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届柏林电影节将在2月16日正式开幕,此次影展将重映4D修复版的《天边一朵云》。
这部由蔡明亮导演、李康生主演的电影曾在2005年获得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
十九年过去,演员李康生又与我们聊起他内心深处与电影割舍不断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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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很多人看不到,电影节的角逐是非常激烈的。大家都有很好的作品,实力不差,但奖项只有一个,所以有时候看起来会比较残忍。我记得我凭借《爱情万岁》提名金马奖最佳男主角那年,梁朝伟先生凭借《重庆森林》的角色最终拿到了这个奖。后来我带着自己导演的电影《帮帮我爱神》去威尼斯参展的时候,也刚好遇到李安导演的《色戒》。后来还是金马奖上,我主演的《郊游》与梁朝伟先生主演的《一代宗师》同时提名了最佳男主角,最后是我侥幸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奖项。其实李安导演跟梁朝伟先生都是我非常尊重和敬佩的电影人,但是在一个电影节中竞争,有时候就是不到最后,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我跟蔡明亮导演是多年搭档,现在我们也是邻居,共同住在台湾郊区的平房。我是个内向的人,我俩每天的对话几乎超不过了10句,都是简单地问“吃饭了没有”之类的问题。我记得之前有段时间网上有李安导演在离开台北之前来跟我和蔡明亮导演见面的照片被发出来,背景是山,那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我接下《雪云》的角色其实是因为导演邬浪通过网络联系到了我,跟我说,希望我能出演里面的男主角。他说他是蔡明亮导演的粉丝,也是通过蔡导的一系列作品了解了我这样一个演员。我是很意外的,我也看了剧本,是部文艺片。后来原计划的投资方也许是嫌弃它太小众了,也许是担心疫情期间拍摄周期久,就撤资了。邬导用了3年时间才又找到了投资,开始拍的时候,距离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
因为拖得太久,原本计划的女主角档期有问题,需要换人,我还推荐了李梦来出演女主角。剧组一共开了40多天工,海南的天气雾蒙蒙的,我一直觉得像是在一个梦里拍完了这个故事。后来导演把它送到了戛纳影展,它也顺利入围了,总算没辜负大家的努力。
邬浪导演为了能跟我们更好地沟通,还专程飞来跟我和李梦见了个面。他见面就说,我带给你们的礼物,是一朵云,但我把它放在天空上了,因为它本就属于天空。这个说法很浪漫,我印象很深。
因为我从入行开始就演了文艺片,所以很多人就把我定义成文艺片男主角。我也不是很介意,做演员的,把角色演好就可以了嘛。文艺片并不是一个小众的电影类型,可能电影院排片率没有商业片高,也没那么赚钱,但不要紧的,好的电影、好的角色还是可以吸引到很多观众的。
我也不知道蔡明亮导演当年为什么在一群人中间选中了我出演他的剧情片《小孩》。我没学过专业表演,年纪小,甚至之前也没做过演员这个行业,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我懂他,对一个演员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演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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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感谢导演发现了我,他有机会选择更多科班演员的,他们显然更专业。可是他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太过程式化的表演,也许蔡明亮导演当时更需要一种普通人面对角色时的反应,不加任何表演因素的表达会更加真实。
刚开始演戏的时候,我是蒙着的,导演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台词背好,站在指定的位置,按照既定环节表演。我也不知道我演得对不对,倒是导演给了我很多鼓励,那时候,我不知道演员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但我是比较听导演话的一个人,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做会更好的时候,按照导演的要求做会比较稳妥。
后来演着演着,我开始有点儿开窍了。就在演出电影《爱情万岁》的时候,我渐渐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理解跟驾驭这个角色了。我的判断依据就是蔡明亮导演会不加任何指导,就这么一直让我演下去,也不喊“cut”,也不提示我要调整哪里,他就让我按照自己的感觉拍下去。我开始真的走进这个人物的内心,自己想象,如果我是他,我会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情感表达,自由发挥。导演没有阻拦我,他让我这样演下去,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真的跟角色融合在一起。
当年我跟导演相互还不了解的时候,我们的交流是靠剧情一点点磨合的。后来逐渐合作多了,相互了解多了,这些都不需要了,他只告诉我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情境,用环境和灯光给我们所有演员营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氛围,我们就会懂。我会给到他一些多重方式的表达,然后他会从中选择他觉得合适的部分剪进电影里,配合剧情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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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表演之前,我会彻底放空自己,让自己不被任何外界信号干扰,忘记之前自己身上的一切符号,来全身心地投入角色中,才能找到一种非常自然的表演方式。我没有问过蔡明亮导演这样做对不对,我猜这种松弛与自然的表演方式也刚好是他想要的吧。
我也在其他很多导演的戏里饰演角色,他们信任我,这些合作也让我学习到很多。但如果说是默契,那我跟蔡明亮导演是最合拍的,无须赘言,这也符合我们的性格。我可以在不同戏里从20岁的小康演到50岁的小康,小康也在不同的剧情中经历了不同的人生,但我觉得如果让我在一部戏中从17岁的小康演到70岁的小康,那我自己会觉得很难接受。
我不是一个“体验派”演员,不是演戏之前要让自己把角色做过的事情都体验一遍才能有代入感的人。但在拍摄之前,我会让自己一个人独处,让自己感受剧本里角色的心态。完全的演技派我也做不到,无论之前在做什么,从导演喊“action”开始,马上投入角色中。我也不是这类演员,我性格比较慢热,我更喜欢让自己找到这种感觉,不靠外力,也不纯粹地靠演技。
我眼里的好演员是要保持精进的,也就是一直要学习。即便年纪大了,学习的过程也必不可少。好演员中的很多人也是会把角色跟生活中的自己完全分开的,比如,他的角色通常比较疯狂、比较外放,但实际上生活中的他可能很安静、很内向。据我所知吴慷仁就是这样的演员,有机会我也希望跟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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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还是要修内功,靠内在修行,才能显于外在。
有人说这些年台湾的电影进步很大,这当然离不开新一代演员的努力,老一代电影人愿意更多地扶持年轻演员,大家才能一起进步。我也希望华语电影甚至亚洲电影都能够有更多精彩的作品出现,有好的作品才能有好角色,这也是所有演员所期望的。有人说这几年台湾的进步很大,很多优秀的电影涌现出来。
后来我来大陆发展,拍摄的时候我发现大陆的年轻电影人很多,每个人都有特点。相比之下,台湾演员、导演都是比较固定的,没有太多的迭代。
我想演一些特别的角色。比如,现在的我想尝试演喜剧,我之前演过文艺片,演过鬼片,演过情感片,这些都算尝试过了,我现在希望有一个搞笑的角色找到我,我想试试看。逗笑所有人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期待自己能在更多类型的角色上有突破。
走红吗?走红这件事是靠命运,靠运气的。为了走红才入行的人通常都不容易达成目标。这行啊,遇到个好的经纪人能够正确地引领艺人也很重要,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这次我来厦门是做HiShorts!短片周的终审评审的,我这几年也很关注短片行业。我觉得短片挺好的,现在很多年轻人也愿意用短片作为自己内心的艺术表达,蛮好的,不用考虑太多的片方要求,可以自由自在地表达,拍好了短片再拍长片,也是件很酷的事情。
在电影节的工作中,我见到了很多大陆的年轻电影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想要表达,对电影也有很大的热情,这很好。我觉得电影节恰好就是给了他们一个表达自我,接近梦想的舞台。这几天我白天开会,跟其他评委讨论,晚上会大量看参赛的短片,很忙,但觉得收获很多。
我在台湾没有经纪人,在大陆正在找合适的经纪人。因为在台湾多数人都认识我,导演我也认识很多,而且台湾就那么大,行业内就这些人,基本上大家也都熟悉。但在大陆,很多人对我还不够了解,所以还需要工作人员来帮忙沟通,我也希望能有更多大陆的观众能够通过我导演的作品跟扮演的电影角色看到我。
因为给蔡明亮导演做过几年副导演,后来我也开始尝试做导演。我选演员通常也会看他外貌,长得够帅够美当然是最好的,毕竟这样的面孔更容易吸引观众。但更多的时候,也要看这个演员的感觉,脑补一下他扮演这个角色的样子,看看他试戏时候的发挥,然后决定选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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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慢性子的人。包括后来我自己做导演的电影《不见》的剧本也都是我自己写的,来源于我自己某一天看到我妈在带我哥哥的小孩,她一把年纪带孩子,尽管已经足够紧张了,但我侄子摔了一下,脑袋上肿起来一个包,她还是一个劲儿地怪自己,说坏了坏了,你哥看到肯定又要怪我。我当时就想写一个隔代教育的故事,因为当时台湾就是很多年轻夫妇忙着工作,让老人给他们带孩子,在这个现状下就有很多故事发生。
后来有段时间因为接连拍戏,我脖子受伤了,基本上很难挺直。这也直接牵连到了我的颈椎,就很难接受长时间的拍戏,我为此做了个手术,还休整了好久。恢复了之后我开始做导演,觉得阅历积攒够了,也见到了足够多的故事之后,才可以开始坐在镜头后面,去讲述一段自己想要说给观众的故事。
这些年我演过很多类型的角色,演过不得志的小职员,演过坏人,演过香港人,演过鬼片,甚至还尝试一人分饰两角。我是个比较喜欢体验不同人生的人。你们可能注意到,蔡明亮导演不太喜欢给主角起复杂的名字,甚至主角直接叫小康。有联考失利的小康,有与老婆住在破旧楼房里的小康,有店员小康,有郁郁不得志的员工小康,无业游民小康等,名字只是符号,他们的故事和生活状态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很多个小康,又或者,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小康。
摄影:张亮
统筹、编辑:暖小团
采访、撰文:三河
服装造型:傲寒
造型助理:yaoyao、明天
特别鸣谢:HiShorts! 厦门短片周
美术编辑:李翘楚 
场地提供:厦门W酒店
新媒体编辑:Sissi Hua
新媒体执行:Jiayi 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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