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当下,有一部如《指环王》般构建独立、全新世界观及价值体系,将电影艺术的视听效果极尽展现,并具有时代印记的巨制,或许就属《沙丘》系列了。其中女性角色的复杂性,其对权力和人心的巧妙制衡,体现出科幻电影中性别思想的进步。
《沙丘2》代表一种电影现象。作为基于弗兰克·赫伯特经典科幻小说改编的续集作品,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的《沙丘2》在视听语言上延续并深化《沙丘》所奠定的宏大细腻风格。维伦纽瓦以其独特的视觉美学,构建一个既广阔又神秘、既陌生又充满原始力量、既遥远又逼真的沙丘世界。著名配乐大师汉斯·季默再次操刀的配乐,进一步强化影片的情感深度和史诗气质。这一切让《沙丘2》成为一出震撼人心的极致视听盛宴。
固然从《沙丘》到《沙丘2》,均是围绕男主角保罗·厄崔迪的成长与冒险展开,但电影中的女性角色发挥了不可或缺且极具影响力的积极作用,她们的坚毅、智慧与果决,为科幻史诗增添了生动的人文色彩。
/操控者,力量与傲慢/
当女性站在决策顶端时,不会完全避免掉父权机制的糟粕,但区别也一定存在,比如在面临困境时的冷静,以及对痛苦的忍耐程度。如果对电影《沙丘》系列的女性角色进行分类,可以直截了当地划分为两类: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Bene Gesserit)成员,非姐妹会成员。
玛戈·芬伦展现出清冷气质
权力的建立、实施,直到消解,都离不开集体行为,也建立在组织之上。电影中几个核心女性角色,都隶属于姐妹会这个神秘组织,包括丽贝卡·弗格森饰演的杰西卡夫人,弗洛伦丝·皮尤饰演的伊勒琅公主,蕾雅·赛杜饰演的玛戈·芬伦,以及夏洛特·兰普林饰演的圣母海伦。
姐妹会是《沙丘》系列中一个神秘且强大的核心组织,由一群经过严格精神与身体训练的女性组成。成员们掌握了诸如“惑音”(The Voice)的能力,可以影响他人的思想和行为,实现无形的心理操控。经过漫长训练并通过“香料磨难”的姐妹会成员,还能获得“祖先记忆”,访问并利用历代女性成员的知识和经验,借助几千年积累的智慧做出决策。
杰西卡夫人的衣着属于沙漠友好型穿搭
姐妹会更是拥有卓越的政治智谋和长远的战略眼光。该组织实施了一项长期的育种计划,建立遍布各处的间谍网络,精心挑选并安排政治婚姻,以期在特定家族中孕育出拥有特定特质的后代,并最终诞生她们的终极目标——“Kwisatz Haderach”(天选之子),间接影响宇宙政治格局,并最终实现对人类进化方向的长远控制。
从某种角度看,帝国虽然是一个男性统治的世界,但姐妹会才是背后的真正操控者。
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都不是单一黑或白、善或恶,是复杂、老练的,在具体的利益场景下做出相应判断。杰西卡夫人是姐妹会的一员,也是雷托·厄崔迪的爱人、保罗·厄崔迪的母亲。这让杰西卡夫人处在三重身份之中。作为姐妹会的成员,她既忠于组织,却也违背组织,与雷托公爵相爱,并生下保罗;作为妻子,她与雷托公爵深爱彼此、信赖彼此,雷托的离世令她悲痛;作为母亲,她对保罗有着深沉且无私的爱。
《沙丘2》中,伴随雷托公爵的离世,以及保罗踏上了预言中的道路,杰西卡夫人更多展现出她作为姐妹会成员的责任。出于对政治局势的敏锐洞察,以及在复杂形势下作出明智决策的能力,她积极地在弗雷曼人中间传播保罗是“天选之子”的信息,提高保罗在弗雷曼社会中的地位,进一步巩固保罗的领袖地位和神圣形象。为此,杰西卡夫人一度与保罗发生冲突。杰西卡夫人坚定认为,这是希望,保罗并不认同。
伊勒琅公主的衣着设计中强调了中世纪的饰头巾
伊勒琅公主是历史学家和作家,她也是姐妹会中的一员,她并不反对自己被用来政治联姻的命运,只要对象是“天选之子”。芬伦夫人也牢牢恪守姐妹会的宗旨,她在《沙丘2》全力保证育种计划的进行。
一言以蔽之,电影《沙丘》系列中以杰西卡夫人等人为代表的姐妹会,通过布局和策略,试图影响整个宇宙的未来。就像圣母海伦说的,我们不“hope”,我们只“plan”,姐妹会彰显女性在权力结构中的隐形统治力。
当然,掌握权力的人不免陷入傲慢,这不受掌权者性别的影响。姐妹会自认可以通过精妙的基因计划、严密的间谍网络以及复杂的政治算计就能操控未来,这在本质上也是一种傲慢——对自然法则的傲慢、对人类自由意志的傲慢。
/觉醒者,独立与抗争/
电影《沙丘》系列中,不隶属于姐妹会成员的两个关键女性角色,分别是赞达亚饰演的契妮,以及《沙丘》中就已经牺牲了的、由莎伦·邓肯-布鲁斯特饰演的凯恩斯博士。
契妮是典型的军装战服
契妮是弗雷曼人的一名女战士,也是保罗的爱人。她的聪明、果断、勇气,代表了弗雷曼文化的精髓。契妮与保罗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偶然相遇,逐步发展成深厚的爱情与合作关系。
电影《沙丘2》中,在保罗的造神之路上,契妮是为数不多的觉醒者与反抗者——在小说中她只是保罗的忠诚追随者。
随着剧情发展,保罗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预知未来的先知式人物,起初他并不想成为宿命的奴隶,所以他与母亲杰西卡夫人有过冲突。然而,在喝下“生命之水”并拥有过去的记忆,他选择走上预言之路,成为一个“神”,一个集权者,成为宿命真正的奴隶。
契妮对对保罗的决定和变化感到不安,她希望保罗勇敢去对抗既定命运,而非盲目追随预兆,她一再告诉族人“预言是用来奴役我们的”,她一再与教条作斗争,奈何保罗越陷越深,族人并不愿意相信她。
正因为与保罗相爱,契妮对保罗预言的怀疑态度才尤其显然难能可贵。契妮对保罗的爱情基于深厚的感情基础,而非表面上的偶像崇拜;她不轻易被表面现象或他人言论所左右,而是倾向于基于事实和自身观察做出判断,彰显理智、谨慎与批判性的特质;她拒绝盲从大众或权力集团对保罗的定位,体现了反权威倾向和自主意识……
在电影最后,走上神坛的保罗为了政治,选择与伊勒琅公主联姻,契妮也并非小说中呈现的那样“委曲求全”“通情达理”,她直接愤怒地离开。这样的改动既展示了契妮对与保罗之间感情的纯真与执着,不愿这份感情受到任何玷污,不允许保罗以牺牲两人之间的情感真诚为代价去实现政治目标,同时也进一步强化契妮独立自主的形象,她从来不是一个被动接受命运安排的人物。这一刻的契妮,远比小说中的她更动人。
除了契妮,《沙丘》中就已经下线的凯恩斯,也是电影相较于小说改动较大的女性角色。小说中,凯恩斯博士是一位男性,他是厄拉科斯星球的生态学家和弗雷曼人的先知式人物。电影对这一角色的性别进行了改变。
原著中凯恩斯博士是男性
电影中的凯恩斯博士是顶尖的科学家,拥有丰富的生物学、地理学和生态学知识,致力于研究和改造沙丘星球恶劣的自然环境。她处于两种身份的纠结之中。她既是帝国委派的官员,履行着帝国职责,她也是弗雷曼人社群中的重要一员,以恢复沙丘生态、保护弗雷曼人民作为使命,愿意为了这一目标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种理想主义气质,让凯恩斯的内心渐渐偏向于弗雷曼人。在巨大的危险到来之际,她愿意把两个机会让给杰西卡夫人和保罗,独自面对风险,并因此牺牲。
虽然凯恩斯的戏份不多,也已经从《沙丘2》中消失,但她身上的聪明、博学、坚韧、毅力、共情力和温柔,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电影通过性别转换强化了女性在科幻和领导层面上的代表性,展示女性在科技、环保、社会改革等方面的突出贡献和价值。
总之,尽管《沙丘》《沙丘2》这两部电影在主线剧情和主角设定上是以男性为主导的,但女性角色塑造得十分出色。无论是否隶属于姐妹会,电影中的主要女性从来不是被动的旁观者或者辅助者,而是积极参与到宇宙帝国的政治角力、战争策略以及家族命运之中,有力突显了女性在硬科幻领域的主动性和决策力,反映了女性力量的觉醒。
沙丘2》看似是男性主导着叙事,但通过多样化的女性角色,电影打破刻板的性别角色框架,赋予女性多维度的人格特质和动机,更深入地探讨关于权力、欲望、迷信与信仰等深层主题,提升了电影《沙丘》系列的艺术包容性和表现力。
撰文:曾于里
编辑:马儒雅Maya MA
设计: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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