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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实习驾照那天，叩叩运气比我好。我们考试的时候是邻居，一人一台电脑做选择题，总分20，我18分他17分，都过关了。他很得意：“我只在考试前看了一遍，你看了好几天，我才比你少一分！”我也很得意：不管怎样我都比你高一分！
去取考试通过的成绩时，需要出示各种资料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来历的人，我们两个都掏出来了护照，我还多了银行卡，然而叩叩通过了，我却需要更多证明。我心里暗暗对核验我资料的那个女人不太满意，给叩叩办理的是一位黑皮肤中年男士，他总是在笑，还主动替叩叩向别人解释些什么。他用我的资料证明叩叩有资格拿到许可，我却不能在这位工作人员这里用同样的、更多的资料证明我可以，我只能理解为运气不好，遇人不淑。
我必须开车回家去缴费的单子，然后在4:30以前赶回来。幸亏命运的齿轮开始向着有利于我的方向转动，我再回来的时候被分配到那位黑人的工位上，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办妥了：你也住在soyosset，我也是！你家的房子也需要烧油？你儿子是不是要求开你的汽车？你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
他虽然人好，但是有点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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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到通过考试的证明纸，开开心心回家，过几天就会收到一张白色的permit卡片，那上面的号码就是我以后正式驾照的号码，等我考过了正式驾照，我就可以把登记在朋友名下的汽车转回来了……今天第一个工作人员分明是在为难我，她这样又是何必呢？我把车开得飞快，心情在飞扬…
先生这次很满意，他是我们的幕后推手，催了好多次。最满意的是叩叩，他这个家伙从满17岁那天就盼着可以开车出去野。
果然他在路上就开始提建议：妈妈，我现在可以开车了，你一会儿教我吧。
我害怕。
就在小区里开、没关系。
小区里才最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一个骑车的小孩子，你一慌就忘记了刹车……
不会的，我又不是傻子
妈妈怕怕呀，主要是妈妈的车没有辅助刹车，你必须去正式的驾校学习！
叩叩是有点失望，不过他接受了这个要求。
二
我回国以后，叩叩在美国开始去驾校上课了。在约好的时间，驾校教练去学校接他，然后在附近的街区转圈圈。有时候很顺利，有时候会被教练放鸽子。买了十次课，三个月过去只上了四次。不过我不急，叩叩也不急。
春节期间我们过来陪孩子们，先生又开始催我路考：“你这次一定要把驾照考了，有驾照就方便。”
“还要交钱找教练带一下才行。我又不懂这边路考的内容，还有常用的表达。”
“那你赶紧交钱去嘛。”
​

作为28年驾龄的老司机，我已经在长岛的路上飙车了将近一万公里，其实内心一直是不安的。偶尔被警察拦下来，我只能哆哆嗦嗦掏出来一个中国驾照，在对方翻来覆去却不明觉厉的翻看时，总觉得自己像个罪犯，随时会被击毙的那种。
前段时间我因为不太熟悉新车，晚上没有开大灯，黑乎乎的在路上狂奔的时候被警察发现，又没有及时靠边等待处理，被警察罚了500块。叩叩听说我还下车去找警察解释，他说：“你知道自己差一点被击毙吗？你只可以坐在车里等着。”
我更害怕了，有好几天在路上看见警察就心怀鬼胎，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好人。

那次我总结了自己犯了3个错误，没开大灯，车牌没有钉上，没有立刻靠边停车，数罪并罚500块。
我很喜欢“数罪并罚”这几个词，第一次用在我身上，觉得自己很牛X。先生觉得罚太多很贵，我却觉得还行，我很少一次犯这么多错误，挺过瘾的。这么多年没有人对我严格要求，总算是找到组织了。

话说那次我本来可以不交罚款的，因为那个年轻的胖警察既写错了我的名字，也写错了我的出生日期，我看着通知书上那个生于1987年的Guo hang，我可以说那不是我……可我就是非常心虚，不敢挑战权威，收到罚单的第二天就老老实实的交了，然后才踏实下来，感觉自己身世清白，继续每天飙车。
三

我一边炒菜一边又跳又唱，先生楼上楼下走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说：“差不多就行了，别像范进中举似的。”

“我就要像范进中举，好不容易考过驾照了，为什么不能发疯一下？啦啦啦……”

先生不理我走了。不管怎样做我的老公确实要有很强的忍耐力，我很感激他。

菜做好了，我终于安静下来。因为下午五点的时候收到驾校教练的通知，我通过了考试，有了正式的美国驾照。100分满分，70分就可以通过，而我考了85分，还不错。

先生说：“我早说过你肯定可以过的。”

先生对我总有奇怪的信心，虽然我自己并没有。好几个朋友说，要考好几次才行，尤其是会开车的人总有一些操作习惯，而这些习惯在教官看来全是恶习。
那段时间我逢人就问，你考了几次通过的呀？然后自己又看了好多视频，把那几句常用的英语翻来覆去地背了好多遍，以免在考试的时候听不懂或是听错了。
​
我的教练是一位高高大大的中国男生，疫情之初从上海过来。他性格很温和，侧颜看上去很帅。我报的是三节课加上一次考试的班，打算速战速决。
我跟教练说，“上两节课就考，如果通不过就上剩下的那节课，然后再考。如果第一次就通过了，把课送给我儿子。
他笑：我以为你要把课送给我呢。
没问题呀。我也笑。”
我是一个专业的迟到份子，90分钟的课，我能上60分钟就不错，第一节课就走错了地方。对教练来说，真的是“时间短任务重”。
“你不用担心，我有个学员因为迟到只学了15分钟，然后直接考试通过了。她是考试型选手。”他安慰我。
我也想有这样的好运气……
教练很认真，死抠细节：“你要注意这样的路口是双停，停两次，才可以！”
“你刚刚打方向盘太快，在考官看来就是太猛了，有危险驾驶的可能性！”
“你靠边停车太贴近路牙了……”
在他的谆谆教诲之下，我这个27年的老司机突然不会开车了，我打方向盘的时候像掰饼子，一块一块挪……教练哈哈大笑：“你是来搞笑的吗哈哈？”
“yes I'm！”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
四
考试那天小雨，我十分忐忑。在美国考驾照可以用自己的车，也可以用教练的。教练提前告诉我，女生要么戴一顶棒球帽子，要么梳一个大马尾，
“这样转头看路况的时候，考官会注意到你的转身幅度很大，不然他可能以为你只是转一下眼珠，会扣分”。
“我已经买了一个漂亮的哈哈。”
“今天派来的考官还比较温和，你只要把该做的动作做好就行。”
我的考官是一位中年白人女性，身材胖胖的，穿着类似于中国辅警的那种反光的衣服。她查看了我的资料，我极力进行有分寸的社交，给出一个8颗牙的微笑说：“我有一点点紧张。”她点点头说：go ahead。
路考是在真正的市区路上进行的，因为不是高峰期，又是雨天，路上车很少。我们转了一圈，我感觉自己的满腹经纶都还没有用上呢，就考完了。回到终点，教练打着伞，身躯略有些佝偻，像个老父亲一样在那里等着。考官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我把驾驶员座位让给教练，心里没有一点底。
我问教练：“这就没事了？”
“回家等着，6点以前网上看结果。你动作都做了？”
“是啊。”
“考官有没有拉你方向盘或者踩刹车？”
“踩了一次刹车。”
教练脸上立刻没有了笑容。我解释说，当时考U形转弯，就是原地调头，倒车的时候离后车有一点点近，考官就踩刹车了。
“没事的，很快就出结果啦。”
迎面来了一辆车，会车的时候对方停下礼让，我伸手比了一个V表示谢意，教练乐了：你家人跟你在一起肯定很快乐吧？
我心说，大概是快乐的反面吧，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呢。
​
……
五
我进家门的时候心情挺低落，甩了鞋子直奔我的房间，啾啾问妈妈考的怎么样啊？我说可能挂了。然后就少情没绪地睡了个午觉，午饭也不想吃。
然后5点刚过教练发来图片：pass！
我认认真真看了通知，调头只扣了5分，驾驶安全意识扣了10分，很棒哦。这简直是吹响了快乐的号角，我一下开心起来啦。
我从此就是有正式驾照的人了，以后开车在路上，心里不慌，理直气壮。我还要开车去周游美国呢，去看大峡谷，去看华盛顿的樱花……
啾啾笑我：中午还那么蔫儿……
我给教练奉上赞美：都是您的功劳，这么帅的教练还这么棒！
他机智应对：主要是学生底子好啊！
我还没有给您小费呢……
不着急，你儿子还在我手里呢。
哈哈哈哈哈
……
​

六
开心了好几天。我不想反省自己，开心的时候就使劲开心，毕竟这样实实在在进步的机会不多。
我总是忘记自己的年龄，对自己总有很多要求和期待。我不觉得我前面的人生是越来越收缩、越来越有限。我想要我的生命总是能够开出这样那样的花来，虽然不能一直精彩，但要始终坚持向前的姿势。
爱和不爱一定是相互的，你爱自己的人生，那么它也一定会报之以果实，虽然可能是稀疏的果实，但那也比没有强，对吧。
哈哈，今天有点正能量。
（补记3月）
                          蓝袜子，202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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