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8年前男爵刚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它永远跟着我,我看它的时候它马上露出笑容,我进洗手间它等在门外……我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对先生发表感慨:人如果像狗一样去爱,一定不会失败。先生说我真傻。(蓝袜子备注)
              男爵出院了,再疼也要对妈妈微笑
第二天早上感觉真累啊。幸亏主治医生说,在男爵前面排着8个手术,我们不需要去太早。
“男爵手术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二个小时。”
我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应该要到晚上才能轮到他。可是万一前面手术都很顺利呢?我们不能错过手术时间,还是早点儿去吧。我们计划下午2:00到。

阿姨带着男爵在医院门口下车,我去很远的写字楼那里停车,等我回来住院部一问,说男爵已经接了进去,在里面等着手术室那边的通知。我有点懊恼,阿姨应该等我过来再说的,现在可好,都没有跟男爵告别呢。作为病人家属,我们只剩下一件事:等。

突然闲下来,我却啥也不想干,可是也不想一直担心焦虑,只好看看手机,看看别人,胡思乱想。医院的椅子大部分是金属的,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坐上去整个人很快就冷透。只有住院处门口的条椅是皮面的,我们牢牢地坐在那里,任凭狗来人往也不挪开,计划一直等到晚上7点。

有位中年男士突然过来按门铃,跟护士说,他家的狗狗医生建议住院,他来看看住院条件。没想到有这样细心的狗爸爸,我有点儿惭愧,就跟着一起看住院处的图片,大狗是落地的隔间,小狗是双层的笼子,条件还行吧。

19:00的时候手机响了,说男爵准备进手术室。之前有大大小小的病床推来推去,狗狗们像人类一样被推进手术室,显得非常正式。我以为男爵也会被郑重其事地推出来,没想到只是一个漂亮的护士姐姐一只手就把它抱了出来,说它可乖可漂亮了,一点儿也不闹。我跟着护士走,摸着男爵的小脑袋鼓励他:“宝贝不怕,等会儿出来就病好了,就变成可爱的补丁小狗啦。”它呆呆地看着我,拿不准我是不是在忽悠它。
                             其实它很痛,眼泪汪汪
手术室门口一会儿热闹一会儿安静,不时有猫狗送出来,但没有更多的小家伙被送进去,实在是太晚了。

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禁心惊肉跳。时常有护士突然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血呼拉的一堆东西,跟家长讲了很久的手术项目和护理事项。然后狗狗推了出来,果然体型比较大。像男爵这样体重3.3公斤的小家伙,哪经得起这么个切法呀。

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中年的妈妈,面容清秀,斯斯文文,护士这次手里没拿塑料袋,介绍完情况以后抱着一只小猫出来,小家伙双目紧闭,看起来很痛苦,还没有从麻醉中醒来,那位妈妈伸手抚了一下它的头,突然就哽咽得说不出来话了。我泪点低,不敢再看,赶紧转身看向别处。只听护士安慰她说:“您别担心,慢慢就好了。”

我们站得太累了,去坐了一会儿,又担心手术过程中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家长做决定,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再回到手术室门口候着。

想起自己在术前协议上“抢救”那一栏里选择了最高等级的抢救,庆幸自己如此明智。我不想因为任何其他的原因,增加失去男爵的可能性。他8年来始终把自己温热的身体无保留地依赖着我,我是它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我怎么能辜负他、放弃它呢?

那位考察住宿条件的狗爸爸像堂吉柯德一样荒诞而忙碌,四处急匆匆地打听,有几次我不慎看他一眼,他立刻过来问我:“张医生还在里面吗?”
每次我都说不知道,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反问:“您家狗狗在手术吗?”
“没有,他做完了。我想问问别的。”
“您家狗狗怎么了?是小狗吗?”
“是杜宾,它截肢了。”
“是因为受外伤吗?”
“是长了骨瘤。”
“是良性的吗?”
“是恶性的。”
“啊!那也要做化疗放疗吗?”
“过段时间要做三次化疗。”
“您对狗狗真负责,真了不起。花销很大吧?”
“唉,我爱人为这事儿老说我。”
……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富有的样子,但精干利落,一个人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地张罗。我想,这狗狗平时一定很依赖他吧,那么大的狗,在别人眼里凶狠可怕,只有他知道它是多么乖顺懂事,对每个指令都给予热情而不打折扣的执行,它的眼里只有他和这个家。
他会不会在狗狗这里真正感受到了无保留的、纯正的爱呢?是不是真的只有爱才会带来爱,只有忠诚才会换来忠诚?

人生苦短,谁不想有一份毫无猜忌的感情呢?当然这里指的是更广义的感情。我非常理解他。

                           我们被关在门外
终于有医生在喊:“男爵的家长?”
“在。”
“男爵手术做完了,它的肌腱太松了,像这样松的肌腱也是很少见的。我们给它把肌腱固定了。”
医生给我看了X光片,讲了手术的大致内容,然后就是接下来什么时候来复查等等。至于脐疝和绝育手术,一句没提。

这时候终于看见了主治医生,他昨天门诊直到夜班,今天又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我一直担心他会扶着墙出来,那可就糟了,我不是心疼他,主要是怕男爵是最后一台手术,他很可能手不稳。但现在一看,他眼神犀利、行走带风,我一下子就放心了。

男爵终于出来了,它躺在护士怀里,头上戴着一个透明的罩子,眼睛半睁半闭,我摸摸的头再摸摸它的脚,庆幸它能全须全尾地出来,虽然包的像个粽子一样。
我低声夸它说:“男爵真勇敢真棒,以后就是健康的小狗啦。”护士大概不喜欢看这些多情家长的表演,步子走得很快,一下子就闪进了住院部里,又把我们扔在了门外。

吃了一天的闭门羹,我感觉有点饱了。我们又无事可干了。

                          真傻
男爵住院了,据说会有很好的护理,我们只需要回家等通知,医院谢绝探视,不过家长每天下午会收到30秒的视频,报个平安,证明它还活着。

我们两手空空地回家,回家的途中竟然有几分轻松。虽然心里全是对男爵的惦念,但我知道,这些痛苦都是它应该承受的,就像现在对它的全部担心、劳累是我应该承受的一样。
没有哪个生命可以逃避痛苦,可以永远生活在爱和安全、幸福当中。我们所能做的唯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

回到家,先生一直在等着我们。我把情况告诉他,再把男爵的视频和照片发给孩子们,他们一直担心着呢。

术后第一个夜晚,对于男爵会非常艰难,离开家人独自住院,身体疼痛,昏昏沉沉……我们都在心里为他加油,知道它过段时间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在家里盼着我们回来,在我们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快乐地转很多很多圈圈,不过这一次用的是四条腿。
                        蓝袜子, 202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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