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年会不能停》
1
曾几何时，白领还是个令人神往的职业。“白领”二字就像是一个瑰丽的梦，牢牢扎根于年轻人的就业理想中。
白领具体做什么工作？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赚着不菲的工资，举止优雅得体，生活洋气时髦。
因为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我读中学时看过一个剧，洋行里的中国小姐，说的就是上海几个外企员工的故事。其中杨昆演一个在日企上班的office lady。我记得有一幕是她和日本老板一起打网球，可潇洒了。网球啊，我当时打个乒乓球还是用板砖当球网呢。

大学毕业后还看过董洁安在旭演的《白领公寓》，一开始就是安在旭在清晨沿着河边跑步健身，董洁沐浴着阳光悠闲地护肤。后来两个人争吵，甜蜜，分手，复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谈恋爱。工作是何物？根本不在乎。
除了电视剧，报纸也在给白领的形象推波助澜。上海最小资的《申江服务导报》，每期都要介绍白领中间又流行什么穿搭了，MSN为什么比QQ高级了，白领筹备婚礼必须有check list，诸如此类。
所以我经常买，虽然还没毕业，但提着那一大袋子报纸，感觉自己和白领至少在精神上同频了。
2
可惜，等到我毕业后，工作地点在遥远的郊区工厂。每天乘坐班车，跟一群工人打交道。
这让我无比羡慕那些在市区写字楼上班的同学。

他们每天穿着衬衫西裤，或者套裙高跟鞋，说话夹杂着英文单词，吃饭去楼里的大食代，谈论的是各种时尚话题。
而我呢，每天穿着工作服，在食堂打饭，耳边环绕着听不懂的上海闲话，中午趴在桌子上睡觉。
最可气的是我的领导安慰我说，你肯定不算蓝领，毕竟不用干活，但也不能算白领，毕竟没在写字楼上班。中和一下，咱们可以叫“灰领”。

我很沮丧，白上四年大学，最后成了灰领，总感觉自己低人一头。
好比春节回到各自家乡和亲戚过招时，白领可以自豪的说，我在陆家嘴上班，大家脸上都会现出艳羡的神情。
而我只能含糊地说，就在上海某个工厂。大家会同情地问，在上海打工很难吧。
我含泪问苍天，何时才能做个真正的白领，帅气自信地出入写字楼呢？
3
不过没多久，我就破除了对白领的执念。
在写字楼上班成本很高，午饭，打扮，通勤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因为在市区交通方便，逃避加班都找不到借口。当个白领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在郊区，至少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可笑的是，当我终于不在乎白领这个所谓的称号后，白领反而消失了。我们和白领有了一个新的统称：
打工人。
是的，大家和当年纺织厂流水线上的女工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差。一个古早的段子是这么形容的，白领白领，工资白领。因为刚拿到就要去交了房贷和车贷，所剩无几。
哪里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个光鲜亮丽的模样，北上广的白领就像是宫里的太监宫女，见世面多，但没有未来，也没有孩子。
典型代表是《年会不能停》里的白客，一脸疲惫，谨小慎微，目光呆滞，背锅顶雷。按理说他的办公环境也很好，比当年的电视剧都升级了，又是健身房又是游泳池的。
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对，没有一丝白骨精的样子，呈现出的是一种阳气被工位吸干的美。
难怪打工人都管自己叫社畜。看上去用着高级电脑写PPT，其实就是个搬砖的。
4
今年春节，一个叫“城市消费降级，县城消费升级”的话题又火了，起因是某个北上广的白领妹妹，过年回了趟老家县城，结果发现“被自己给穷笑了”。
她自嘲拥有“下班挤地铁的温暖，加班吃饺子的快乐”，“只敢在晚上7点后去精品超市，因为有些食物会打折”，“不在拼夕夕搜品牌同款是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反观留在小镇里工作生活的朋友，“有的开了宝马，有的住了别墅”，“小镇贵妇一千多元的大衣说买就买”“精品超市代购山姆卷、烤鸡、波士顿大龙虾加价卖，供不应求”。平时最苦恼的，至多只是“生活有些无聊”。
于是这群北上广的白领感叹“原来留在老家的才是隐藏大佬”，“年初九开工，躲在大城市的出租屋里哭了很久”，甚至“怀疑自己当年出来的选择是否正确”。
是啊，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也留在北上广当上了梦寐以求的白领，怎么这白领生活一点都不惬意呢。
难道这就叫追不上时代的变化？
5
前几天看了个采访，唐嫣回忆，她的妈妈算是上海90年代的初代白领，每当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就知道妈妈回家了。
但现在高跟鞋在白领中间卖不动了，白领们现在追求的是松弛感，自己舒服第一位，平底鞋或者运动鞋就挺好，高跟鞋这个“美丽刑具”自然不受待见。

我认为这也是价值观回归的一个标志，说穿了白领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就是个普通的工作。影视剧对白领的刻画大都夸张，营造出的是一种虚幻的梦境。
梦醒后，还是要回到现实，该搬砖搬砖，该甩锅甩锅。
1988 修订版新华字典说的那一幕总是被人们讽刺，“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但现在来看，有没有光明前途不知道，起码大家的level都对齐了。
白领们早该明白，职业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没有什么身份和地位，无论你是科学家、工程师、医生、教师还是拖拉机手、售货员、农民，我们都是一样的。
从这个角度看，白领的消失，也是件好事，能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自己。
作者：秋日么么茶
一个认真记录生活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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