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车上班的路上,我没有像往日一样,继续听《魔戒》有声书。现在回想起来,早晨出门时,原本已经和孩子们说了再见,门都已经关上,虽然背包里已经塞满了书,最终还是在等电梯的间隙,连忙找回昨晚读的上海译文新出的2024版朱学恒译本《魔戒现身》第一部,火速从床上捡起来,抱在怀里,“这次真的是再见!”,留下一阵风,趁电梯门马上要关的刹那,下了楼。
电梯里,有睡眼惺忪的上班族,有带着孩子出门上学的妈妈,在一直抱怨孩子收拾东西太磨蹭,电梯厢里“只做妈妈,不做法”的广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可我还是沉浸在昨晚阅读托尔金的世界,彷佛眼前的世界,再怎么喧嚣也无法夺走那个眼睛里有星光闪耀的中土世界。
和电影不同,读《魔戒》会让你唤起心中最严肃的情感;和听有声书不同,你关注的不再是故事的情节发展,而是文字唤起的想象,越往后面读,当年电影留给我的人物视觉形象、战斗场景越来越模糊,心中升腾而起的是对故事人物的崇敬与钦佩,一种庄严感油然而生。
汽车继续沿着熟悉的道路行进,我开始认真地听橡树视频号昨晚的直播回放。主题是:主内孩子能不能读《哈利波特》?嘉宾依然是前一段热情解读《魔戒》给众人听的思飞姐妹。我敢打赌,和思飞对谈的心亮弟兄一定没有读过《哈利波特》,原因很简单,真正喜欢上一本书的人,聊起那本书,就跟恋爱中的人聊起自己心爱的人一样,眼睛里是闪着光的
思飞的语速很快,思路也很清晰,我不知道她在准备直播前有没有写文字稿,但即便没有,她也是有备而来,从她整个一小时左右的分享中,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位成熟的阅读者所具备的基本素养:
勇于分享自己对书籍的沉迷与热爱,对大众意见保持质疑,从容自信分享个人看法,不盲目,随手翻出关键情节、段落以支持自己的阅读判断。她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早年痴迷《哈利波特》的经历,包括后来在喜马拉雅电台上三刷《哈利波特》有声书的经历,如果收看直播的观众中间恰好有一位同样级别的哈迷,那场面当然是心照不宣使个眼色,哈哈大笑一番才痛快。
实不相瞒,我有幸教过从小学到高中所有阶段的学生,不止一次被班上的“哈利波特粉”种草。除了在课堂上,就算在更加小型的读书会现场,学生们同样强烈要求我去读。我记得有一年,在学完我推荐的《了不起的吉莉》(凯瑟琳.佩特森著)后,孩子们再一次要求共读《哈利波特》系列。无论是来自公立学校的,还是来自在家学习的孩子,哈利波特就是她们的母语,是她们世界的护照和窗口。
虽然我眼见过几茬学生读《哈利波特》,甚至“指导”孩子们把第一部改编成戏剧并且做了闪亮的海报,《哈利波特》在我手中,在我心中依然排不上“心爱之书”的名列。曾经硬着头皮读过的部分,如今也是印象全无。不只是《哈利波特》,甚至《纳尼亚传奇》、《魔戒》、《梅格时空冒险》我都无法沉浸其中。我也一直在寻找问题所在。
但这一次,说来神奇,原先读不下去的《魔戒》,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萦绕在耳畔,原先只是当成“信仰正确”的《纳尼亚传奇》今年拿起来再度细读时候,就惊叹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书!
难道是因为疫情过后,全社会都被惨淡的现实打得落花流水,原本一路高歌的全球化势头如今成了泡沫。在失望和失落的灰烬里,阅读童话和奇幻文学真具备了绝佳的阅读土壤吗?‍‍‍‍‍‍‍‍‍‍‍‍‍‍‍‍‍‍‍‍‍‍‍‍‍‍‍‍‍‍‍‍‍‍‍‍‍‍‍‍‍‍‍‍‍‍‍‍‍‍‍‍‍
是的,读童话,读《纳尼亚》不是让你摆脱现实的困境,但阅读的确会戳破现实的谎言,呈现给你更为真实的盼望,那不是童话或者奇幻文学本身带给你的,它们全都是路标,是指示牌,叫我们知道真正的盼望和安慰的源头何在。
我唯一不同意思飞的点在于,她以福音派神学的信念去解释、批判路易斯和托尔金笔下的人物、情节设置,甚至主题意涵。且不说福音派信仰是否在分享救恩论的关键点上占有绝对的优势(除非你认为路易斯的圣公会信仰背景或者托尔金的天主教背景本身就是异端邪说),单单以信仰去界定文学,这本身就是一种属灵的“政治正确”。好的文学当然离不开价值观,离不开深厚的信仰根基,但文学不是布道,它是故事,是想象,是对“真实”的次级创造。
会开车的人都清楚,亮起红灯的时刻,虽然对自己是一种保护,但有多少人真正喜欢“红灯”或者喜欢“等红灯”的时刻?阅读想象文学,第一要紧的,不是亮起红灯,读者不是交警,若总是抱着一种挑刺或者纠错的习惯,我估计任何阅读兴趣都建立不起来。阅读想象类作品,对读者的第一要求不是理性决断,而是想象力的顺服。敢问,谁对一本书的爱,是通过阅读过程中不断亮起红灯建立起来的?如果这是在说,父母或者老师的责任,那就更要小心,我们是在培养一批“小交警”,还是在培养真正的文学爱好者?有关此点,可以通过路易斯《文艺评论的实验》获得更深入的启发。
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为自己心目中的文学来排一个次序,这本无可厚非。但这恰恰是路易斯在《人之废》里所批判的现代教育教给人的东西。你当然可以说你喜爱读《哈利波特》,但你如果说《哈利波特》是经典,值得上”伟大“二字,单凭喜爱二字就无法说得通了。
事实上,对于从来没有读过这些书的人来说,排位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跟以前我教小学孩子时,一个男孩子早晨跑到我的办公桌前,兴奋喊道:老师,切尔西夺冠了!而我却一头雾水,扫兴地问了一句:切尔西是谁?
如果硬要涉及到排序,那就不应该简单以个人喜爱来排序,更不应以单纯的“信仰纯正”来排序。20世纪最伟大的英语诗人T.S.艾略特说:衡量一部文学作品伟大与否的唯一标准是持续时间的长短和受人尊重的程度。他还说,评判一部文学组品伟大与否的首要标准是文学标准,但真正伟大的文学作品其伟大绝不仅仅在于文学的伟大.......
尽管我承认“没有不布道的文学(换成电影、音乐亦然)”,经典文学一定是对“道”有真正言说和体认,对真理和价值有真正信念的作品,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作品一样要为信仰背书。
我想,当主内家长们在为该不该给孩子读《哈利波特》而苦恼时,没准你的孩子已经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狂读不止呢!从这一点来说,思飞是对的。《哈利波特》不需要推荐。就像对主内的家庭而言,《纳尼亚传奇》和《魔戒》不需要推荐一样。
相较于那些因为沉迷于纳尼亚的世界或者霍格沃茨魔法学院的孩子,这个世界到处是对想象世界一无所知的成年人和孩子。如果一千个人中有一个是书痴,我敢保证,一千个人中,一定有999个对书籍提不起兴趣。
2024年新版《魔戒》的译者序,标题为:“给下一个魔戒盛世的备忘录”。朱学恒在序言的结尾处说:相信《魔戒》的魅力在中文世界里会有更多青出于蓝的新世代读者。但愿读者诸君在打开这本书以后,能够获得祝福,开启智慧和想象力的大门。
我爱上《魔戒》和《纳尼亚传奇》已经太晚了!真不知道以前读的书,荒废的光阴有多少呢。直到我现在面临真实的绝望,我才真正渴望受教,容许童话故事、奇幻文学来为想象力施洗,不然,我就没法生存下去。
说不准,倘若《哈利波特》真的是有生命的书,她一定会在某个阶段向着某一位饥渴的灵魂发出召唤,前提是,你家里得有这么一套书,你的孩子或者是你,愿意放下手上的一切,哪怕只有十分钟,把这个喧嚣的世界关在门外,让罗洛斯利安春天的气息自想象世界扑面而来:
不安的灵魂,停下来你的焦躁!拿起那本真正的书中之书,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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