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周奇墨   主笔 / 景九
编辑 / 二蔓    版面 / 黄静
这是刘润公众号的第2175篇原创文章

请问，你看过脱口秀吗？

对。就是那个台上金句频频，台下爆笑不断的脱口秀。

脱口秀演员，就好像是语言世界的魔术师。一个人，一只麦，精彩的段子层出不穷。总有一款，能让你哈哈大笑。

我也特别爱看脱口秀。线上的脱口秀节目，我看了不少。线下的脱口秀，也常常是我空闲时间休闲放松的选择。每次去看，我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发自内心的想：原来快乐，真的可以这么简单。

但是，就是这个给人带来快乐的行业，最近两年，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前几年，几档出圈的线上栏目，让脱口秀爆火。去线下看一场脱口秀，也逐渐成为了不少观众空闲时间的新选择。但现在，由于线上节目逐渐减少，文娱市场竞争激烈，行业资源也变得越来越少，不少优秀的脱口秀演员，也都开始了进入其他行业的尝试。

似乎在很多人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脱口秀这个行业，就走过了“风头无两”到“大不如前”的路。

那怎么办？那些还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呢？他们还好吗？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前段时间，我们也在“刘润进化者”栏目里，和周奇墨好好聊了聊。

周奇墨是谁？
他是著名脱口秀演员，《脱口秀大会》第四季年度总冠军。
他善于从平凡生活里，观察细节。从天津的老大爷，到清晨被装修的电钻声吵醒，再到犹豫半天不点菜的顾客，他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让人忍俊不禁。
2015年，他第一次登台，表演脱口秀。到现在，将近十年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活跃在脱口秀的舞台上。
在节目录制的几个小时里，我听到了一名脱口秀演员背后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了一个坚定的回答：
我对脱口秀行业，还是有信心的。因为快乐，是人们最底层的需求。
就算有一天，这个行业的人都走光了。那我也希望，我是留到最后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听完这4个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故事，你可能就明白了。
上台
大约十年前，北京。那时，周奇墨还是一名英语培训老师。
他，有点迷茫。
自己的生活，好像走到了尽头。干一天，是一天。每天都是一样的事情，见到一样的人。
但还好，他还有一个爱好：脱口秀。确切来说，叫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
一个人，一支麦，一杯水，一个舞台。站在舞台上，脱口秀演员看似随意，但他说出的每句话，做出的每个动作，都能牵引着观众们的情绪，让他们开怀大笑。
这就是单口喜剧。
很久以前，一次不经意间，周奇墨看到了美国脱口秀演员宋飞（Jerry Seinfeld）的表演。
（《I'm telling you for the last time》，Jerry Seinfeld，图片来自互联网）
当时，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因为他的表达，太有趣了；对生活的观察，太细致了。
比如，宋飞会讲：
飞机上所有东西，好像都是小号的。小桌板，小饭盒、小卫生间、小镜子……即便我没有需求，我也会常常去飞机上的卫生间。那里让人感觉很好，就像我在飞机里的小公寓。
但地方虽小，这里东西的齐全程度，总是让我震惊。面巾纸、擦手纸、壁橱……你甚至看得到一个小槽，专门用来存放用过的剃须刀片。
到底谁会在飞机上刮胡子？还刮的那么卖力，把刀片都刮坏了？难道是狼人吗？
（《I'm telling you for the last time》，Jerry Seinfeld，图片来自互联网）
荒诞、幽默、但在离谱中又带着点合理。
当宋飞结束表演之后，他站在舞台中央，观众起立，为他鼓掌欢呼。
那种感觉，像是他身处一片阳光下的海洋，而他，正在观众的笑声和掌声里冲浪。
看到这里的时候，周奇墨一下子就被打动了，热泪盈眶。
他想：我也想要成为他。我这辈子就干这个了，不想干别的了。
心动，然后就是行动。周奇墨开始四处寻找，看看北京有没有脱口秀演出。
后来，还真让他找到了组织，就叫北京脱口秀俱乐部。在这里听着听着，周奇墨也渐渐有了上台的冲动。
怎么上？试演。
你提前准备几分钟的段子，上台说一下。如果老板觉得你的段子可以，那么就留下，被吸纳为成员。
当时做这件事，能赚到的钱，少得可怜。
最开始，是“开放麦”。演员免费演出，观众免费听，开放麦，是脱口秀演员常见的打磨段子的表演形式。
观众如果听渴了，可以点一杯酒水，这也是场地允许他们表演的条件之一。
那段时间，挺难的。有次，整场开放麦表演下来，就只有一位观众。
这位观众推门进来，看到前边的座位都是空的，就犹豫了：嗯……今晚这里有场演出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儿，来来来，请坐。
10个演员，1位观众。演员讲的卖力，但观众浑身不自在。因为作为观众，不笑，他觉得对不起演员。
为了争取表演机会，周奇墨还干过这么一件事：和自己的好朋友石老板，在一间咖啡馆里，潜伏了一晚上。
潜伏一晚上，要干嘛？推销自己的演出。等咖啡馆里的电影放映活动一结束，他们就走上台去：
来来来，各位朋友们。大家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免费的脱口秀演出。我叫周奇墨，他叫石老板，我们俩给大家表演一段。
不止是免费表演，还有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的地推。在北京798，周奇墨和石老板，拦住了一位又一位行人，不厌其烦地向他们推销自己的演出，但观众还是寥寥。
就这么讲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开始筹备商演。
只不过，说是商演，也有点“寒酸”。全场拢共几十人的观众，一位演员讲完一段，能拿100、200块钱。
就这样，虽然很难，但要找尽一切机会表演。因为对脱口秀演员来说，一开始的舞台非常宝贵，观众也非常宝贵。


冒犯
讲脱口秀的时候，很多情况下，你不可避免地会冒犯到一些人。
虽然有很多人说，脱口秀是“一门冒犯的艺术”。
但是，当你遇到观众怒不可遏，要上台来打演员、争话筒的时候，这门艺术，或许也可以注意一下边界感。
周奇墨觉得，冒犯其实并不算脱口秀的出发点，真正的出发点，是个人表达。
这种表达，会让你讲出很多自己平常内心隐藏的，甚至是幽暗的想法，并且试图用这些想法，引起观众的共鸣。
所以，冒犯你其实不是主要目的，表达才是。
比如，宋飞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段子。他说：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飞机上，当空姐拉上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小窗帘的时候，她们总会这样看你：
（《I'm telling you for the last time》，Jerry Seinfeld，图片来自互联网）
那个表情，仿佛在说：如果你再努力一点的话……我就不用这样做了。
然后，“唰”一声，帘子拉上。
这个段子的效果很好，无论是现场的笑声，还是视频评论，都表现了观众对这个笑点的喜爱。
但还是有人，会觉得不舒服：我怎么不努力了？你凭什么说我不努力？
类似“冒犯”人的段子，周奇墨也有。这些段子，在现场确实有效果，但也会有观众反馈：听了很不舒服，感觉你就是想要做坏事。
所以，即便是你观察到的客观现象，怎么讲得有意思，又不让观众觉得冒犯，就很需要取舍。
除了避免自己被当成“坏人”之外，周奇墨还会思考一个问题。
怎么聊一些社会性质的话题，又不让观众觉得你在教育我？
左思右想，周奇墨给了一个自己的答案：从自己代入，从一些常见的“现代病”讲起。比如说，选择困难症。
周奇墨曾经有这么一个段子。
有个朋友点菜特别慢，别人催他，他就说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选择困难症？第一次见到一种病，对自己身体没什么害处，主要是让别人难受的。
那么，怎么办呢？这种病症能不能纳入医保？
如果真的纳入医保，那么当他去医院的时候，大概会是这样一种场景：
医生问，你有什么病？病人说，医生我选择困难。
医生就会嘿嘿一笑，说没事，能治。
怎么治？医生就问，你是自费还是走医保？
那就医保吧。
医生说，瞧，这选择也不困难啊？


倦怠

周奇墨偶尔也会感到疲惫。
用一个时髦一点的词来说，就是：倦怠。
因为他感觉，脱口秀这个艺术形式，就有这样的特点：似乎没有那么“高贵”，更像一种服务性质的行业。
演员的价值，认可，很多很多时候，就是来自于观众。
所以，即便是这个段子，你已经讲了很多遍，讲了五遍，十遍，三十遍。
但是，今天一上场，你依然要努力让它像是你最近的感受，就是你今天站在这里，想要说的话。
那么，碰到这样“倦怠”的时刻，怎么办？
也不能怎么办。实在累得厉害，就稍微停一停，让自己的脑子充充电。
但是，也有实在没有灵感的时候。
2017年那年，周奇墨开了自己的第一个专场。专场结束之后，他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整整两周的时间，一片死寂，什么灵感，情绪，段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他特别害怕，去找石老板聊：完了，我想不出段子了。你说，我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就到这里了？
石老板连忙安慰他，说没事，你再等等。
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状态回来了一点。再后来，他才逐渐适应。
原来，如果你想做职业选手，你真的不能像业余选手一样，等待灵感降临。
你应该像作家一样，每天都要写，无论你有没有灵感。
这，同时也是很多脱口秀演员离开的原因。
虽然在一开始，“说脱口秀”这件事几乎没什么门槛。只要你能上台开讲，哪怕只讲了5分钟，讲了10分钟，逗得观众哈哈大笑，就可以。
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坏了。我能讲的东西，好像都讲完了。
10分钟的素材有了，15分钟的，写不出。更不要提半小时、一小时的素材了。
所以，想要在这行做下去，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你要突破一个“只靠灵感”的瓶颈。
你不能靠自己走在路上，洗着洗着澡，突然冒出的一个个有趣想法，在这个行业里谋生。
那怎么办？只好努力写。拼命写。
所以直到现在，周奇墨依然会给自己规定时间，定期坐在电脑跟前，写。
仔细回想，最近有什么情绪，碰到了什么事情，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讨论的话题。
如果有，那么这个话题，又该怎么展开？我该怎么埋一些梗，抖一些包袱？
当然，不是每次坐下，都有收获。也有不少时候，真的坐了一天，或者一上午，就是没有产出。
很有挫败感。但必须要这么坚持。
毕竟，有很多前车之鉴。很多脱口秀演员，讲过太多次之后，就是真的很疲惫，想彻底休息一下，休息三个月。
但往往，当他们这么一放下之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笑声
对周奇墨来说，很长一段时间内，上台讲脱口秀，都是一种释放。
在台上做另一个人，肆无忌惮地表达想法，这让他很享受。
同时，从事这个职业所带来的生活方式，也很让他喜欢。
这是一种自由职业者的生活方式，不需要坐班，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创作段子，晚上错峰出行……你甚至可以胡乱地度过这一天。
总之，是一种很自由的生活状态。
这种状态，对周奇墨来说，很重要。哪怕不怎么赚钱，他也愿意继续做这件事情。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时，他义无反顾地在几乎看不到收益的情况下，选择了脱口秀这条路。
最开始的两年，他基本上就是依靠之前的存款在生活，直到后来开始参加一些小型比赛，拿到奖金之后，才开始逐渐好了一点。
那么，担心过自己的开销吗？
还好。哪怕把积蓄都花光了，大不了再回去做英语培训嘛。
有时候周奇墨就觉得，自己现在的意义，或许就是表演脱口秀。
他曾经说，如果没有说脱口秀的话，我该是一个多么平凡而普通的人，过着多么平凡无趣的一生。
有这么一个事情出现，太幸运了。
这种感觉，在千人剧场里的表演结束之后，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场子大，所以观众的笑声，不会同时爆发，而是会逐渐绵延开去。
笑声，就像一片大海。虽然随着传递，海浪越来越远，但你知道，它正在发生。
而你在里边，随着观众的笑声冲浪，那种感觉很爽。
关于“笑声”，周奇墨在接受《人物》采访时，讲过一个故事。
有位观众告诉他，说我工作太忙了，太累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笑过了。
周奇墨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场演出，可能只是我众多演出之中的一场。但只要我稍微松懈一点点，不去特别卖力气演出。我就可能会毁掉一个人几个月以来，唯一一次大笑的机会。
所以，绝对不能轻易敷衍任何一场演出。想到这，觉得肩上的责任，还挺重的。
毕竟，现在很多的笑，都开始变得快餐化。它非常短暂，像一颗止痛药。
能让你回味的笑，不多。
所以，周奇墨希望，自己能给观众，带来更多让人回味的笑。
大笑，疲惫一扫而空。并且之后，当你继续和无聊生活缠斗的时候，偶尔想到他，你还能笑出来。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4个故事，讲完了。
不知道听完这4个故事的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坦白说，我是带着一些所谓的商业问题和周奇墨交流的。
比如，行业观察；比如，商业模式，比如，生产内容。
聊完之后，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找到了答案。
但我知道，我见到了一位充满热爱，并且坚守热爱的脱口秀演员。
热爱，让他鼓起勇气，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台上，哪怕起初真的看不到什么收益。
热爱，让他从倦怠中振作起来，写下去，讲下去。即便中途会有不少挫败感。
热爱，让他收获了认可，站在了舞台中央，给所有观众带去了对抗无聊生活的力量。
也许，看到这里的你，可能和他一样，也处在一个低迷的行业里。但我希望，你也能在这4个故事里，找到属于你的力量和答案。
祝福周奇墨。
祝福他和他的行业，不必坚守到“最后一个人”。
也祝福你。
祝福你能在你的故事里，找到热爱。
*文章为嘉宾独立观点，仅供参考。

参考资料

1、《周奇墨：秀，不要说|一日谈》
2、《周奇墨：从“北漂少年”到“脱口秀大王”背后的故事|刘润进化者》
3、《周奇墨：有点虚无，但还能建立 | 某某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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