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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跟那些曾被英法完全殖民统治过的发展中国家不同,中国并没有留下一些奇怪的陋习。
在埃及的办公室里,现在还有一个奇怪的职业,叫“office boy”,月薪3-4千埃镑,专门伺候在办公室上班的白领们,负责给他们订餐、泡咖啡、泡茶、打扫桌面等。
部分人可能觉得这不就是公司前台常干的活吗?不对,中国公司的漂亮前台小妹,会给同事们订午餐,但绝不会替销售部的毛头小伙泡茶泡咖啡,更不可能给毛头小伙打扫桌面。
毛头小伙胆敢让前台小妹泡咖啡,那杯咖啡非泼到他脸上不可。
这个“office boy”,其实是英国人在殖民埃及时留下来的产物,就是个办公室的公共仆人,伺候工作时的英国人用的。
中国人骨子里头,平等观念、自主意识极其强烈,我就没见过哪个中国人,将自己一生定位在“仆人”这个角色的,个个都觉得自己只是委屈求全给你打杂,将来我迟早有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一天,心气特别足。
中国大陆的家政阿姨,绝大部分都是跟主人家一起同桌吃饭的,你让她一边去吃她会觉得你歧视她,上门搞家政清洁的我们也得客客气气对待。但是其他国家都不是这样的,香港菲佣们从不跟主人家一桌吃饭,埃及华人朋友家的肯尼亚阿姨,是正经念过本科的,拿600美元一个月,也很自觉地不跟主人家一桌吃饭。
新中国建立后,给了中国平民一个很特殊的民族气象,就是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主人,现在低下头服你,那也只是暂时没混好而已,老子迟早会有混好的那天。
你要是在他落魄时歧视他,那心里头就有股恶气,将来非发泄出来不可。
所以中国大陆没有“仆人”这个固化阶层,但英法殖民地常有被驯服的仆人,埃及的“office boy”就是殖民地留下的痕迹之一。
被英法殖民过的地方,当地人都非常喜欢模仿殖民者的行为,埃及有模仿英国主子的“office boy”,刚果则有模仿法国主子的“萨普”,穷得跟鬼一样还要凑钱买一身名牌西装,搭配考究的领带或礼帽,再把手工皮鞋擦得锃亮,这些都是自我民族意识淡薄,对殖民者文化的拙劣模仿。
无意识模仿法国人的刚果萨普
埃及很多地方直接无条件照抄英国人,很多臭毛病也学了过来。
一个还没有摆脱贫穷的国家,本应该奋发努力的阶段,在工作态度上直接复制已经富裕几百年的英法,比如假期这块,普通公司一年有21天年假,每年员工另有合理无条件假期,不低于15-20天,雇主对这种假期不得做任何拒绝。
这个合理无条件假期,只需要口头说出合理理由,一位华人老板说,他手下有位埃及员工常常死爹死妈请假去红海度假,他爹妈每年都要死一次,拦都拦不住。
在埃及工作的华人老板,好多都跟我吐槽,说好多埃及人工作起来又懒又贫不守信用,一副摆烂状态,常常一件事情明明是他们出错了,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你的错,十分爱推卸责任、逃避责任。
你还不能对埃及人太好,你一旦对他太好,他会觉得这种好是天经地义的,你哪天对他没这么好了,他们会来指责你是不是哪出了啥问题。
比如3月他工作业绩出色,你多给他发2000埃镑,4月业绩也挺好,又多发2000埃镑以资鼓励,到5月他偷懒,业绩不行你也不发这2000埃镑了,他会反过来责怪你,说你变心了,说你扣了他的钱不发。
他们还非常非常不守时,如果他们说一分钟后到,那差不多半小时,如果他们说半小时后到,那今天就基本没戏了。
我在世界各地常常看到这种现象,对这些事倒是见怪不怪了,我跟华人老板们说,埃及人形成这种特性,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对英法的盲目模仿,没有公主的命,学了一身公主的臭毛病。另一个就是国家没有进入工业化,只要进入工业化的国家,国民都不会又懒又贫又不守时,因为工业化会强制国民去掉农业时代的生活特性,说到底,还是国家没有发展起来,才形成的这些生活习惯。
国家的不进化,除了以上种种,还产生了大量奇特现象。
比如说埃及的基建水平,至今还保留在中国1990年代的样子。
从飞机上向下俯视开罗时,你会看到整座巨大的城市,建筑物仿佛一块块被切割好的灰黄色电路板,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密集簇拥在各自一小片区域,见不到一点绿色。
开罗的富人区是有绿色的,什么绿树花卉都有——世界各国的富人生活都一样,但世界各国的平民,各有各的不容易,所以我调研时尽量多采访平民——富人区范围极小,大部分的民居,没有空间栽种绿植。
贫民窟是不可能见到绿树的,那里的巷子窄得只能侧肩而过,两辆突突车对向行驶就会发生堵车,而我在开罗几次误闯入的平民社区,那里也全是没有建完工的房子和黄土路,很少见到树木。
之所以没有树,是因为开罗至少有2300万人定居,城市需要修建大量民居和配套设施给大伙居住,空间太紧凑容不下树木栖身。就算可以见缝插针的种树,大家平时忙于生存,勉强靠大饼度日,没有精力和金钱顾及这种闲情逸致。
整个埃及的民居楼,大部分外立面都没有粉刷或者贴瓷砖,红砖赤裸裸暴露在外,楼顶通常还没有完工,钢筋和水泥柱笔直对着天空,但民居楼里面其实早完成了装修,已经住满了人。
我在开罗西郊的城乡部,一位阿拉伯人家里吃过一顿饭,他们这里的建筑风格,跟1990年代中国农村好相似。
大家可以看到这边的房子屋顶也是没有完工的,楼顶一律保留钢筋水泥,造成这种现象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没有完工的房子可以少交一笔房产税,二是如果家庭人口增长,比如娶媳妇之类,就直接在上面直接加盖。
我问我的埃及向导(我有好几个向导),房子假装不建完,你们城管部门不管么?向导说就这点小手段,本地管理部门怎么会不明白?就是多塞点钱的事,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上面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在这位城郊阿拉伯人家里,沾当地华人朋友的光,吃到了很好吃的锦葵蔬菜汤、意大利千层面、砂锅西红柿炖牛肉、阿拉伯牛肉馅饼、青椒炒牛肝、烤鸡、西红柿油淋茄子,异域民间风情拉满,吃得很是满足。
开罗的城建水平在埃及还算不错,210日我去到亚历山大港时,被他们落后的基建着实吓一跳。
那天刚一下车,就看到一辆1945年英国人所建的破旧有轨电车,正跟头老牛一样慢腾腾从我眼前驶过,电车老迈到感觉随时会散架一般,外面斑驳不堪,里面又脏又破,车内一层薄薄的污垢铁锈,车玻璃上附着着灰蒙蒙的东西,车轴上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只适合拉货,已完全不适合坐人,但里面依然有不少乘客,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盯着我们看。
1945年中国也没几座城市有有轨电车,亚历山大市民以前的生活质量,应该是超过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沧海桑田,不到80年,中国已反超各个发展中国家,将他们远远抛在脑后。
亚历山大不仅电车破旧,市区的房屋也烂得跟中国某个快要被荒弃的破落小镇似的,部分房屋像发生过战争一样毁损得不像样,大部分楼房都一片萧瑟气,市容市貌更像是镇容镇貌,中国的小县城都建设得比亚历山大好。
而亚历山大还是埃及第二大城市,其它城市更拿不出手了。
我在开罗时,遗漏了去体验他们的地铁,许多华人说他们的地铁也非常光怪陆离,不过开罗建成区3085平方公里,地铁总长才78公里,不到成都地铁562公里的14%,地铁并不是开罗人的主要交通方式,我主要体验到另一样十分有趣的东西,就是在开罗开车。
在正式开车前,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埃及这边车辆情况。
首先在埃及是没有电车的,我把埃及到南到北走了一遍,也没见着一辆电车,主要是因为埃及汽油极便宜,以前只要2.6埃镑每升,我去的时候通货膨胀到这种地步,也只要11埃镑每升,合人民币1.2元,加满一箱油也就几十块钱人民币,实在没必要买电车。
埃及拥有4亿吨石油储量,以及2.1万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储量,年产石油4410万吨,加上政府补贴占到每年总预算的20%,所以房价才特别便宜。
他们那油便宜,但车很贵,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一般的新轿车卖100多万埃镑,好点的MPV200多万埃镑,而且车的品质比中国要差。
整个埃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二手车市场,开罗极少见到新车和BBA的车,杂七杂八全球各地的廉价二手车都在这里汇集,国内的奇瑞、哈弗、MGBYD、吉利到处都是,尤其是MGHS,就是国内荣威RX5的换标款,在这边卖得贼好,我在埃及就一直开这部车晃荡。
因为车价太贵,又因为多是二手车,大部分埃及人为了省钱,居然不给车买商业险,小磕小碰各安天命,小刮小蹭下来聊两句协商下就散,连交警都不找。
在埃及开车非常刺激,又狂野又彪悍,令我终身难忘。
开罗红绿灯较少,普通道路劝你冷静的方法既朴实又简单,就是在马路中央放一个高高隆起的超大减速带。
这个减速带,大概是国内普通减速带的三倍长、三倍高。
超大也没啥问题,可他们减速带的颜色跟道路颜色是一毛一样的!你稍不注意开快了碾过去,咚一声响,就连人带车飞起半米高,你还有时间在空中跟朋友对视一眼,再齐声喊一声:我草!(一种植物)。
但上了环城路就不一样,这里地面连车道线都没有,各种车辆撒开了乱跑。
我在北上广深都开过车,时常抱怨中国一线城市的人乱开车,每次开着开着就想骂娘。
在埃及开过车以后,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是多么幼稚、多么单纯。
中国人开车,就算有不打转向灯、乱变道、乱超车,但总体还是会顺着行车线在开的,埃及人那就不一样了,埃及人那是开得放荡、开得恣意、开得猖狂。
我一把朋友的MG HS开上环城路就觉得不对劲,我找不着行车线啊,天啊环城路上怎么连行车线都没有,大家怎么挤作一团在开车啊?就在我小心翼翼开出一段路后,发现后面嗖嗖嗖各种破车疯狂超我的车,个个开得飞快,那些车有的是零零年代的,有的是九零年代的,还有的破车可能比我年纪还大,开起来全车哐哐哐的响,感觉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古董味。
洒家我可是有十几年驾龄的中国老司机,我不能在埃及丢这个人,于是我也猛踩油门,加入环城路的赛车队伍,但是我还是开得太保守、开得太检点、开得过于闷骚,我只要一变道我就忍不住打转向灯,跟前车总是忍不住保持一个安全距离,那些风骚的阿拉伯司机,他们看到我的驾驶技术,一个个露出轻蔑的笑容,他们各种加塞我、各种挤兑我,让我左右为男、男上加男。
在开罗环城路被迫飙车的我,四周跑的全是其它国家淘汰下来的破二手车
等到我适应了他们的节奏,也开始将四个轮子调教得纵脱放任时,阿拉伯人开始展现他们嚣张的一面,他们开始极猖獗地超我的车,超车方式相当野蛮,根本不是中国司机那种先拉开距离,再打转向灯变道,他们也不管是在我左侧还是在我右侧,个个都是嗖一下,几乎贴着我车前身的引擎盖超过去,都不管会不会发生追尾,个个都像亡命之徒,置生死于不顾,连把我惊出几身冷汗。
这时候我想起了自己还如此年轻英俊,要是在埃及有个三长两短实在划不来,就不该跟阿拉伯人斗气,于是我决定认命,开始心平气和地开车,让他们超、让他们爽,老子现在只求活到下环城路!
我把车开到最右侧道路缓行,见到路边埃及人在那伸长脖子等车,他们等车的方式很有意思,有的用手指朝车辆行来的方向比划一个“O”字,有的比划一个“A”字,还有的将右手食指伸出来在那凌空绕圈圈,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我那位精通阿拉伯语的华人朋友说,这些都是在等私家中巴车的埃及人,这些地方没有官方指定的站点,是大家自发形成的,比划某个字母,表示乘客想去的地方单词里有这个字,那个食指绕圈圈的,表示他要到的地方有个广场,至于什么广场,朋友也不知道,但是司机和乘客都自有默契。
埃及这奇怪的交通系统,民间都形成了自己的黑话体系了。
等到我快下环城路匝道时,居然还看到一匹马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行驶,旁边飞车如梭,匝道口大家又被马车堵在那里缓缓挪动,真是十分有趣而生动的交通景观啊。
在开罗环城路开车,你就好像上了赛车场,有一种原始的热血冲动,又粗糙又奔放、又紧张又刺激,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充满新鲜感的奇妙体验。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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