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夜里,你掩面哭泣,青春的灯火若即若离,是谁让你一生怀疑,是谁守着最初的誓言站在原地,谁在天堂谁在地狱,谁在年轻的梦里一直找你。
——慕容雪村
那年,她女扮男装。进入宫廷,学习画画。
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份。
人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美少年。眉如柳,眼含星。唇上有花开。
但也只是如此。
美少年哪里都有,宫中尤其多,不算异事。
她怀揣着一个秘密,
在步步惊心的宫中,
在丹青水墨靛蓝苍黄绛紫中,过了十几年。
十几年里,她沉默着,退避着,试图活成一个影子,不夺人眼目,也不惊人心神。
“平安,平安就好。”
无数个暗夜里,她放下画笔,拆下束胸,安慰自己说。
宫中岁月长。
一晃,她已入妙龄。
她的画技渐长,逐渐有了微名。
人人都说,润福的画技,快要超过老师了。
但他们不知道,润福,并不是她的名字。
她叫申润贞。
申润福。
是她哥哥的名字。
她在幼年时,冒认兄长之名,进入深宫。
她当然没有这样的野心,想对天下人,撒一个弥天大谎。
但她的父亲要。
父亲权欲满胸。但无权无势。
没有光耀门楣之路,
也没有经天纬地之才。
只剩一条路:
孩子。
他逼迫长子习画,打造一个“神童”传说,作为梯子往上爬。
被父亲利用的棋子,却以激烈的方式抗议——
哥哥上吊身亡。
小小的身子,悬在房梁上。惊悚而凄怆。
父亲奔进来,天崩地裂。
但申润福三字,已有权臣知晓。父亲的权力之路也因此已有了希望。
现在,长子自杀,提拔无望,怎么办?
他盯住了申润福的妹妹。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润福。”
男相女身。
如履薄冰。
她束发,穿阔大的男服,晚风中飏飏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在宫中,她是沉默的异类。
是可怜的骗子。
好在无人知晓。
她的老师,名叫金弘道。一个名画家。御赐画笔,圣宠在身。
润福入宫时,他并未另眼相看。
只觉得还算聪颖。
他教画,她习画。都不多言。几年后,倒也会赞许地看几眼,觉得孺子可教。
倘若只是如此,她也能平安。
但是——
世间万事,总有一个但是。与女人有关的“但是”,多与情有关。
不动情,往往无敌。
一动情,漏洞与伤口就有了。
那年,润福已成年。
已有女人娇态。
虽然那娇态,只是隐约的半缕、半丝。但攥着头,沿着牵出来,就是一大堆软茸茸热烘烘的情欲。
——只需有人看见。

某个午后,她遇见姜武。
那是一个铸铜镜的年轻人。
市井。
略微泼皮。
带着无所谓的微笑。
一个典型的桀骜浪子。

如果说,润福活在规矩之中,他就毫无顾忌。
他活络得像一条蛇。
引诱的蛇
她遇见他时,他刚好被衙役追赶。撞上金弘道,两人倒下去,弄碎了一个富人的昂贵镜子。
镜主人不依不饶。
“如果能画出一幅价值万两的名画,我就不报官。”
金弘道的手摔伤了。
润福接受了这个挑战:在一分钟内,画出一幅惊世名作。
她铺纸,研墨,挥洒,一气呵成。
画意灵动。
栩栩如生。
画中是一个僧人,芒鞋,蓑衣,执杖,满世界救苦救难,画作足以抵得上万两。
她以自己的才,救了姜武的命。
那时,寂寥的远天,一轮囫囵的落日坠了下去。无人知晓,这是什么预兆。
他们在自己的秩序之中,无知无觉地生。
后知后觉地走。
金弘道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让润福画出人间风俗、生活本色,让姜武作向导,带她到处见识见识。
她跟着姜武,到处采风。
看打铁。
看民间婚礼。
穿越花海。
看民间纺织。

看收稻舂米。
也去烟花柳巷,像男人一样,谈论风月情事。
他们在某个僻静处。
爬上岩头,看见了一幅香艳至极的图画:
美人在洗浴。
小和尚在树上偷窥。
后来,这一幕被润福画成经典名作,《端午风情》。
但被人发觉。
她吓得掉下来,拔腿就跑。
不慎跌入一潭深水中。
姜武二话不说,跳下去,将她救起。
上岸后,春衫湿,束胸褪去。
她的曲线背叛了她,告诉姜武一个秘密:
她是女人!
姜武也愣了。
他伸出手,握住那两团温软,以验证真伪。被润福反抽了一耳光。
她沉默离去。
脸上有泪痕。像被羞辱。像憎恨。
却在暗夜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几天后,她在街上被人抢走画作,公然羞辱。他突然出现,以一敌十,将无赖们赶走。
他送她回家。
在浓甜的夜里,痴痴地看她。
情不自禁地靠近
留下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他送她画笔。
为她赢下摔跤比赛。
用尽全部的温柔,为她铸了一面独一无二的铜镜。

带她一起策马奔腾。
看江山如画。
看长空万里。

他更殷勤地来,却绝口不提她的身份。

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这点共同的秘密令她觉得,他是自己人。
她走近他。
在春光满地时,也在秋风乍起时。
良夜长长。
月光铺在地上,像糖霜。
天空是一张泥金纸笺。星子很淡,地上是明明灭灭的灯火。他们在长街上追逐。
花灯与人声,都成了幻觉一般的背景。
他在树下停住,看着她。喘着气。眼神炽烈如火。
“润福!”
他不由自主。
天上地下,他现在只能看见她。
他覆上她的唇。
他要她。
要那个男装之下的女儿身。
要那个躲在“润福”名字之后的人。
在长夜如水的古代,在巍峨的皇城,楼宇、树与人,都在他们身前身后忽忽掠过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湿的、暖的、蠕动的舌。
他的叹息。
“润福!”
她在那声叹息里,与世隔绝。
而这一幕,被她画入名作《月下密会》之中,那种欲语还休,情思荡漾,尽在其中。
在画中,
女人羞色半隐。
脚却朝着情人的方向。
月沉沉,夜三更,心意欲盖弥彰。
在落日满地的仓库,
她褪下男装,恢复女儿身。
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做女人。
她体会到自由。
体会到疼。
她仰着脖子,在颤栗中迎向他。
小屋半明半暗,一些同样半明半暗的东西在屋里涌动,在杂物之间撞击。
情欲的大门里,到底是归宿,还是劫难。他们无从得知。
她在忘我之中,掉下眼泪。
一个女子,若灵肉合一,才会幸福到落泪。
轻浅情事,止于皮肤,终于身体,根本入不了心,无法引起这样激烈又柔软的情意奔涌。
可这样的情,也是危险的。
它必然会让他们此后的选择,都朝着一个方向:为了彼此,奋不顾身
窗外,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目光复杂。
有惊讶,有艳羡,有嫉妒,有欲火,有阴谋。
他们的潮汐停止时,有人默默转身离开。
那个人,就是金弘道。
她的老师。
一个德高望重的中年男人。
当他从一个窗缝里,看见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身体,看见润福的迷离,有些东西开始动荡。
她与他,十几年一起作画。
一起工笔写意。
从无到有。
从春满人间到白雪纷飞。
他一直以为 ,自己懂他。哦,不,她。
却不成想,眼前人竟是天外客。是他不知道的存在,不知道的人。
他忽然很想了解她。
以及拥有她。
中年男人的沸腾,总是披着不动声色的外衣。
他的秘密与秘密的欲,都深埋于心,不向第二人说出口。他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却将杀招都藏在无声无息之后。
他在熟悉的官妓身上泄欲,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掩在男装之下的人。
那个官妓,也是心思澄明的人。
更是痴恋金弘道的人。
她掉下眼泪:
“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我。”
浓酽如酒的情事,一场接一场。
他们进入彼此。
进入仙境。
霞光万里,落英缤纷。
她在他光滑的背上,点墨,画上兰花。然后贴上去。他的背,她的腹,兰花湮散。
端肃的、清雅的,在人间最燎烈、最真实的欲中,无法立足。

而这些真实,就是润福的渴望。
她困在男装中,困在虚假身份和王宫礼仪之中,动弹不得。如同笼中鸟,一直渴望某扇门的开启。
现在,姜武来了。
门开了。
她的飞翔也开始了。
她穿上久违的女装,和他一起去远郊。
她骑马。
他牵马。
相视而笑,如同一对凡俗夫妻。
也去寺庙,觐见佛,同时借机偷欢。

世人以为,寺庙是清净之地。却不知,多少痴人怨侣,把这当成天堂——不受干扰,随心随性。
而一些夫人、贵妇,难捱多年寂寞,也会借由拜佛之名,来寺中与人交欢。
随处可闻的呻吟。
荡漾的欢娱。
古佛之下,一边是欲,一边是空。
而另一边杀机腾腾。
有人向官府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淫乱。
衙役成群结队而来。
凶神恶煞。
他们冲进寺门,踢开每扇掩上的木门,见到赤裸交缠的人就抓。
喘息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声,哭声和呼救声。
情欲的底色从来都是黑的。
它的销魂噬骨,都因死亡打底,衬托出亮与烈。
短暂的璀璨。
漫长的黑。
润福和姜武套上衣服,开始逃命。
可外面,处处都是火把。
为了保全她,他一个人,跑到衙役面前耀武扬威,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把自己当成靶子,吸走所有的箭矢。
他被捕。
润福成功逃出。
可事情的发展,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
姜武因为激烈抵抗,也因为有伤风化,更因为有人要他死,他成了头号罪人。
他背上这个寺庙多年的罪孽。
往昔的耻,今时的罪,他人的苟且,自己的放纵,诸罪并罚,他的罪,比他想象的更沉重。
很快,旨意下来了:
斩首。
姜武从不知道,一场情事,竟至于用生命为代价去换。
更不知道,这到底是命,还是阴谋。
但润福知道。
润福已不是幼女。
她心细如发,早已察觉出老师的目光里,有了更复杂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不该属于一个老师。
属于一个男人。
又或许,他早已觉察出她的身份。
只是未曾说出。
他教导她,引领她,当成养成系计划。 
但他愤怒于,他不是那个采摘果实的人。
她跪在金弘道眼前。
求他救姜武。
只要他救,她什么都愿意。
他暴裂地撕去她的衣裳,不择手段地侵占了她。
她用她的身体,换来了姜武的命。
之后,刑场响起了那句意料之中的“刀下留人”。
姜武一身血污。
他跪在刑场中央,和润福抱头痛哭。
可未等他们擦去彼此的眼泪,离别已经来了。
死刑可免。
活罪难逃。
他被发放至苦寒之地,此去凶多吉少。
多少重刑犯,都在那条蛮荒、凶险的路上有去无回,尸骨无存——他们换了一种方式,要他的命。
而彼时,他因在狱中受尽折磨,一身重伤,没有一块囫囵的好肉,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艰苦跋涉。
等待姜武的,会是什么结局?
命运如此不公。
深情一场,碍了谁?伤了谁?
没有人给予答案。
而江湖浩淼,他们身不由己,只有各行其路。
他在莽莽黄沙中挣扎。
她如同孤魂,一个人行走千山万水。

他倒在沼泽之中。
奄奄一息。
她看见曾被放飞的白鸽,惨死于荒野。
原来,并非所有的飞翔,都能看见天高海阔。
当一个人不自由;
当ta太过孱弱,不足以抵抗风刀霜剑;

世界不过是另一个巨大的笼子。

逃离的人,处处狼奔豕突,寻不到真正的生路。

姜武命不该绝。
在濒死之时,他迎来转机。
那个艳绝京城的官妓来了。
她不再浓滟如酒。穿一袭黑纱,站在风里,眼神凄绝。
之后,她将他秘密带回王城。

只是人心深如海。

不知道她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更深的阴谋。
在官妓的妓馆,两个历经磨难的恋人,终于重逢。

他们说相思。
说憾意。
涕泪长流。
山河之大,江湖之远,难道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倘若皇宫逼仄,人心难测,不如去山水深处,寻一处风景,朝夕相伴,白头偕老。

他们决定的那个夜晚,金弘道正在宫中。

在宫门口,痴恋+深怨他多年的官妓来了。
她撩起轿帘,
告诉他真相:
“姜武回来了。你最爱的学生要和他私奔了。”
她含泪的眼睛,说明了一切:倘若现世无法成全她的等待,她要所有人都毁灭。
而金弘道、润福、姜武,都没有逃出她的算计。
动情的人多可怜。
多可怜。
明知凶多吉少,依然一意孤行。
然而哪怕如此,身处其中的人,谁又能全身而退?谁又能潇洒转身,纵情天涯?
没有。
金弘道驭马狂奔,回到家中。
家里一切如常。
润福一袭红衣,肤如淡金。正等在一颗树下。
满树繁花,她美如仙人。

他竟然一下子失语。
“怎么还不睡?” 

“老师,让我最后和你画一次画吧。” 
他们染墨,提笔,勾勒,着色......
红花生老树。
枯枝含春。
每一笔,都有着寓意与遗憾。
画完时,润福的眼泪掉下来。

说到底,他还是恩师。是救命恩人。她的技与命,都是他给的。
而金弘道,面对近在眼前的别离,一下子失控。
他撕掉画纸,近乎哭嚎着说: 
“不要走,和他一起搬来住吧。你们还可以一起画画。”
润福扳开他的手。
温柔而坚定。
她用泪痕斑斑的脸,摩娑着他的手。
这是她最后的温柔。
也是她最后的补偿。
之后,她站起身,背着简单的包袱,走进万籁俱寂的长夜。
那个夜里,有鬼魅,还是有黎明,她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姜武在等他。
姜武,他大伤未愈,站在凛冽长风之中,等她。坚定不移。
金弘道更早赶到。
他骑上良马,拚命狂奔。
他要一个结局。

这个结局,润福不给,他就要姜武给。
长街尽头,姜武站在那里。回头看见金弘道。
金弘道举着毒剑,对姜武说:
“放弃吧!”
姜武当然不放弃。
他拔腿而奔,不松口,不投降。
金弘道的箭终于破空而去,不偏不倚,射中那个英俊的情敌。
姜武扑倒在地。
这是致命毒箭,一旦中箭,没有解药,必然毒发身亡。
他以为,姜武会求饶。但姜武没有。
“你会毁了他一生,如果你放弃,我给你解药。”
姜武冷笑。
“你是愿意死后拥有她,还是凭你们的回忆活下去?”
姜武不回答,反手拔出毒箭。
血流如注。
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约定的江边走去。
在江边的木栈道上,他体力不支,终于倒了下去。
远处,是江河浩淼。是未知的、宁静的人间岁月。可是,他们能等到吗?
此时,润福正穿过绿林。
穿过星光花海。
前来赴约。
她是否知道,那个山盟海誓,已成生盟死誓。
金弘道再次赶来。
“解药拿去。”

然后又是一番劝说。
他劝姜武离开。
劝他放弃润福。
劝他让润福发挥天赋。
劝他不要让润福颠沛流离,无处可依。
姜武对金弘道恨之入骨。
“你不会懂得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她,我宁可死去。”
他用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掐住金弘道的喉咙。
厮斗中,解药掉入江水之中。
金弘道马上扑入水中,沉入水底,去抢夺那瓶解药。
或许,这是他最后的良知。也是真正的投降——他终于认定,姜武才是润福的幸福。

可来不及了。
姜武已经不行了。
润福也来了。
可等待她的,不是一人、一月、一江湖。
不是尘埃落定,万事大吉。
而是一个血迹斑斑的惨剧。
她用生命爱着的人,此时正跪在地上。

气若游丝。
岌岌可危。

她如遭电击。
整个人懵了。
她狂奔过去,抱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爱人。
姜武已经开始毒发。
鲜血从嘴角溢出,瞳孔开始涣散。
他大势已去。
回天乏术。
他用尽力气,看着润福。
看着他深爱的这个女子,正手足无措地大哭。
这一生,她都在虚假、禁锢中度过。

为他人而活。
假他人之名。
为他人作嫁衣裳。

只有在姜武那里,她真正为自己疼过,笑过。
可当她放弃王宫荣华,放弃画员身份,决定随他奔走时,却发现,他已经无法保护她了。
他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泪水长流。
这一生,这轻浮潦草的一生,幸好遇见你。
这一生,深情难久长,遗憾无止尽。
一回首,来路苍茫,幸好曾痴心一场。不幸曾痴心一场。
他流完最后一滴眼泪,倒在润福怀里。
闭上了眼睛。
长月如刀,宁静肃杀,照得人间处处是霜雪。
她没有撕心裂肺。
只是冷。
她跪在那里,像一个雕像,一动不动。不哭也不闹。
荒郊野水,万籁俱寂。世界荒凉得如同空无一物。
他走了。
这一次,他不再归来。
也不再有人去接他回来。
在长月凄清的江畔,水雾弥散,举目四望,一片白茫茫。
金弘道已从水中爬起,远远地看着,失魂落魄。
他成功杀死了姜武。
也将自己,送上了困境。
他被放逐,驱出王城。一夕之间,从人上人,变成丧家之犬。
而润福,她因身份暴露,犯了欺君之罪,被严刑拷打。
肉身的疼,缓解了内心的苦。
她死不松口。
她承认谎报身份。
却不觉得自己的画有错。
因为,这是美的,是心动的。
“在寻找人情味的路上,我遇见一个人。”
“他让我明白,真实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她视死如归。
无所顾忌。
没想到,这种坦荡倒为她赢得了一条生路。
王饶她不死。
她在获释以后,没在皇城流连半晌,独自一人,泛舟远行。

曾经承诺要一起走的路,到后来,只有她一个人走。
她身着女装。
恢复身份。
站在舟子之上,穿过青山,穿过长水,奔赴自己的民间光阴。
在移动的水墨山水画中,她拈笔作画,画下一个名叫润福的人。
画她不合时宜的梦。
画她清澈的眼。
画她的低回与痛......
然后将画幅,缓缓投入水中。
往事俱成前尘。
那些起伏,俱已成了故事。
时间深处,一切都得已重新开始。

这一次,她不再女扮男装,不再叫润福。
这一次,她是女子。
肤如蜜,唇上有霞光,眼中如梦如谜。
名叫申润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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