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泉果探照灯
来源:泉果视点(ID:Origin_Fund)

“每当我和女儿谈话出现分歧时,她都会提醒我,‘爸爸,你是处在科学家模式还是检察官模式?’,这时我会停一停,想想这个谈话中,我的‘自我’是否已经占了上风。平时,我也在用女儿的问题不断提醒自己,我的目标,不是证明自己,而是提升自己。”
维塔利·凯茨尼尔森(Vitaliy Katsenelson)被《福布斯》杂志称为“新一代的本杰明·格雷厄姆”,他现在是投资公司IMA的CEO和首席信息官,IMA是一家拥有45年历史的金融机构。
维塔利在IMA公司从研究员、基金经理、首席投资官做到了CEO,他最擅长通过写作来进行投资哲学和人生理念的思考,《黑天鹅》作者纳西姆·塔勒布对他的评价是:“维塔利深知如何讲好一个故事,看他的文字就像和他展开了一场对话——深刻、有见地、发人深省、令人受教。”
维塔利有一个非常特别的观点,他认为投资是一种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傲慢行为”,“作为投资人,我经常要与他人争辩。我们应该意识到,投资是一种傲慢的行为。你基本上是在说:我是对的,而我的交易对手是错的。基本面投资可能将这种傲慢带到一个更大的极端,因为你经常买不受欢迎的股票。实际上,投资需要的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傲慢。同时,还需要一种看似矛盾的能力——在发现自己错误的时候感到高兴。”
维塔利还认为,表达,不是思考的结果,而是思考的过程。他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分成四种模式:传教士模式、政客模式、检察官模式和科学家模式,并深刻分析了这四种模式对思维的影响。
图1. 投资公司IMA的CEO维塔利·凯茨尼尔森
交流的四种模式:
当你开始讲一件事情的时候,
你也开始相信它们了……
下一次你要说话之前,可以试试先念一句咒语“阿布拉卡达布拉”(Abracadabra)。这个咒语来自希伯来语,它的一种解读是“我说话时,即在创造”。
当你开始讲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也开始相信它们了。
维塔利问,“大家有没有这种经历?有人问了你一些事,这些你之前还没有机会深入考虑过,此时你头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于是你下意识地选了它作为你的看法,然后开始跟这个人辩论,在还没有认真思考的情况下,站在反方立场开始反驳,而且通过捍卫这个观点,逐渐变得对它深信不疑。这个时候,一个没经过严格检验的偶然想法,就这样溜进了你的大脑,固化成了你的观点,甚至固化在你的自我身份中。这不可怕吗?”
“我们说话时,既是在影响别人的想法,也在塑造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们与他人说话的方式,也会影响我们自己思考的程度和内容。”
为了避免这种“溜进来”的想法,维塔利分享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识别沟通的4种模式:传教士模式、检察官模式、政客模式和科学家模式。
先来看看前3种模式。
1、传教士模式(Preacher Mode)
你对自己的信仰坚定不移,竭力让他人接受你的布道。
2、政客模式(Politician Mode)
你为了获得他人的肯定,可能表达一些自己并不相信的观点。
3、检察官模式(Prosecutor Mode)
你尝试建立论点说服对方,使其改变想法。
维塔利举例说:“作为公司CEO,我很多时间会处于传教士模式中,去向团队传递公司的价值观。而在家庭中,如果我要劝孩子们做作业或做家务,我会进入检察官模式。总体上,我个人不喜欢政客模式,但它也很有用。我也必须得承认,如果我和妻子初次约会时,我没有采用政客模式,估计现在我还和我爸妈住在一起呢。”
上面的每一个模式在匹配的场景中,对我们都十分重要。比如苹果的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他的“现实扭曲力场”就是传教士模式很好的例子;同样,检察官模式在法律体系中也是必须的,像律师需要说服法官和陪审团成员;而大部分人在面试和约会时会采用政客模式。
但维塔利提醒说:“需要注意的是,在这3种模式中,学习的成分非常少,因为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在整个沟通中,你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你只是在尝试让他人接受这个想法。”
现在,我们来看看第四种模式——科学家模式(Scientist Mode)。
在这个模式下,沟通者认为,所有的想法都是有待验证的假说,它们只是思考延伸的起点,而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把好奇放在信念之上:
在发现自己的错误时还能感到快乐,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培养的技能
《重新思考》的作者亚当·格兰特说:“要放下自我,就要把好奇放在信念之上,把谦逊放在骄傲之上。我们不需要坚信或者捍卫每一个进入脑海的想法,我们也不需要把想法自动转化为‘自我’的一部分。”
维塔利认为,作为投资者,尤其是在做公司研究的时候,科学家模式会带来更大的竞争优势。
他说自己很喜欢哲学家塞涅卡的一句名言:“时间发现真相”。“事实上,投资其实是试图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就发现真相。这意味着,在被证明之前,我们讨论的所有观点都是一个假设、一个可塑的想法。我也经常要提醒自己,我是在辩论真相,不是在捍卫自我”。
如何区分自己处于哪种沟通模式?
维塔利认为,前3种模式和科学家模式最大的差别,就是人的“自我”。在辩论中,“自我”时常会占据上风,这时辩论就会从追寻真理的变成加深自己固有信念的过程。就像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爱比克泰德说的:“人不可能再去学习,那些他认为自己已经了解的东西。”
前3种模式中,尤其是检察官模式中,我们在说服对方的时候,我们的想法和我们的“自我”会逐渐地融为一体,捍卫想法就变成了捍卫自己,而否定这个想法就成了否定自己,这就让想法的迭代变得非常困难。
因此,我们需要不断重复审查和适度剥离那些被纳入“自我”的想法。
美国沃顿商学院组织心理学教授亚当·格兰特,讲述了自己第一次碰到诺贝尔奖获得者丹尼尔·卡尼曼的故事。当时格兰特在台上演讲,发现卡尼曼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他很是惊讶,又倍感荣幸。
图2. 组织心理学家亚当·格兰特
演讲结束后,卡尼曼找到他,微笑着说:“你说得太精彩了!我发现我之前真的错了。”格兰特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反应,他困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出错了你还这么高兴呢?”卡尼曼解释说:“没人喜欢出错,但是能认识到过去的错误,让我觉得至少现在的错误又少了一些,我又学到了新的东西,这让我很开心。”
图3. “行为经济学之父”丹尼尔·卡尼曼
维塔利在引用这个故事时感慨说:“在发现自己的错误时还能感到快乐,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培养的技能。”
深刻了解交易对手:
“只有当我能比我的对手更好地
反驳我自己的立场时,我才有资格持有这一立场。”
查理·芒格有个精辟的总结:“只有当我能比我的对手更好地反驳我自己的立场时,我才有资格持有这一立场。”
维塔利提到:“在交易中,很多人会把对手盘看成死敌,总想要在辩论中赢过对方,这其实是检察官模式。但科学家模式会让你做的更好。”
对立的态度会蒙蔽我们的双眼,从而忽视对方的合理性。即使表面上压过了对方,“赢”得了争辩,其实也输了。
维塔利举了吉姆·查诺斯(Jim Chanos)的例子,查诺斯被称为“华尔街秃鹫”,是全球最大的空头基金公司尼克斯联合的总裁,曾因做空美国安然公司(Enron)成名。查诺斯善于发现价值被高估的三类股票(1)看起来生机勃勃但将危机重重的行业,(2)新技术的牺牲者,和(3)风靡一时的时尚产品公司。
图4. “华尔街秃鹫”吉姆·查诺斯
维塔利和这位做空大师在市场上针锋相对过,有好几次,他们俩的基金就是同一只股票的对手盘:他做多,他就做空。维塔利说:“我们也多次就同一只股票争论过,但整个讨论完全是基于事实的,没有不必要的激动情绪。查诺斯很特别的一点在于,他会去深刻地理解交易对手,甚至能做到比交易对手更好地阐述那些反驳他自己的观点。我非常尊重他。”
像科学家一样辩论:
如果辩论结束时,任何一方改变
主意的可能性为零,那就是浪费时间
维塔利坦陈:“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执着于让自己事事占理,但我现在好多了。我发现,如果在辩论结束时,任何一方改变主意的可能性为零,那大概就不应该进行这个对话,因为这是浪费时间的。我们应该像科学家一样辩论。”
历史上有一次漫长且伟大的科学辩论,持续了30年了。
辩论双方都是物理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与尼尔斯·玻尔。
尼尔斯·玻尔是量子物理学的创始人之一,而爱因斯坦的经典物理学研究,虽然也为量子物理学的创建贡献了力量,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其概率性,也就是那句著名的“上帝不掷骰子!”
爱因斯坦与玻尔的辩论不只是私下交流,他们进行了公开的讨论,他们发表论文,进行演讲,举办讲座。但玻尔和爱因斯坦都在竭力地接近真理,他们的争论围绕着想法,他们的论点背后是无数的实验、公式和模型。
虽然他们最终没有完全达成一致,但是各自的想法都发生了迭代。爱因斯坦的想法改变了好几次,而且也同意了玻尔的很多论点。玻尔也因此在几个问题上再次去进行了更深入的检验。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一直维持着友谊,他们彼此的钦佩并未因争辩而耗竭。
图5. 爱因斯坦与玻尔的闲谈
这种科学家模式也出现在古老的犹太律法中。该律法规定,在死刑案件中,如果23名法官中达成一致宣判死刑,法院是不接受的。只有至少有一名法官持反对意见,死刑判决才会被执行。这是为了保证在诉讼过程中,至少存在一个质疑的声音,它会迫使法官们认真思考对立的观点。换言之,法院希望,最终的决定是通过科学家模式的辩论达成的。
维塔利说:“当我发现自己处于辩论状态时,我会问自己,这是什么场景?对方处于什么模式?你要选什么模式?在投资领域或其他涉及学习的场景,科学家模式与检察官模式之间的辩论不太好,但更糟的是科学家模式与政客模式的辩论。因为如果你的对手处于检察官模式,至少你还有向对方学习的机会。但如果对方是政客模式,他可能会为了迎合而附和,那他能让你感觉良好,只是不会更加靠近真相。”
维塔利还谈到了一个生活的细节:“我自认为正在科学家模式上精进。但我检察官模式的续航时间其实比我想象的要长。比如当我和女儿谈话出现分歧时,她会提醒我,‘爸爸,你是处在科学家模式吗?’我第一反应肯定是‘对’。但我会停一停,想想这个谈话中,我的‘自我’是否已经占了上风,因为太想说服对方,而让检察官取代了科学家。平时,我也在用女儿的问题不断提醒自己,我的目标,不是证明自己,而是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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