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在在等到了学校课后班的名额。从这周开始,我可以五点半,而不是三点或两点半,去接他,在把他在各个兴趣班之间来回运送了。上学,终于成了真正的全日制,而非大半天。中美教育的差异在孩子上学时间上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听到国内家长的抱怨时课时太长,作业太多。美国小学呢,在不付出额外费用的情况下,像闹着玩。
我不是一个有能力在多项任务之间可以切换自如的人, 也始终没能把作息调整到早睡早起早干活的状态。所以这半年,甚至比过去几年,更多被困在母职中。可支配的个人时间骤减,公号文章写作低靡。在在幼升小的过度不容易,我也一样很难。 
这下好多了,他可以和好朋友们在课堂时间之外再玩几个小时,我也有了更充分的个人时间。憋了半年的很多关于幼升小的, 美国教育的,亚裔孩子成长,亚裔妈妈养育,以及更广泛的各种线索和素材,我终于可以一点一点写下来了。 未来的日子,我们多见。 
今天转载的,是我自己写给一善书店的一二月上市的北美新图画书推荐。ta-da~
2024年开头的两个月,好几本大师的旧作重新出版。它们有的刚经过了全新改版,作者却溘然长逝;有的虽然早就问世,却从未广泛上市;还有的直到再看时,才发现半个世纪前初版时,创作者的野心。这三本书在2024年作为新书出现,唤起了读者作为孩子或作为父母的记忆,也让人对经典作品重新打量和咀嚼。 第四本书,也是本次推荐中唯一一本真正的新书,探讨了相近的主题。那就是曾经在我们生命中停驻,虽然早已离开,却依然留下痕迹的事物。
👀

01 It’s so Amazing

Written by Robie H. Harris 
Illustrated by Michael Emberley 
Published by Candlewick Press
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Jill Lepore曾在2010年10月的《纽约客》上发表过一篇总结美国儿童性教育历史的文章“Too much Information”。在这篇文章里,她系统的梳理了给孩子解释生命由来的童书演变的历史,同时也讲述了背后的文明和科学发展史。给孩子的性教育,以及围绕这个话题的印刷出版物,从来都是硝烟纷飞的战场。 
从上世纪初开始,向孩子们解释性知识的书籍开始大量涌现。这是人们认为孩子的单纯天真需要被特别保护的时代,也因此是区别于成人读物的儿童文学快速发展的时代。加上美国社会正处在结婚率和生育率下降,离婚出现的时期。对青少年开展一场生理卫生教育,赞颂贞洁和婚姻,变成了一个解决传统家庭动荡问题的方案。 
到了1922年,美国近一半的公立学校都开设了性教育课程。第一批给孩子看的性教育书籍就是教科书。这些书在解剖学方面很坦率,对性的危险一再强调,对生命的来源则语焉不详。到了1957年,美国最高法院在Roth诉美国一案中规定如果直白叙述性具有更大的社会价值,那就可以直白叙述。60年代时,性教育成了政治斗争的战场,进步派,保守派都在抢夺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叙事框架。之后艾滋病成了重要议题,性教育的重点又变成了可怕的疾病了。而就在这期间,很多关于性的内容依然是不可告人的。
长久以来性教育都没有真正走出闪躲回避,删减、扭曲信息的局面。而Robby H.Harris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她对于涉及性内容的童书写作采用的方式,被Lepore教授赞赏为“实事求是”。 
2006年,由Robbie Harris写作,Michael Emberley绘画的It’s Not the Stork出版。在这本目标读者是4岁以上孩子的性教育话题图画书出版之后的几年中。Harris 和Emberley 又合作出版了适合7岁以上孩子看的 It’s So Amazing 和适合10岁以上青春期孩子看的It’s Perfectly Normal。
Harris 在创作这一系列书时阅读了海量资料,采访大量儿科医生,心理学家,老师,社工,家长,妇产科医生,儿童图书管理员等专家,力求以全面,科学,诚实又温馨的风格回应孩子的好奇,用知识和理性让少年们知道自己身体和心理的变化都是健康且正常的,也让她们可以和家长更深入的讨论自我认同,多样性和爱。 
从此,孩子们终于有了一个完整有可靠的系列童书,学习知识,认识自我,也发展出对差异的尊重。但无论是Harris,还是她的这一系列作品,却也迅速被盯上,永远出现在被取消书单上,也长期身处文化战争的炮火中心。 
面对攻击,Harris所做的,是更严谨,也更诚实和勇敢的创作。必要也可贵的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Harris一直在根据最新的科学和社会发展,更新内容。而上个月9号刚出版的这本It’s So Amazing就是继2014年版本后全面修改的最新版。互联网,性别等话题被添加进书里。在书尾感谢页, Harris致谢的专家多达66位,让人感到踏实也敬佩。 
而就在这本书出版的三天前,也就是2024年1月6日,83岁的Robie Harris在医院的病床上去世。It’s So Amazing成了Harris最新也是最后一本留给孩子,父母和世界的珍贵礼物。 
02 Ten Little Rabbits

Written and Illustrated by Maurice Sendak 
Published by Harper 
美国绘本界的传奇莫瑞斯. 森达克2012年去世,但隔三差五就有关于他的艺术类书籍出版。每隔几年,也会有一本他生前创作却从未出版过的图画书全新上市。很多书店的童书区,都会自觉又默契的把他的新书单独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什么推荐语和书评都不用,他的死忠粉,比如我,就会满眼放光,毫不犹豫的将其抱回家,放在书架专属他的那一层上,陪伴桑达克其他俏皮、勇猛、叛逆、残酷、柔软、又凄苦的作品。它们彼此依靠,在一起就是丰富而完整,纯真又苍老的一生。 
看过他的Nutshell Library,A hole is to dig ,  或Open House for Butterflies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熟悉的小孩,他也许曾经叫Max,Pierre, Lori, James。在这本书里,他是Mino 。森达克曾经在一次电台采访中,提到他很多作品中的人物其实是一种“自嘲式的自画像”。尽管如此,每次看到这个张牙舞爪,表情十足的小孩,我总会瞬间看到很多很多孩子,包括在在,包括儿时的我自己。 
Ten Little Rabbits是1970 年森达克做给费城罗森巴赫博物馆筹款活动的一本3.5 x 2.5 英寸的小册子。在这本适合低龄孩子的counting book应该是桑达克最简洁的一本书:大多数页面没有文字,每页的场景都简单且一致,除了几只兔子之外,人物和场景都以黑色线条画出来。
我从来都觉得Counting book 是最难做的图画书题材之一。这种难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成年人对数字太过熟悉,早已忘了自己最初认识数字时的体会。如何能对婴幼儿巧妙的传递出数的概念和感觉,不矫揉造作,更不教条乏味,不打扰却要由衷的分享那些刚刚萌芽的好奇和激动,这太难了。与之类似的,是家长辅导一年级孩子做数学题,要抛弃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的条件反射,真正理解和体会另一个新鲜大脑里刚刚起步的“计算”,再努力似乎都是徒劳。对于这些已经成为最基本的“常识”,假装不知道难,还要体会“启蒙” 一霎那的新鲜激动,更难。 
绘本作者也许是世界上最擅长做这件难事的人了。他们通过鲜艳的颜色,比如Eric Carle的My very First Book of Numbers;折页机关,比如Julia Donaldson的Counting Creatures,不断增加和变化的动物, 比如Bruno Munari的Zoo, 去跨越时光,靠近孩子。那么在没有动用以上这些工具的情况下,桑达克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魔法。男孩Mino脱下帽子,变身魔术师,把一到十只兔子变出来再变回去。Mino的加入,让幼儿立刻代入,而没有孩子是不喜欢魔法的。他们成为了制造这神奇变化的主题。他还有神奇的画笔。虽然和其他缤纷的全彩色作品相比,桑达克的线描简单得多,但这些线条却在每一页画出了变化不停的表情,动作,情绪,让这故事充满活力和惊喜,也让人迫不及待的翻开每一页。 在在看完这本书后我问他感受如何,他回答我:“Cool,funny and weird,” 
这可是一个7岁的孩子对低幼绘本能给出的相当高的评价了。 
03  Cars and Trucks and Things That Go 
Written By Richard Scarray 
Published by Golden Books 
在小时候永远翻不厌的两套和交通工具相关的绘本,一套是间濑直方的《坐电车出发》,另一套是里查德.斯凯瑞的“busy town”,这两套书里都有儿童的日常生活,神奇的交通工具,和温柔的情感。我现在的手机里还有很多当年还是小肉肉的在在看这两套书时的视频。
其中斯凯奇的Cars and Trucks and Things That Go今年一月也刚出了50周年版。和上一本桑达克的Ten Little Rabbits风格截然相反——正如书名所示,这本让无数大人孩子都爱不释手的图书主打的就是热闹。 
猪爸猪妈带着两只小猪,开着红色敞篷小车去海边度假。接下来的每一页都有眼花缭乱的现实场景,夸张情节,精巧细节,最重要的,是有数不清的花样迭出的交通工具。当时读这本书时只觉得快乐,和他一起在每一页戳着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卡车轮船的惊喜,看着车斗篷翻了掉出西瓜橘子西红柿的傻乐,和一大堆车撞在一起香蕉黄芥末酱奶油喷上天的狂欢。 
后来开始看绘本相关的理论书,才发现这本书在当年具有的开创性。在这本50周年版本中,斯凯瑞的儿子在书的末尾写到了这本书的特别:1974年,当出版社邀请他的父亲为男孩们创作一本“汽车和卡车“书时,里查德并没有言听计从,“他知道汽车和卡车不仅对男孩很有趣,对女孩也很有趣......还有父母、祖父母和保姆。”
于是,那一代以及之后的孩子们看到了尽职尽责女警察Flossy,果敢能干的拖车操作员鼠小妹,以及猪爸爸换轮胎太累睡过去后,精神抖擞目光坚定握住方向盘的猪妈妈。
剑桥艺术学院插画系的教授,绘本研究者Martin Salisbury在他的“ Children’s Picture books: The art of visual storytelling”里写道:“斯凯瑞笔下的人物,即使是调皮捣蛋的小老鼠,也总是表现得优雅而幽默,他们向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介绍了人类社会的机制。”
原来,看似热闹欢快,抓住孩子心理的卡车爬梯,背后也有着打破时代藩篱的前瞻眼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这本50年前出版的童书成为跨越时间的经典。 
04 Pepper & Me

Witten By Beatrice Alemagna 
Published By Hippo Park 
Beatrice Alemagna 又出新书了,又是毫不意外的美妙。
故事是这样开头的:
Yesterday I fell. 
I tripped on a cobblestone—and oof!
Face down, belly on the ground. 
When I stood up, my knee was scraped.
It burned a lot, lot, lot!
I cried like a baby. 
It was like a scary movie with you-know-what 
Dripping down my leg. 
I had never seen so much before. 
Blood. I said the word that really scares us kids. 
短短两段文字,就让人对故事建立了信念。Beatrice怎么能这么懂孩子的心理感受,这么会说出孩子的语言呢?她没有说很疼好疼真疼啊,而是burned a lot, lot, lot! 火辣辣的,有温度。她也没有说哭得伤心,掉了很多眼泪,而是哭得像个婴儿。当了妈妈的我,才知道对于一个学龄附近的孩子,“像个婴儿“ 让他们多尴尬和慌张。血流了出来,她不直白描述,说“像一场恐怖电影,你知道那什么顺着我的腿流下来了…血。我说出了会吓坏所有孩子的词”。这样的语言,是孩童的新鲜生动,自然真切有光泽。
Pepper是摔倒的小孩给自己伤口结的痂取的名字。这是一个关于我和血痂的故事,是所有孩子都再熟悉不过,却极少在童书中被描述的主题。正如Sergio Ruzzier在封底推荐语中写到的那样“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本关于结痂的好书,终于等到了,这要感谢 Beatrice Alemagna。只有她才能创作出一个真实、感人、贴近生活的关于干血痂的故事。”
这个故事几乎道出了孩子关于结痂会经历和体会的一切奇思妙想和细微情绪。父母的安慰以及这安慰的徒劳;刚结痂时对身体上这个新异物的陌生和在意;对其他小朋友身上结的痂突然增加的额外关注 ;从希望痂皮消失,到习惯它的存在,和它和解,给它取名交朋友,到它忽然脱落,漏出新鲜皮肤时的失落:"我在床单的褶皱里发现了她。她现在看起来多么小巧可爱。她似乎和我一样悲伤"。这是“对成长和改变的探索,学习如何与让我们害怕的事物共存,甚至有时爱上它们”,出版社的推荐语说。
Alemagna对情绪的感知有多精确无误,她的绘画就显得多轻松随意。在精准和随意之间的饱满空间,给了我们在书中故事和自己思绪之间穿梭的自由。 她的书往往并不是在在喜欢的,却都能和我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Pepper & me唤醒了我--那个膝盖上几乎永远挂着痂,莽撞又敏感的女孩的童年记忆。
而血痂也仿佛成长里那些突然闯入,又在不经意间离开我们的事物。我们无法避免受伤,还好伤口总会结痂,也总会在痂皮脱落的时刻,露出焕然一新的生机。
撰文:小乐
编辑:周志轶
图片来自网络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