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个脱口秀《我成了计划生育的法外狂徒》,炸上了热搜。
这位女演员,句句爆梗:
我妈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后,我还是出生了。可能是我的命比较硬,比医生的技术还要硬;
村里人都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搞得好像我爸对石头做了什么;
本来超生要罚钱,我妈为了逃罚,直接在性别那一栏,填了四个字:医疗事故。
我爸妈打算把我卖掉,啊有点沉重,换个词,找个人领养。领养代替购买。
高级的喜剧内核,都是深刻的悲剧。
这让我想起,互联网上有个群体,总被网友调侃:
搞笑女。
后来,玩梗多了,关于这个词的羞辱性,越来越强:没对象、没希望、讨好型人格、出丑…
甚至有人把“搞笑女”和“没魅力”进行强关联…
有这样一部纪录片,就拍了一群搞笑女。
不同的是,她们毕生所希望的,就是成为搞笑女:
《歇斯底里》
杨笠曾在采访中说:如果我长得好看一点,人生更顺利一点,应该就不会成为脱口秀演员了。
几乎所有的段子,都是演员的伤疤,所加工的恶搞纹身。
妈妈总是不开心,我说笑话的时候,她才露出笑容…慢慢地,这成了我的特长。
我有抑郁症和厌食症,讲笑话就像是一种治疗手段。
小时候总是转学、搬家、被霸凌…喜剧让我感受到陪伴,我很喜欢。
家里的女人都很漂亮,结果遗传学在我这失效了。
大人总是夸我姐很漂亮,但一看到我,他们就沉默了。
容貌自卑、情感伤害、原生家庭…
长大后的烦恼,似乎更多了:
性骚扰、因为性别遭遇的歧视、失恋、外界对相貌和身材的指点…
在片中,女演员所遇到的烦恼,都是女性共同的烦恼和伤害。
有粉丝跟着我到房间,拍门拍了一整夜,最后我只能报警。
有男人把我锁在更衣室,想要侵犯我,让我愤怒的是,他只有我的一半身高。
男人和我合照时,总有人把手放在我的臀部…我又尴尬又生气,他老婆可就在旁边啊!
但她们慢慢发现,自己的尴尬和不幸,独自咀嚼是苦的,分享给别人,却完全不同。
带有刺痛的笑话,是深刻的快乐。
她们用脱口秀,宣泄不满和无奈:
今天真的很幸运,坐地铁时有个大哥给我让座,让我坐他腿上;
我希望夜跑时,能把性器官放在家里,这样在外面遇到色狼时,我可以敞开衣服告诉他:我今天没带!我今天没带!
去外地表演时,总被安排男女混住。也许是怕我觉得夜晚太孤单,他们半夜总是会多带一两个女人回来,还在房间里发出激烈声响,那真的很贴心。
女人照镜子时,即使再美,还是会不满意,一味自卑地说:我好丑,我好丑;
而一个各方面都挺潦草的男人,照镜子时,会觉得自己比汤姆·克鲁斯还帅;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专属于我们的“女性频道”,打开的内容,是女性被绑架、性侵、蒙骗、伤害、殴打、谋杀的故事,我一开始觉得很不对劲,突然又醒悟过来,啊,确实是女性专属啊!
逗人发笑,还能拿钱,这活儿不错。
然而,她们慢慢发现:讲笑话,似乎不是女性被允许做的事。
2021年,以女性脱口秀演员为主角的纪录片《歇斯底里》上线,豆瓣8.7。
有网友评价:好有力量!清晰地展现了女性单口相声的崛起,本身就已经是平权运动的一部分。一个曾经以男性为主的领域,现在有那么多有趣的、大胆的、丰富的、幽默的充满主见的女性,在舞台上表达自己的声音,这条路是漫长的,也是值得的。
在片中,每个女性,都有着各自的特点:
年龄、外貌、种族、疾病…
但她们都因为性别,遭受过同样的困扰。
14岁那一年,亚裔女演员赵牡丹告诉妈妈:我想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
妈妈头也没抬: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那起码省略了饿肚子这一步。
还没正式入行时,赵牡丹觉得妈妈说的话刻薄。
入行后,她发现妈妈是个先知。
八九十年代的美国脱口秀,业务能力差不是原罪。
性别,才是原罪。
在美国,男女脱口秀演员的上台比例,是10:1;
无论是平台还是观众,对于女演员的外貌要求,明显高于男演员。
1978年登上脱口秀舞台的凯西,见证了八九十年代,这个行业的女性命运。
她回忆:在演出中,女演员不能连续上台。如果前一位是女演员,后面一定要用男演员“隔一下”。
平台的解释是:“含女量”太多的话,观众会失去兴趣。
近年来,有的平台偶尔会要两名女演员,但也只是“作点缀”;
而女演员的录用和弃用标准,敷衍得令人咋舌:
两个人头发撞色了,手指随便指到谁,就放弃谁;
哪个人穿的衣服合负责人的眼,就让谁上台。
但对于男性演员,不管他的演出质量高还是低、台本是否准备充足,永远会有邀约,永远有观众买单。
早些年,对男女演员的区别对待,和原本观众对女演员的刻板印象互相作用之下,导致女演员一上台,都会有“嘘”声…
为了上台,女演员之间只能开始“雌竞”。
拼命挤占、排斥同行其他女性位置,霸凌新人,让对方消失,给自己制造更多的上台机会…
前辈凯西说:和我同龄的女演员,90%迫于生存压力,已经离开了舞台…
而我作为一位幸运儿,这辈子挣了7500万美元,但这些钱,不到男演员收入的十分之一。
已故喜剧男演员杰瑞·刘易斯,曾在公开场合说:
女性喜剧人让我“感到不适”,我没法看着女性自降身份引人发笑。
乍一听,会误以为他“怜香惜玉”…(注意,怜香惜玉也是一种性别歧视)
但再结合他对于女性脱口秀演员的言论,就能明白他真正的态度:
你好聪明,几乎和男人一样!
你就像游乐园里照哈哈镜的女人,有趣,但上不了台面。
男演员曾在电台节目表示:搞笑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说话我就尴尬…她们真没我们的技巧和头脑。
当男主持人介绍女演员时,公然言语猥亵:接着出场的,是位守身如玉的乖乖女,我已经测试过了哦!
有男性前辈说:我通常很讨厌女性玩脱口秀,但你挺有趣。
似乎每次听完这句话,女演员就应该为此感恩戴德,感到荣幸…
表演过程中,常常能看到男性怒吼、砸东西、发狂等等的失控场面,观众狂热兴奋,发自内心认可和喜爱这种夸张形式;
但换作女性,观众往往会说:我不想看到台上有个疯婆子。
在中国,脱口秀从小众走向大众,也就这几年的事。
这几年兴起的脱口秀线上线下的演出,演员的男女比例,是8:2。
前几年,杨笠所说的“普信男”内容爆火后,麻烦也接踵而至:
代言被举报下架、演出被投诉、甚至被威胁人身安全…
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
但冒犯和冒犯,是不相同的。
在现实层面上的社会地位、性别红利和种群属性中,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一方,在脱口秀内容中,需要承受被打趣、被冒犯的“被剥削”角色。
在现实层面上,舆论和实质获利更多、更有优势的上位者,被下位者冒犯和“攻克”时所产生的现场效果,就是脱口秀艺术的魅力所在。
这几年,一方面受互联网思潮影响,在内容上,似乎和前些年大有不同。
但另一方面,现实中的不平等,一直都给相关的段子增砖添瓦。
双胞胎演员颜怡颜悦,曾经对此有精彩的输出:
如果一位男生站在豪车旁边,别人都会认为,车是他的;如果是女生,大家都会默认,车是她男友的;如果是一对双胞胎女生,大家都会默认,这是俩卖车的。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公共标识上的男小人,什么红绿灯、小心地滑、禁止随地大小便,还有安全出口,就感觉男人可以一直犯错,犯了错还有专用的安全出口;
而女小人只会在厕所门口站着,要么在公交车上怀孕;
我最羡慕男的可以不做家务,比如我爸,让他洗碗,他肯定会洗不干净。有时候我很困惑,男人真的不会打扫吗?可我看电视上,他们把犯罪现场,都打扫得很干净啊!
年初,一部《热辣滚烫》让大家重新认识喜剧女演员贾玲。
和脱口秀一样,相声专业出身的她,毕业即失业;
后来好不容易有演出,才知道,这个行业内部,没有女人的位置:
没有男女更衣室,有时候时间紧张没空位,只能在厕所,甚至男演员面前换服装;
编剧编撰台本时,不考虑女性角色;
刚刚踏入相声行业时,体型比较瘦削,观众觉得不好笑,没有特点;
体型变胖后,观众开始对段子买账了,但马上有人会说:这个人的存在和表演,是损害女性形象…
尽管《热辣滚烫》好评如潮,但有人却对她冷嘲热讽:
瘦下来了,再也演不了喜剧咯!
这句话的底层逻辑,十分耐人寻味:
在喜剧这条路上,一个女演员如果想被人看到,外貌上,就要尽可能丑态百出,用不符合主流审美的外表,表达自己对外界的“无欲无求”、“无公害”的吉祥物属性。
而对待男演员,总是更加宽容。
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原型琼·弗里斯,作为从家庭主妇到脱口秀演员的转变,在保守封建的五六十年代,她的尝试和改变,大胆前卫。
然而,后辈发现,她只要上台,第一句话总是先贬低自己。
比如:是的,我又来了,这个不在家老实呆着的女人。
比如,在男演员的聚会中,被不怀好意地问及:听说你总是批评男人?
琼总是要表现得高情商:我是批评男人,但如果说我不为男人着迷,是不可能的。
琼·弗里斯
傅首尔在《再见爱人》和老刘感情出问题后,大家翻到了她在《奇葩说》里,吐槽丈夫的言论,那些原本称赞她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的人,纷纷调转枪头,指责她:为了红,牺牲另一半的名誉…
要知道,当女演员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内容辩驳和打圆场时…
多年来,男性对女性的调侃,却从未有丝毫的客气。
幸运的是,经历了多年的不平等,搞笑女终于有机会站在了一起:
互相串场,给身处低潮的演员鼓劲;
互相介绍工作机会;
在“Me too”运动中,为彼此发声;
为行业内部“男女同工同酬”发声;
曾经目睹好友在行业内被欺凌,后来直接把好友张小斐捧上女一号的贾玲…
尽管行业内部,仍然存在许多歧视、不公平,但开始改变,就总是好事。
正如女演员所说:我希望能带给处境糟糕的女孩,这么一个信息:
啊,原来有人经历过那一切并且熬过来了,那我,也不能放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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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开始改变,就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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