、三千块十平单间合租抢厕所、996一身疲惫下班回来吃食管够也能苟活。
另一套是半隐藏的高昂私人消费系统,比如顺义别墅高尔夫、河道垂柳私人会所、需要有人带路才找得着的家宴或酒吧。
这套系统的特点是半隐藏式,是不想让老百姓接触,也不愿老百姓接触,比工体夜店、SKP、国贸柏悦这种奢侈但纯开放式的地方有本质区别。
毕竟北京是中国最保守的城市,所有过于奢华的东西,都需要盖一层薄纱掩盖。
北京这套体系成形之后,是不欢迎外地富人来北京买房的。
北京2200万(实际可能3000万)总人口正需要削减,本身这座城市就需要上千万人做服务业,400万人读书,上千万人打工,50万人做顶尖领导(以上数据是我乱估的),顶尖领导和服务人员之间有一个固定配比,如果全国的富人都来北京买房,那这个固定配比就会被打乱,每增加一个富人,就需要增加固定的服务人员来调和,城市本来就太拥挤,那还不如不让富人进来。
北京的秩序是恒定的,它不希望做任何加法。
因此北京是全国唯一一个,连个人买公寓都有限购条件的城市。
北京是这么的秩序井然,使城市被割裂成不同的权力空间,而不同空间他们所处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是难以交流融合的。
游牧与平原要塞+政治中心+经济采集者+苏联遗风+华北劳动人民为主构成的服务体系+全国精英汇集+河北乡土风+历史遗迹,使北京城产生了特异而别扭的缝合风格。
东西二环、后海、三里河、长安街、德胜门是北京常规顶尖权力区域;顺义中央别墅区、北三环、东三环CBD、五道口、广渠门、中关村等,权力略少但财力雄厚;酒仙桥、五棵松、百子湾、公主坟等经济条件还不错;回龙观、十里河、丰台西国贸、六里桥就开始不怎么行了;天通苑、草场地、大红门、常营、良乡等主要汇集北漂,以及大量体力劳动者。
住在不同的区域,感受到的就是不同的北京,五道口、潘家园是一个物价和生活体验,房山、昌平则是另一种物价和生活体验。
全国也没有哪座城市,差异化大到这种程度,我在北京坐出租车从南向北而行,或者从东向西而行,马路两边一会是深不可测的深宅豪苑,一会是近千年的斑驳古迹,一会是精致中高产小区,一会是上世纪50年代的大学,一会又跑到了某个凌乱不堪的河北粗糙县城。
全国其他大城市,其城建相对起伏不大,你从深圳的盐田打车到宝安,你能充分感受到盐田是后开发的新城,罗湖最早发达过,福田半新半旧,南山又富又傲娇,宝安奇奇怪怪忽城忽乡,这座城市情绪相对稳定,罗湖跟宝安不会形成鸿沟一般的代差。
但北京不是,密云、延庆、门头沟、房山所在的北京,跟朝阳、东城、西城所在的北京,他们是有鸿沟的,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城市能容纳的景象。

目前中国四大一线城市,北京的生活质量我个人觉得垫底,城建不如上海深圳,和广州勉强打个平手,只有教育医疗是全国第一。
在北京,你有时候随便认识一人都是名校毕业,我甚至见过公司前台都是清北的,这在别的城市不可想象,比如在深圳一般最多也就湖大武大,清北的非常少见。
但一个外地新人,要在北京挤进中高阶层,比去上海深圳广州挤进中高层要难得多,北京是首都,又是北方唯一一个一线城市,还在削减总人口,限制极多极多,除了学霸与体制内的晋升,就只能靠离核心资源更近一点,但这要付出极高成本,高到突破很多事物的逻辑常理。
北京与上海深圳广州是这么的不同,但中国要选择首都,还是只能选择北京。
一是中国南方经济现在远超北方,南北之间必须有一定的平衡,就像东部沿海需要转移支付中西部一样,南方必须让渡部分重要权力给北方,首都是平衡南北关系的重要支点。
二是北京位于中国核心地带华北平原、东北亚、蒙古高原三大地缘板块的结合部,往北可进入欧亚草原带,往东可经天津入海,往南连接中国大平原区域,是集中原农耕、西北游牧、东北渔猎、西部高原、近海贸易可选择的、亚洲最合适居住的城市。
只要中华民族还保持着向上的斗志,就不能选择上海、广州、南京、成都、武汉做首都,这些地方容易偏居一方,无法在地缘上形成攻势。
只要中华民族还想经略亚洲,野望中东与欧洲,就必须将有影响力的首都放在北方,而整个北方,没有比北京更合适的城市了。
所以北京它虽然有些奇怪,但北京,终究还是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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