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陈拙。
今天这篇故事,我们所有看完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愤怒”。
有个女孩在校园中被欺凌,直到内心崩溃之前的一天,她的家人都没发现太大的异样。
而被家长拜托来解决此事的律师李不疑,也差点把它错认成孩子之间的玩闹——
女孩虽说自己被前桌欺负了,但她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被辱骂的证据。
她能说出来的更像一些“小事”:被对方踩着椅子系鞋带,被用卷子砸脸,有时候考砸了,还被对方嘲笑,“你怎么这么垃圾?”被这些事折磨了整整两年的她,患上抑郁症,甚至会伤害自己。
而李不疑越是了解这个女孩经历的,越觉得,她的崩溃,不只是那么简单。
当孩子们出现异样的时候,我们该如何透过粗浅的表象,看到真正最困扰她们的事儿。
也许这个故事是一种答案。
2023年7月,中考出成绩没多久,我的一位委托人来到律所。
他在体制内做宣传工作,我们管他叫马老师。此前四年,我们一直在办他妻子的刑事案件,和他打交道不少。前不久,这个案子的二审结果出来,我们以为他这次找来,又是为了妻子的事。
没想到他开口却说,他女儿中考考砸了,比预期低了100多分,现在一提到考试就崩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初中时遭受的校园霸凌。
马老师说,“作为妈妈的辩护律师,拜托你们也帮女儿讨回公道。”
我半信半疑地接下了这个请求。说实话,作为律师,我能做的非常有限。但在拼凑事实的过程里,我发现这不仅是个孩子被霸凌的故事,它比我想得更复杂。
2023年初,马老师来找我的半年多以前,他发现女儿茜美的成绩突然退步了。
茜美当时正在读初三,上半学期的区统考,她就考砸了,排在2500名开外。那时马老师以为,女儿只是刚生完病没多久,等身体好了,成绩也就好了。
可初三下半学期,茜美又接连几次考砸。
同时期,校队教练也给马老师打了电话,说孩子最近频繁缺练。
马老师才终于意识到,女儿不对劲。
他不敢直接问,只敢趁女儿回家时偷偷观察。有天,茜美回家时眼睛红红的,马老师心里一惊。他试探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茜美说,然后一整晚都没出卧室。
再三纠结之下,马老师偷看了女儿的日记本。
日记中,茜美提到一个同班男生。“我问他把值日工具放在哪儿了,他居然说,要把垃圾桶扣在我头上,把扫帚捅我嘴里。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马老师好像找到了茜美考试失利的原因,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他接到了女儿班主任的电话。
茜美在学校出事了。
马老师冲进办公室时,茜美已经哭得脸色发紫。另一侧,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孩和他的父亲。
马老师冲到茜美身边,确认孩子没受伤后,他把茜美拽到男孩面前,说,“你欺负她了?”语气仿佛要吃人。
班主任赶忙拦下了马老师,解释前因后果。
这个男孩叫李青,初二以来,他和茜美一直坐前后桌。刚开始,李青总是找茜美借东西,后来李青以为关系熟了,经常私自翻茜美的桌兜。有时前后排传作业,李青也会没轻没重地扔到茜美桌上,还会砸到她的脸。
茜美从来没和大人说过这些,直到今天她突然情绪崩溃,整件事情才被老师察觉。
听班主任描述,这就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男孩和家长也都给茜美道了歉。
那天放学,马老师和女儿回家。
他本想和孩子谈谈心,让茜美倾诉一下委屈,没想到茜美诉说出的痛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切从初二上半学期,两人成为前后桌开始。
刚开始,正如班主任所说,李青只是找茜美借纸、借订书机。
后来,李青就开始欺负茜美。每当老师发下试卷,李青会一把抢过茜美的卷子,分数没他高,他就会用手指着茜美说,“你怎么考这么垃圾!”“你太糟糕了!”再后来,茜美只是经过李青身边,他也会指着她这样说。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要这么说,他还是这样。”
类似的行为还有很多。
上课笔记没记全,李青转身抢走茜美的笔记,记完才还给她。
李青鞋带开了,就踩在茜美的椅子上,系完很得瑟地笑着走开。
小测裁下来的废纸、香蕉皮,李青会直接放到茜美桌兜,有次他甚至把纸团扔到茜美的脸上。
这次茜美反抗成功了,“我拒绝了三四回以后,他没让我再给他扔垃圾了。”
但新的“捉弄”很快就会到来。
那天,茜美发现打印好的政治题答案不见了。她问了李青好几次,是不是他拿走的,李青都否认。第二天,当消失的政治题答案出现在茜美桌上时,茜美又问李青,“这是不是你拿的?”
李青才说,“是,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是我拿走的。”
茜美沉默了,这次她忍到了极限,和老师说了这件事,李青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
那天下午,李青找到茜美,说,“我想和你爸爸谈谈,解释一些误会。”
茜美问,“你觉得你对我做的哪些事是误会?”
李青改了口,“我要找你爸爸解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不足道的小事”,茜美懵了。她愣了好一会儿,问,“你觉得哪些事情‘微不足道’?”
李青没有回答。
很快,上课铃响了。
茜美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哭得喘不过气,只能举手说身体不舒服,要去洗手间。
路过李青时,她听见他“哼”了一声。
茜美扶着墙走到洗手间,手开始发抖,整个脸都哭紫了。后来是一位女老师在厕所发现了她。老师通报了学校,班主任立刻找来了双方家长。
茜美说,“其实我偷偷哭过很多次,经常觉得生不如死。”
在此之前,她什么也没和父亲说过。

茜美将自己的遭遇整理成了一份情况说明,由马老师提交给了老师。学校也很重视这件事,给茜美换了座位,找同学核实情况,还叮嘱各科老师多留心茜美的情况。
当时临近中考,但茜美的成绩还在不断下滑。每次考砸,她都会崩溃。
马老师带茜美去看了心理医生,她已经确诊了抑郁症。
最终,学校协调出来的解决方案是,李青和父亲各手写一封道歉信,同时给茜美两万块的赔偿。说实话,学校的处理算得上公允,即便用上法律手段,这也大概是能让对方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马老师给我看了那两封道歉信。
第一封信的字体比较稚嫩,来自李青:
“其实我已经道过两次歉,但都收效甚微。
我现在明白可能不仅因为我的‘玩世不恭’,更多还是我没想清楚自己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完整叙述出这件事情,也可以结合我的经历给你些启发。
这些都是真心话,可能会有失偏颇,你就择其善者而从之,不认同的一笑泯之。
我之前也不这样,初中之后,看了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里面都说要冲破‘封建礼教’束缚,敢想敢干,一往无前。这让我决心专一在学习上,不顾和他人的相处。
最典型的可能是上网课的时候,我们有一些学习交流群,但我觉得它们特别干扰我,于是我退了所有群,天天自己一个人起来学,然后睡觉,基本没跟其他人联系,这就导致我有所偏执。
其实我也很孤独,想要安慰,我的精神出了大问题,真的十分痛苦。但是没什么大不了,我的秘诀是运动,当然也脱不开家人对我的支持和引导,希望对你有帮助。
也正是这件事,让我懂得了要花时间和周遭的人事物相处。可能这样说不够深刻,但我是真的决心改变。
最后真心祝愿你能把每天过好!”
第二封道歉信来自李青的父亲:
“上次见面,时间不长,我们看到你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好学上进,体贴家人和他人。你有这么多的优点,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够拥有幸福的人生,也一定能闯过眼前的困难和阴霾。
其实,李青初二以来,也经常焦虑、暴躁,这跟学习压力大有直接关系。步入社会后,压力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纷至沓来。不妨把视野拉得更广阔些,世界有许多光明和美好,也有压力和苦难。
我衷心祝愿你快快好起来,抗住压力,振奋精神,去到理想的高中,加油!”
这两封道歉信,把茜美遭遇的伤害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在指责她太脆弱,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原谅。
茜美看到这两封信以后,情况更糟糕了。
当时临近中考,茜美每天都在学校自习到很晚才回家。可小测成绩却越来越差,每次考砸她都会崩溃,严重时还会抓挠自己的胳膊。
那段时间,正好是马老师妻子的案子二审阶段。
现在回看我才发现,在茜美临近中考的那几个月里,马老师几乎没有带过和茜美有关的消息。茜美中考前,马老师带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4月,内容是“勿念,家里一切都好!”
那时,他早已发现茜美遭受了校园霸凌。
他什么也没有说。

茜美一考砸就崩溃,只是因为校园霸凌吗?
孩子如何面对考试失利,看似很简单,但其实是个和自身、学校,还有家庭都紧密相关的事情。
四年里,我帮马老师给妻子带过几十次话,除了案情,夫妻俩交流最多的内容,都关于女儿茜美。
这是对典型的“女强男弱”式的夫妻。
我的当事人叫冉娜,大专学历,前些年踩上了互联网金融业务的风口,最巅峰的时候还当过公司的CEO,年薪百万。结果公司暴雷,包括她在内的几个股东都面临巨额的刑事控告,当时为了给受害者还款,她自己贷了100万,现在也还不上了。
即便冉娜已经入狱,她依然像家庭的主心骨,操心家里的大小事。
在女儿教育这件事上,她也像是这个家的领导,下达命令,马老师向她汇报。
冉娜刚出事那年,茜美还在读小学六年级,那是她最操心的一年,事无巨细安排女儿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长时间见不到女儿了,就托我们嘱咐马老师,“让婶婶去家里一趟,教茜美生理常识。如果她来例假了告诉我。”还特意让我划重点叮嘱马老师,“女儿已经进入青春期,千万提醒她注意安全,避免和男性单独相处,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她的身体。”
那时冉娜除了刑事指控,还背上了100万的负债。但她依然希望即便自己缺席,女儿也能有一个健康成长的童年,她叮嘱马老师“茜美月底过生日,给她开一个存折,养成储蓄习惯。”“记得带她去照生日照。”
当然,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的教育。“给茜美买书,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中英两版,先读中文后读英文,我也在读,以后按此方法读书。写信给我讲读后感。”
每次会见,关于茜美的内容,我都会记整整一张A4纸。
转达给马老师之后,他会一五一十告诉我茜美的近况。
小升初的时候,茜美考上了重点初中,初一成绩也不错,班级中上水平,还加入了校队。
“茜美已成为校队正式队员,每周训练10个小时,现在身高173厘米,期末体育成绩是满分。”
“每门课都在班上考过多次第一,就是保持上还有点差,没有全力以赴去学,我也没有施压,潜力还是有的。”
茜美读初中的第一年,冉娜的案子频频碰壁,我们给她做了三次取保候审都没成功,案子的审计报告也一直没出来,这也意味着涉案金额也许超出我们的想象。
女儿的好消息,是这对夫妻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但马老师一直没有告诉过茜美,母亲到底怎么了。
冉娜曾跟我交代,茜美性格敏感,人又聪明,如果她短期出不来,要让马老师告诉茜美真实情况,免得她多想。但马老师担心影响茜美学习,从来没说过。
可茜美怎么会对家庭的变故,完全无知无觉呢。
父亲不说,她也从来不问,四年时间里,这个家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今想来,我们真的忽视了太多。

女儿升初二那年,是两口子最艰难的一年。
马老师为案子托遍“关系”,却没人愿意施以援手。一审开了三次庭,公司股东们都在往我的当事人身上甩锅。女儿初二下半学期时,银行还因为他们没有还贷款,提起了民事诉讼。
而那一年,这对夫妻依然在女儿面前,营造出一切如常的氛围。
茜美生日在9月,冉娜安排,“照相馆还有一年的没照,别等我了,你带孩子去照吧。”
她每个月会给女儿布置新的读书任务,都是《百年孤独》《安娜卡列尼娜》这种大部头书籍,还让茜美收集关于秋天的古诗词,给她写信讲校园生活。
那时我总为冉娜的要求感到头大,现在的孩子未免太辛苦了,但茜美总能按时完成。每次会见前,马老师都会给我带来厚厚一沓读书笔记。
女儿读初二以来,马老师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茜美长到了1米75,“现在懂事多了,学习很主动。”还当上了第一批团员,每个班只有两个名额。
即将升初三时,夫妻俩的对话重点更是茜美的学习。
冉娜专门给女儿写了一封信,“我最爱的小茜茜,我特别想你,你也一定很想我、担心我。
听说你们一直在家上网课,你一定觉得很无聊,但也说明你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才会无聊。
我推荐你看的书和杂志看了嘛?许多武器的发明灵感都来源于科幻小说,我原来给你推荐的《海底两万里》,潜艇就是从这本小说中得到灵感的。也让你爸爸多给你讲讲历史故事。
我想和你有个约定,等你背会下面这些古文,就能见到妈妈了:
1、从诗经中选100首你喜欢的;2、庄子30篇;3、道德经(我用了一个月才背下来)
还有一年就中考了,你想考什么高中?希望你写信告诉我。”
之后不久,马老师带来消息,“茜美已考完试,这次是区统考,考生7500多人,排名在2500名左右,考前阳了,状态不好,正常情况下应当会考得更好一些。”
而这正是他发现茜美被校园霸凌的开始。
茜美升初二以来,这对夫妻过得无比艰难。妻子进了看守所,马老师还因此受牵连,年底晋升失败,被调到一个养老的闲职。这些他们都没让女儿知道。
也是这段时间,茜美忍受着李青的欺负,她持续被语言暴力“你怎么这么垃圾!”被纸团砸到脸上,被抢走笔记,被藏起作业答案。同样的,她也什么没让父母知道。
她只在情况陈述里写,“其实我偷偷哭过很多次,经常觉得生不如死。”
也许家庭的压力,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茜美身上。即便她内心已经很崩溃了,但她依然会满足父母的期待,维持这个家庭的平衡,努力扮演一个优秀的女儿。

茜美中考结束时,冉娜二审结果也快出来了。
我最后一次会见冉娜时,马老师托我带的话是,“茜美已参加完中考,感觉考得还可以,7月9号出成绩。现在和奶奶回老家了。等侄子游学回来后,找他玩去。”
很快,冉娜二审结果出来,维持原判。
这并不算一个好的结果。但也没有更多争取的可能了。
我们再得到茜美的消息,便是她中考考砸,比预期低了100多分。反倒是李青凭科技特长生的身份,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上高中前,茜美也许是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频繁崩溃。
每次茜美情绪发作的时候,马老师都会给我发来信息,问我有没有进展。每次我都很惭愧,因为在法律层面,我基本没有可以提供的帮助了。
我专门拿茜美的事情,去问了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她说,茜美和李青不在同一所学校倒是件好事,茜美远离了刺激源,就会减少情绪崩溃的发作频率。但茜美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隐隐觉得,也许真的能帮到茜美的,不仅仅是惩罚李青。
有时问题可能不仅仅出现在学校里。
我读初中时,也遇到过一个像茜美一样的女孩。
她很想和班里几个很风云的同学做朋友,于是买假名牌打扮自己,然后惹来许多嘲笑,说她爱慕虚荣。班里同学都开始孤立她,收作业时故意漏过她,还往她的桌兜里扔垃圾。
我小时候武侠片看多了,特别为她打抱不平。所以不管干什么,做化学实验也好,体育课打羽毛球也好,没有人和她一起,我就永远跟她一组。
可她还是突然有一天,就没再来上学了。老师说她得了抑郁症,一听到学校,就会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再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她就不会这样。
知晓了茜美的故事以后,我的愧疚少了一些。
我的初中同学的家境很好,但家教严格,爸妈不许她讲脏话,怕她攀比,也不会给她很多零花钱,只许她穿统一发的校服和最朴素的鞋子。
也许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在爸妈面前她装作很嗲的乖乖女。而为了靠近班里比较风云的几个同学,她会装作粗鲁地学他们的国骂,只不过骂得也字正腔圆。后来这也成为了她被嘲笑的理由之一,班上同学都觉得她“装”。
也许她的处境,并不仅仅是我能改变的。还有更多学校之外的原因,我无法看到。
另一位学心理的朋友告诉我,无论在家庭还是学校,茜美都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母亲消失了,而她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事实,也许这在她心里也意味着,她在家里的位置没那么重要。她遭遇了痛苦,可得到的只是学习、考试上的指令,于是诉说真实的感受,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茜美在情况陈述里写,“我一直抱着包容的心态,面对李青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每次被他伤害过后我都特别难受,有时候我很绝望。但我一直没有跟老师和我爸爸说什么,因为怕我爸爸担心。”
父母也许是出于爱,把一切都瞒着茜美。可到头来,他们也会得到同样的回应。
这对夫妻是最爱茜美的人,可也是因为不会爱,无形中给茜美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茜美中考完的那年暑假,马老师请了年假带女儿旅游。
绝大部分时间,父女俩都在享受旅途,只是马老师还是会忍不住在在登高望远时,考一考茜美,能背出几首古诗来描述这个场景。
茜美很乖巧,她只会按要求背出古诗,然后问父亲“对不对”或者“够不够”。
马老师说,茜美的乖巧常让他后悔。他改不掉不时检查孩子学习的习惯,用聊天的方式给孩子灌输知识,也是夫妻俩一直以来的共识。但他现在觉得,学习好坏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在于女儿快不快乐。
只有一个时刻,茜美好像是完全放松的。
爬山的时候,茜美一路小跑,到半山腰回头喊他,“爸爸,快来这里,风好舒服!”
马老师跟不上茜美,只能气喘吁吁地喊着“来了!”
讲述的时候,马老师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也许,当父母的期待真正解绑,他们不再假装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大人,也不再要求茜美必须成为优秀小孩,茜美才会真正恢复过来。
不久之后,冉娜的案子判了下来,她由看守所转到了监狱。马老师决定告诉茜美关于妈妈的真相,带她去监狱见了妈妈。
那次见面,冉娜没有提任何要求,她只是鼓励茜美,“你看妈妈现在在监狱里,但妈妈也没有灰心,等我出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你也是,一次考不好没关系,还有高中三年可以努力对不对?”
茜美读高中之后,马老师定期带她去做心理咨询,去监狱里见妈妈。这对夫妻已经达成了默契,他们只字不提茜美的成绩,只听她讲在高中里有意思的事。
茜美加入了高中的校队,还带高中第一次进了市级比赛。最后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学校升旗仪式上还是表扬了她们。
后来我看到,茜美高中的公众号上,有一篇讲消防演习进校园的文章,茜美是参加互动的班级代表。
那天,消防员把水枪交到了茜美手上,她被灌满水的水枪重量压得往后一个踉跄,好几个同学立马上前,有人扶住了她的后背,有人托住水管。
她回头看了一眼扶她的同学,忽然间听到,“看!彩虹!”
水枪中的高压水柱喷洒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彩虹,茜美回头的时候,彩虹就在自己面前。
照片里个子高高的大姑娘,笑得很开心。
像是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在和李不疑一起记录这篇故事时,我在网上查到了一个数据——
有人调查了深圳一所中学的2000多名学生,发现有47.1%的孩子被欺负过。还有研究者总结,和那些父母健全、家庭幸福的孩子相比,生活在单亲和留守家庭,被欺负的概率更高。
李不疑告诉我,她记录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苛责孩子们的父母,即便再完美的爸妈,也并不能杜绝孩子遇到坏人。
她更希望和大家分享的是,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得到的感悟:
你的坦诚和细腻,是孩子的勇敢与底气。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赵岛泥 小旋风

插图: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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