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取成功的方式,未必是张扬、激进的。在民族音乐领域竞争,低调和用功是基础。二胡演奏家陆轶文内敛、自律、有韧性,学院派出身,也具备创新精神。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她以弓弦架起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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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乐过时了吗?将中国传统文化里流淌的,散落在家乡、村庄里的民间音乐,与西方音乐语言融合成新的古典音乐,是青年二胡演奏家陆轶文思考的课题。在陆轶文看来,二胡不是“旧事”,是流动变化着的艺术。作为中国民族乐器,二胡多变的线型旋律具有东方韵味。二胡的琴弦是悬空的,音色不容易控制,掌握不好,声音就会发虚或发噪。演奏者运用气息来调整音色和节奏,弓速快,弓压重,调子便欢快,反之则是沉闷、暗淡。除了技法,二胡也讲究情感,基本功扎实如陆轶文,也得时刻克服演奏中的紧张,“以意领气”,保证乐曲的精确、完整。

民乐创新不是装饰性的表面功夫,与西方音乐结合,不是僵硬地挪用和组合,而是通过演奏者们在每次具体现场的实践,以及听众的反馈,在试错中摸索出创新的脉络。陆轶文一直在尝试中国民乐的跨界,她的“新民乐”融汇了古典、爵士、拉美及西班牙等音乐元素,并通过高密度的交响、室内乐“跨界合奏”,赋予二胡这个看似朴素、单一的乐器更立体的当代表达。
“一定要创作出好的作品。没有作品支撑,对演出形式的探索无从谈起。”陆轶文明白,西方古典乐成熟的记谱法、先进的理论及丰富的曲库,是民乐艺术家要借鉴的。尽管二胡作为乐器有一千多年历史,但专业和学科的发展不过百余年,又适逢西方古典音乐、流行音乐占领主流市场,因此二胡真正能被现代人研究的内容和传统曲目很有限。“钢琴、小提琴有演不完的经典作品。二胡的曲目量较少,好在近几十年,越来越多的作曲家愿意为二胡创作新作品。”她以独奏家身份,跟不同乐团先后完成了作曲家谭盾的二胡协奏曲《火祭—战争与和平》、赵麟的交响音诗《千里江山》等作品的世界首演。困难不只在创作层面,“真正了解二胡的人并不多,大众的认知还停留在只知道《二泉映月》《赛马》这两首曲目上”,陆轶文总被问到会不会拉这些名曲的尴尬问题。没有过多的个人英雄主义,陆轶文很享受合作的过程,“交响乐团发出的声音丰富、气势磅礴”。在与不同音乐人的合作中,包括中国爱乐乐团、上海交响乐团、广州交响乐团,纽约爱乐乐团,法兰克福广播交响乐团,她的足迹遍布海内外。2023年2月,陆轶文将著名作曲家陈其钢以古琴曲《阳关三叠》展衍变奏而成的二胡协奏曲《悲喜同源》带去了纽约。“这是陈老师专门为二胡重新改写的作品。《阳关三叠》的素材,加以复杂的西方创作手法,引起了纽约观众的热烈反响。”

除了乐团,陆轶文也联手室内乐。2023年,她以“二胡+弦乐四重奏”的器乐组合形式,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厂牌NCPAClassics下发行了专辑《爱的致意》,演奏了二十余场相关音乐会。一边是有指板的四把提琴,一边是无指板的二胡,东西方弦乐器的揉弦效果,在合奏时演绎出了多元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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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斥着不确定性,选择和诱惑很多的时代,找到人生的spark(使命),并投入全部的热情,并不容易。但陆轶文做到了,“我从没想过去干别的”。

没什么戏剧化的转折,四年级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然后顺利进入附中,到本科、毕业留校,再到如今的博士研究生在读,陆轶文经历的是典型的“上音一条龙”培养。“起初,因为我是女孩,父母觉得学跳舞对形体有好处,带我去了少年宫,但我死活都不肯进去。”阴差阳错,她遇到启蒙老师王向阳,开始学习二胡。当时年纪小,正常款式的二胡对她来说是个“大玩具”,只能先旁听。默默听课的陆轶文,引起王老师的注意,给了她把旧琴,她就此拿起琴杆。就读上海音乐附中时,父母对她孤注一掷的职业选择有些不安,考虑让女儿回去念普通初中,学好文化课,陆轶文果断拒绝了。“如果一首曲子有难点,我会觉得一定要克服它,把曲子完整拉下来。”陆轶文从不需要父母盯着练琴,内驱力始终很强。
从小积累了一定的小提琴、钢琴基础,她也在学习西方弦乐演奏家的运弓和揉弦。老师之一的二胡“皇后”闵惠芬教会陆轶文信任手中的二胡,“乐器是载体,只要作品在技术上可被演奏,就没什么不可以”。从技法到审美,开放的意识使她对传统乐章的演绎,比其他乐手更大胆,具有想象力。长期的自律也助陆轶文获得了专业领域的认可:她是“金钟奖”与“文华奖”双金奖得主,也曾受邀出访埃及,参加2016中埃文化年开幕式演出;2019年,她作为为数不多的中国艺术家之一,随团出访南极“长城站”,在交流环节,以一曲《赛马》技惊四座。
外形明艳,身材高挑,这个江浙女孩却骨子里透着谦逊、从容,她语速温和,内核稳定。她并不执着于成功的光环,总是强调作曲家更伟大,而自己还缺少作品。近几年,来自外界的关注很多,比起置身聚光灯下,陆轶文更希望成为和民乐一样的“载体”,通过演奏让更多新旧交融的二胡作品走向世界。“从古至今,最后留下来的是作品,不是某个演奏家。熟知李斯特、帕格尼尼的名字,也是因为他们自己就创作作品。”她很清醒,传承需要演奏,更需要创作记录社会变迁、反映时代精神的作品。
提起二胡,其音质难免让人觉得幽怨。“可能二胡特别接近人声,所以适合演奏旋律,尤其比较悲伤的。”在陆轶文看来,二胡能传递共鸣,不该有刻板印象。“乐器是载体”,陆轶文多次提及。“说到底,你演奏的是一种精神,是你自己。”二胡的表现力,是通过作曲家来挖掘,但转化和展现终究要回到演奏者。

专业演奏者的生活几乎全部交给了训练和演出,时间带给他们的,是不断地反复——重复练习,重复调整,重复地迎向观众,以及孤独——跟自己较劲。
“我太喜欢上海了”,陆轶文的笃定,与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有关。打小扎根上海,她自认“完全是在海派文化的土壤里成长起来的,喜欢海派文化的包容、多元”。陆轶文坦言,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好老师,“恩师闵惠芬每次演出回来都会带围巾、衣服等礼物,邀请大家去家里挑选”。尽管是乐界泰斗,但闵老师没有什么架子。陆轶文上完课后会留下来用餐,下午一起听研究二胡、戏曲和交响乐等西方音乐DVD,“老师家里还有只大白猫,每次都会陪着我们”。2024年,陆轶文在导师陈春园教授的建议下,准备办一场恩师闵惠芬逝世十周年的纪念音乐会。采访后的第二天,她飞赴美国,与著名指挥家余隆、费城交响乐团、打击乐演奏家付艺霏共同演绎经典京剧曲牌《夜深沉》。鲜明的民族美学属性,也更容易带来文化误读,如何将真实的民族音乐传播到世界,建立中国传统音乐文化认知,以陆轶文为代表的民乐演奏者们仍在探索的路上。
摄影:XIA 
造型:YANG YI 
采访:几兀
编辑:张静MIA ZHANG、Maya MA
统筹编辑:王珏Juli
e Wang
化妆:彤彤 
发型:谷自鑫
执行制作:Fatboy Productions
摄影助理:孙浩
造型助理:Kuei、K、Vera
制作助理:昊智
器材提供:Kitman
场地提供:玖尔
设计: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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