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格特约作者  张明扬
7月17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中国经济半年报,亮点、希望与隐忧并存。但具体到民营经济这一块,恐怕就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了。
民营经济拾级而下
从工业增加值看,上半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3.8%,私营企业增长1.9%。2022年是近年来私营工业增加值增速首次低于全国增速,今年上半年延续了这一趋势。
从固定资产投资看,上半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3.8%,而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0.2%;民间投资占全国投资的比重,从2015年最高占比57.3%,降至今年上半年的52.9%。
在上月刊发的《民营经济多项指标五年拾级而下》一文中,作者陈永杰提出了一个引发舆论热议的现象:在持续五年的时间中(2017-2022年),民营经济多项数据指标增速都呈现拾级而下的特征,五年(2017-2022)增速高于三年(2019-2022)增速,三年增速高于去年(2022年)增速,去年又高于今年前5个月。
为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该著由北京大成企业研究院集体撰写,陈永杰担任主编,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在2018年出版
从上半年的数据情况来看,2023年的民营经济延续了过去5年 “拾级而下”的整体趋势。
民间投资是把标尺
而今但凡提及民营经济的重要性,都会说到著名的“56789”:贡献了中国经济50%以上的税收,贡献了中国经济60%以上的GDP,贡献了中国经济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贡献了中国经济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民营经济的企业数量占90%以上。
但56789包含的另一层叙事是,正因为民营经济之于中国经济如此举足轻重,目前中国经济增速下滑不确定性增大及相关的一系列社会问题,都能找到民营经济不振方面的归因。
说到底,民营经济增速上不来,中国经济如何重拾中高速增势?
就业与民营经济的景气度相关性往往被忽视,但实则关系万千重。
近年来,公共舆论讨论就业时,重点都放在年轻人对“编制”的趋之若鹜之上,这样固然也是一种问题意识,但也掩盖了中国就业窘境的真实背景:民营经济贡献了中国经济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
今年6月份,青年失业率达到21.3%的高点。公务员与其他编制类机构释放出再多的岗位,央企国企招得再多,对整体就业形势而言都是杯水车薪——更何况国企的整体用人规模一直在缩小,要解决就业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民营经济有意愿招聘、有能力招聘。
所谓民营企业的就业吸纳度,从根本上而言自然是信心问题,最直接相关的其实是扩张意愿,而扩张意愿的最真实尺度就是投资。
数据上,自2012年公布民间投资数据以来,2012年至2017年期间,民间投资与全国投资增速同步,都是10.4%;2017年至2022年期间,民间投资平均增速为4.4%,低于全国投资0.3个百分点;2019年至2022年,民间投资平均增速为2.9%,低于全国投资1.3个百分点。
2022年3月,民间投资增速还高达8.4%,而今年上半年,已变成下降0.2%,1年间增速下滑8.6个百分点。
同时,2022年,新增民营企业(含个人独资企业) 数量出现下滑,较2021年少增91.7万家,降幅高达9.96%,是近年来的首次。
民间投资增速负增长,新增民营企业数量下滑,你说就业怎么增长?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投资不创业的就业增长。
新增投资,既是所谓的GDP三驾马车之一,也是新增就业和技术创新的直接驱动力。
而今,在新增固定资产投资中,伴随民间投资退潮的,是国有投资所占比重的不断上升。今年上半年,在民间投资下降0.2%的同时,国有投资的增速达到8.2%。
最近有一个很火的段子是,投资圈现在不流行打德州扑克了,源于苏北的掼蛋正一统江湖。段子虽然是段子,但背后也有一个投资的新趋势:有钱的投资方,都是省市政府产投基金了。
有人投资当然是好事,但且不说国有投资备受诟病的投资回报率,单单考虑到地方债的压力,国有投资是否能长期保持增长尚是未知数。
课件从掼蛋的文化属性、思维方式、战略层面,甚至博弈论角度分析了掼蛋对于经营管理的帮助,还总结出了打好掼蛋的八字方针:定位、沟通、配合、记算
从长期来看,还是得靠民间投资。
国家发改委官方微信公号上周发布了一篇文章:《平台企业在支持科技创新、传统产业转型方面形成了一批典型案例》。文章专门强调了平台企业的投资问题,“从调研情况看,平台企业持续加大在技术创新、赋能实体经济等领域的投资力度,2023年一季度,我国市值排名前10位的平台企业通过自主投资或子公司投资等方式加大投资力度”。
所谓民营经济的信心,最根本的评估尺度也是投资和扩张。把大把的钱花出去,把大批的人招进来,是为信心。
民企发展触达天花板
那么,是什么影响了民营经济的投资意愿、扩张意愿,乃至信心?
这个话题过于包罗万象,甚至可以说是这两年探讨中国经济的“元话题”之一,很难给出一个毕其功于一役的解释框架与解决方案。
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过于迷恋所谓根本性的解释框架,更不必赌气或丧气的说“大趋势已定”,而是要更多的从民营企业的真实需求出发,以日拱一卒的精气神审视之。
最近,浙江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史晋川领衔的课题组提交了一份报告:《如何以制度约束硬化来换取民企自我激励与市场激励强化》,提出了不少技术性改善方案。
史晋川领衔的浙江大学民营经济研究中心成立于2002年,开创了温州模式、台州现象、萧山民营经济发展等学术研究领域
锋芒最盛的有两点。
其一,民营经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市场监管的稳定。报告提出:审慎出台市场监管政策,谨慎把握政策实施力度,谨防政策调整过快过猛……加快制定并向社会公布负面清单下的资本进入“红绿灯”清单,该亮红灯亮红灯,该亮绿灯亮绿灯,亮错灯处要及时改正,消除“防止资本无序扩张”概念误读对民间投资信心的负面影响。
其二,民营企业产业拓展制度性壁垒有待进一步打破。报告提出,在民营经济遭遇的诸多体制障碍中,“准入壁垒首当其冲,最为突出”。这造成了一个正日趋严重的问题:民营企业的数量和资本主要集中在产业链的中下游,“内卷”严重,转型升级、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提升受限。
上述两点互相缠绕彼此作用,结合当下的经济境况,实则可以理解为一点:在民营经济投资大幅下降背后,是很多领域根本进不去,或进去之后面临着极强的监管风险。
或者说,在本文列举的民营经济各种“颓势”背后,并不仅仅是经济周期经济大环境的问题,甚至也不仅仅是信心的问题,而是准入和制度性壁垒问题。
说白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民营经济已经触及了现行政策的天花板,现在不是民营经济想不想投资想不想发展的问题,而是投资领域发展空间被人为限定的问题。这就好像《三体》中的著名命题:用质子锁死了人类物理学。
站在天花板的角度,这几年围绕民营经济的一系列困扰、争议和颓势就有了新的思考方向、破局方向。
这与民营经济的信心问题也并不矛盾:触及到理论上的发展极限和天花板之后,寻找不到新的发展空间,或在寻路新空间时动辄得咎,这难道不是更大层面上的信心问题?
打破天花板,打破制度壁垒,以市场的激励重新启动民营的投资与扩张,如此,这盘民营经济的珍珑棋局可能就满盘皆活了。
有了新增投资,就有了增长、就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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