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美国鸡娃天花板，相信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拥有极强战斗力的加州湾区妈妈。
湾区妈妈的“卷”有目共睹。比如：
  • 孩子已经卷进了最高级别的班级，周末还要去补习班；
  • 为了鸡体育，早上5点就起来训练的比比皆是；
  • 还有无所不能“湾区家长群”，囊获鸡娃、择校、升学、工作、T5相亲等各种功能……
但是现在，大纽约地区的妈妈和孩子也是不遑多让，特别是新泽西，已经俨然成为继湾区之后美国第二个“鸡娃高地”。这里的华裔家庭：
  • 哪怕已经身处顶级公立学区，还是愿意花大钱，甚至捐百万美金，就是为了进顶级私校；
  • 因为太卷，有的学校把白人都卷跑了，只剩下华裔、犹太裔和印度裔孩子互卷；
  • 为了爬藤，孩子晚上2点甚至4点睡觉，早上6点起床……
但这样的内卷也已经频频爆发出了恶果。新泽西州普林斯顿亚裔聚集的中学，平均每年有1位学生自杀。前不久著名华裔女作家李翊云的小儿子也是在普林斯顿附近疑似自杀去世……
我们的专栏作者如妈前几年从纽约搬到了全美公校排名第一的新泽西，经历了犹太人学校、顶尖女子私校，为我们展现了新泽西华裔家庭的鸡娃图鉴。

（为方便阅读，本文以第一人称呈现）
拥有全美第一的公校，
但仍有华人家长愿意捐100万进顶尖私校
没有孩子前，在都市里享受着丰富多彩的生活；一旦有了孩子，为了更好的养育环境，就搬到一河之隔有着“花园之州”之称的新泽西——这是很多大纽约地区夫妻的选择。原因大致有两个：
其一，纽约的房子实在是太贵了。比起曼哈顿一房一厅动辄上百万的公寓，新泽西房子的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同属于大纽约地区，新泽西房前有草坪、屋后有院子，价格适中，享受田园生活的同时也有着进城工作的便利交通，所以很多在纽约工作的人都住在这里。
当然，靠近纽约市的好学区，房子也价格不菲。一栋有些陈旧的三房两厅，需要150万美元。
尤其是疫情期间，很多人离开纽约搬到离市区半小时的地区，房子自然非常抢手。但是再离纽约市远一些、学区中等的地区，房价则是之前地区的三分之一。
△新泽西的位置
其二，新泽西的公立学校系统排名全国第一。
可能是因为新泽西州地产税也高，排名全国第一，学校资金来源于地产税，所以公立学校做得好。
我也是因为这些原因，从喧嚣的纽约市搬到了哈德逊河对面的新泽西，从逼仄阴暗的小公寓搬到阳光明媚的大房子。
既然搬家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孩子的教育，我就来说说新泽西的择校。
刚来新泽西的时候，女儿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我们看遍了新泽西周围的学校，最后找了个犹太人学校。因为老公坚定认为犹太人在美国这么成功，一定是教育有其有过人之处。
女儿刚到学校时哭闹不止，校长说这样会“哭聋”其他小朋友，让我不管花多久，陪到她不哭闹为止。
于是，在学校陪娃两周后，犹太教育有没有过人之处没有看出来，我和娃倒是都学会了犹太教的祈福仪式和希伯来语歌。
之后，身边几个好朋友都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她们也一直游说我。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到初中或高中才送私立，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啊？她们一副你太不懂行的神情说：
好的学校竞争超级激烈，要从幼儿园开始竞争占位，初中高中哪轮到你！
还说，之前有娃考幼儿园，没有被某著名K12私校录取，于是想捐30万美元入学却被拒绝。
更有甚者，我还听说一位中国来的留学生，想进普林斯顿大学旁的一个著名私高，那可是捐了100万美元才挤进去！
于是，当时懵懵懂懂的我抱着早早占坑的心态，送娃去了一所爬藤率达25%的私立女校。几年下来，算是对新泽西的私校教育有了一些了解：
在美国，私校每年学费在
4-6.5万美元（非寄宿）
，还要加上捐款和各色杂费，价格不菲，并且
每年涨幅惊人
。

大部分老牌私校过去都服务“老钱家族”，比较注重文科，只有少数比较新的私校偏向理科。好的私校竞争非常激烈，尤其在疫情后，大家更是垂青于私校，入学竞争加剧。
女儿的同学，很多来自于本地最好的公立学区。我曾好奇地问他们的家长，为了孩子搬进这么好的学区，为什么最后放弃公校转来私校？她们说：
“
好的公校竞争过于激烈，资源比较少，学生们很拼压力很大，能力普通的孩子反而更容易在私立学校中发展兴趣、找到自信、培养能力。
根据我的观察，新泽西的私校：
在老师学生的比例上更占优势，对孩子的照顾更
细致；
比较重视全人教育，对体育，艺术和心理非常重视，课程也与时俱进，比如健康课上讨论减压、时间管理、身材焦虑、社交媒体等话题，并开设冥想课；
资源和选择也比公校更多，比如选AP课或各种俱乐部；
此外，好的私校和美国大学关系密切，甚至有合作项目，有助于学生升学；
上面是看得见的部分，还有看不见的部分，就是私校“圈子”：
私校的学生们会邀请彼此去大house开派对，假期后谈论去各国度假的经历；孩子同学父亲大多在华尔街工作，我认识的有个同学的父亲还是著名的退役橄榄球球星。
老母亲们甚至会在这个“圈子”里给孩子找对象。有两个女儿在混合私校的朋友开玩笑问我，为什么要把女儿送入女子私校，而不是在男女混合私校？她说：
在混校“圈子”中说不准会找到“金龟婿”！
当然，新泽西的私校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其“黑暗”的一面：
女儿说，学校里倒是没有人炫富，同学表面上都很和气，但偶尔还是存在霸凌现象。比如，学校会给一些孩子提供部分学费资助，家长偶尔也会暗暗揣测是哪些孩子，因为感觉自己交的学费在资助他们。
女儿告诉我，她小组的一个同学说自己是拿学费资助的，我问其他孩子们听后有什么反应，她说大家很真诚地表示，以后要多照顾这位同学。
但有一届五年级，大多孩子超级有钱，这些学生在社交媒体上，联合语言霸凌被资助的学生，校方知道后给了这些孩子警告。
当然，送孩子去私校也只是极少一部分，尤其是在教育发达的东部地区。我看到的很多亚裔孩子，在公校表现出色，甚至更有适应力和竞争力。
公、私校各有特色和价值，这是个择校的围城，取决于你看待它的角度，以及孩子和它的适配程度。
华人多的地方，
白人都被卷跑了……
华人多的地区就没有不“卷”的。新泽西也是如此。
普林斯顿大学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
在美国的经济发达地区，随着更多亚裔孩子进入学校，白人父母会给孩子转学，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小孩“卷不过”，影响孩子的自信心。
平均下来，每一名亚洲学生进入学区，就会有1.5名白人小孩搬走。
我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好学区，确实亚裔不断涌入，白人渐渐搬出。甚至有个著名的“印度城”，印度裔学生占学校学生的90%，让你以为身处印度。
在我家旁边的一个著名私校，之前以白人为主，现在只剩下亚裔、犹太人和俄罗斯人互卷了。白人都被卷跑了。
这几年，新泽西私人补习中心数量增长了2倍以上。补习机构集中在大多数居民受过高等教育、高收入的城镇，也更倾向于开在亚裔居民比例较高的地区。
除了各学科补课，体育、艺术、乐器、辩论、机器人编程、儿童话剧等补习班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这不仅让孩子们的压力变得更重，家长的经济压力也随之加剧。每个妈妈都不愿意自家孩子在爬藤路上落后，教育仿佛就是一场战争，军费充足才有胜算。
拿体育举例，我曾和白人妈妈聊天，想了解她们为什么这么热衷鸡体育。她们说，一个是为了孩子社交，另一个是为了大学升学拿奖学金。
而华人大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
为升学添砖加瓦。

他们通常都不会练田径或者各种需要强爆发力的项目，而青睐壁球、击剑、花样滑冰等项目。
朋友Ava家有两个儿子，老大练赛艇，老二练击剑，每天训练1-2小时。每到周末父母带着孩子到全国各地比赛，这对鸡体育的家庭来说是家常便饭。
体育训练费用不菲。装备费、教练费、俱乐部费、各种比赛费用等，每年最少1万美元起跳，很多项目一年要花费3万美元以上。Ava说，老二有一年光比赛报名费就交了6000美元。
后来，老大如愿被体育特招进了不错的文理学院。老二练的击剑是个人小众项目，据说要打进全国前八才能特招进藤校，于是在努力几年后终于放弃。
对于大家一拥而上“鸡体育”，Ava建议不要抱着太功利的心态。尤其个人项目的竞争非常残酷，努力很多年可能对升学也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艰苦的训练和比赛对孩子的性格塑造确实大有裨益。她家老二原来比较胆小，刚开始参加比赛，当对手冲过来时，紧张的差点把自己绊倒。后来经过各种比赛，心理素质大大提升，在遇到各种突发或不公平的事，处理方式沉稳干练。
她观察到，白人家庭在鸡娃上通常敢赌，把重点都压在体育上；但华人家庭通常寻求学业和体育平衡，而体育训练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很难达到平衡。除非孩子天赋异禀，否则跟着学校每个赛季的团体项目就足够了，对升学一样有帮助。
华人爬藤路越来越内卷，
有人自己成顾问，有人举报身边优秀学生
和所有在美国的华人家庭相似，新泽西的华人家庭也在卷“爬藤”。
邻居家孩子Ivy一天时间被活动和课程填得满满当当：
4门AP课程 、体育训练、俱乐部活动、 实习，其他时间用来完成大学申请表单、文书，准备面试。
她每晚学习到夜里2点，有时甚至到4点，而早上6点就要起床，睡眠时间不足4小时。她说有同学甚至不睡，她则在上下学的车上，以及某些课上补觉。
虽然美国大学申请很多都不用再提供SAT成绩，但大部分华裔孩子为了更有竞争力，都会参加昂贵的SAT辅导班，再去参加考试。
Ivy前不久考完SAT，离满分只差10分，她自己对成绩很是满意，但她爸爸可不这么觉得，认为“有那么多满分的，你也应该可以，再去考一次！”
Ivy妈妈说，女儿超级自推，自己要求父母请了价格不菲的升学顾问，一路指导。她还抱怨父母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不能让她进好的单位实习。委屈的妈妈只好咬咬牙通过付费，把孩子送进四大实习。
现在，“成绩好就能录取”这样简单刻板的形象开始慢慢演变成：课内外成绩优异，多年独特的课外活动，拥有国际大赛参赛大奖，多篇文笔辛辣并且有观点输出的文书……
要想展现出这样的形象绝不是一蹴而就的。通常的做法是9年级就要制定出一份围绕“人设”的专业化的爬藤规划，然后进行课程和课外活动详细周密的安排。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请升学顾问，将孩子打造成藤校会喜欢的样子。
升学顾问价格不菲，一般要2-5万美金，根据服务上不封顶，但家长还是咬咬牙掏钱，生怕自己在鸡娃路上没有尽力。
身边更有一位毕业自清华的妈妈，因为培养了三个藤校的孩子，自己成了炙手可热的升学顾问。
而传闻里一直随遇而安的美国家长们，其实也并不会对孩子的教育完全不管不问——事实上贯彻精英教育的美国家长会更加内卷。
藤校的竞争“血流成河”。偶尔有听到华人社区家长，为了把孩子同校更优秀的华人孩子踩下去，写虚假举报信给对方申请的学校，结果被大家知道后成“过街老鼠”的故事。
在周围一片焦虑情绪的裹挟之下，再淡定的家长，仍不可避免对自己的选择表示怀疑。
自认为是羊妈的Stella，每次参加完朋友聚会回来，都会忍不住吼娃，吼完又后悔莫及。孩子爸让她不要参加非必要的聚会，她也从一些家长微信群中退出，心情确实稳定了不少。
另外一个朋友，为了避免比较和焦虑，周末不送孩子去中文学校，也不参加任何家长群，完全脱离华人家长圈。
身边孩子崩溃、自杀频发
华人家长如何寻求学术和身心健康的平衡？
在学校和家庭两面压的环境中，很多亚裔孩子心理问题频出，为此付出了惨烈代价。
我知道的一个孩子在爸妈的逼迫下，苦练多年小提琴，终于考上茱莉亚音乐学院。他把小提琴往父母面前一扔，撂下一句话：
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以后我要追求自己的人生。
随后他离家出走，不再和家里联络。
位于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大学旁亚裔聚集的中学，平均每年有1位学生自杀。
昨天朋友还提到，最近自己上11年级的儿子突然瘦了4磅，后来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自杀了，儿子受不了打击，天天沉默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另一朋友儿子的好朋友，为了申请MIT日夜努力，上个月因为一次考试失利而崩溃住院，到现在还没出院。
很多统计资料显示，藤校亚裔学生的抑郁症和自杀率是很高的，因为他们就像从标准化流程里精心打磨出来的完美产品，从未在困境中挣扎过，他们没有自信可以战胜失败。
心理学研究显示，在儿时获得过父母更多情感方面支持的孩子，在成年甚至老年以后，都比较容易少发生心理和生理方面的疾病，而这也是很多华裔父母可以努力的方向。
对于亚裔小孩来说，爬藤之路注定是辛苦而漫长的，也让更多家长去反思：
为了孩子的幸福，是追求最优的个人发展，还是优先谋求学术成就，又或者是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
为了让孩子接受更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更好的教育，许多华人选择移民美国，让孩子能够被不同的文化熏陶，有更多的改变。
但问题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其中很多都是头顶博士帽的超级学霸，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仍然存在一些固有思想束缚，这看起来很难被打破。
尤其很多“小镇做题家”，拼尽全力逆天改命出国后，思维还停留在国内教育阶段，却要走一条全新的路，完全没有经验，不确定性又很强。
其实，在某个意义上说，作为在旧的教育方法中被教育的一代，在这个AI迅猛发展的今天，没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比孩子强。
我们面对的时代和地域完全不同，这个过程中，家长需要放下自己固有的一切，经验、模式，倾听孩子的心声，和孩子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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