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大肆炒作的移民入境人数是真的吗？边境危机是否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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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莫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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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特上以马斯克为首的右翼人士，一直在传播关于入境人数的骇人信息。这些每天都在疯传的信息靠谱吗？在大选年，民众对拜登政府的移民政策十分不满。但拜登政府既无法独立为边境问题负责，也无法独立推进新的边境政策改革。现在的僵局能破解吗？

马斯克带头疯转移民虚假信息

推特的所有者埃隆·马斯克最近频繁发推，抨击民主党拜登政府让南部边境门户大开，放进来太多的无证移民。

2月12日，他转推了右翼博主马里奥·纳法尔(Mario Nawfal)的推特，该推特声称援引数据来自美国海关和边境管理局(CBP)，列出了2017年到2024年非法移民的人数，称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人数在七年内增长了10倍。此条推文获得了3400万浏览，并被许多其他用户转发，包括马斯克——事实上，马斯克一直很爱转纳法尔的推文。

这条推特的内容声称其数据来自于美国边境管理局。

这些推文引用的数字，虽然确实来自CBP，但是2017-2020年这前四年和2021-2024年后四年采用了不同的数据集。这样就夸大了拜登当政和川普当政期间的差距。其次，这些数据统计的是边境执法“遭遇”(encounter)越境移民的事件次数，并不等于获准进入美国的移民数字，前者的规模要大得多。将“遭遇”次数与入境人数混为一谈，是右翼自媒体和川普等人近年来惯用的一招。

试看右翼如何扭曲数据

根据CBP的数据，在截止2023年9月的2023年财年，西南边境共发生了240多万次移民遭遇事件，全美总共发生逾320万次。不过这个数字包括了多次遭遇的次数，因为很多人是多次尝试越境并反复被遣返，这有可能导致数据膨胀。因此，这个数字并不能准确统计非法入境的人数，而只能反映边境官员的工作强度变化。

大多数在边境遭遇的无证移民都被驱逐。CBP数据显示，拜登任期内，从2021年2月到2023年5月，大约发生了250万次驱逐。来自国土安全统计办公室的数据表明，自拜登于2021年1月上任以来，全美发生750万起遭遇，其中有240万左右的移民被允许进入美国。

再来说这些推特如何扭曲数据。在CBP的网站上确实列出了从2017年财年到2024财政年度迄今的非法入境执法次数。

数据来源：https://www.cbp.gov/newsroom/stats/cbp-enforcement-statistics

执法次数由CBP两个部门报告的数字组成，其一来自现场行动办公室(OPO)(表格第二行)，其二来自美国边境巡逻队(表格第三行)，第四行则是两个数字之和，代表遭遇执法总次数。

可以看到，在纳法尔的这条推特中，2021到2024年的数字引用的是表格的第四行，统计了来自边境巡逻队和现场行动办公室报告的遭遇执行的总和。而从2017到2020 年的数字，引用的是表格第三行的数据，仅代表边境巡逻队报告的遭遇次数。这样2017年到2020年的数字，就被有意压低了。

所以，前四年的数字和后四年的数字，分别来自于不同的数据集，这就导致增长规模被故意操纵和扭曲。

因此从2017年至2023年财政年度间无证移民的遭遇次数增长约为六倍左右，而不是十倍。此外需要考虑的是2020财年经历新冠疫情，全球移民流动均出现显著下跌。

而马斯克在转发时说2024年才过了6周，就已经进来这么多人，也明显是误导。

和各类美国政府统计一样，CBP的统计根据的是财政年度而非日历年，联邦财年为日历年的10月1日到次年9月30日。所以2024财年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半月，而不是6周。四个半月的遭遇次数相当于2023财年的38%，遭遇次数跟去年相比并没有明显增加。

美国目前边境问题的由来

拜登政府对移民政策的总体构想是一方面逆转川普时期政策，兑现美国难民法案和对国际法的承诺，确保移民、尤其是携带未成年子女的家庭能够重新获得庇护途径，一方面实施西半球联动，确保寻求庇护者能通过CBP One移民应用程序申请等路径更有序、更可控地进入美国，但这些政策，无论主要用意是限制移民还是拓宽庇护渠道，在实施中都遇到了大量法律挑战，在左右两边都落不着好，这生动地表明无证移民的涌入并非完全与某届政府或某位总统的决策有关。

川普时期实行了一个名为“留在墨西哥”的移民政策移民保护协议(Migrant Protection Protocols, MPP)，根据该计划，美国边境官员将非墨西哥籍寻求庇护者遣返回墨西哥，让他们在危险的异国他乡滞留数月或数年，等待美国移民法庭对其庇护申请的审理结果。从2019年1月到2021年1月，川普政府根据该计划向墨西哥遣返了逾7.1万名寻求庇护者，其中包括1.6万名儿童(当中甚至有约500名儿童不满12个月)、残疾人或慢性疾病患者。

在墨西哥坐“移民监”的这些移民极度孤立无援，很容易成为各种犯罪的受害者。人权倡导团体 “人权第一”(Human Rights First)统计发现，至少录得816起绑架、强奸、殴打和其他攻击寻求庇护者的案件。

该政策在减少非法入境人数方面收效甚微，同时带来了严重的侵犯人权问题，与美国移民法和1980年《美国难民法案》中提供的庇护承诺相悖。拜登在2020年竞选时就表示，他的政府将结束前总统川普的“有害庇护政策”。2021年2月，拜登就职后不久，他开始允许该计划中数量有限的寻求庇护者进入美国。2021年6月正式终止“留在墨西哥”计划。但是很快遭到了法律挑战，直到2022年，最高法院才裁定联邦政府有权废除这项有争议的政策。此番拉扯证明拜登政府在处理边境问题方面，受到到多方掣肘。

1980年的美国难民法案明确规定“身在美国境内的外国人”可以申请庇护。

另一个主要移民措施是在新冠疫情之初，川普政府动用“第42条”快速大量驱逐无证移民。而这种措施同样会导致大量有着真实庇护需求的移民求助无门。随着疫情结束，关于是否废除使用该法案，也进行了长期的法律拉锯战，直至2023年5月11日，第42条因过期而失效。

在第42条即将到期前，预测到无证移民越境人数可能暴增，拜登政府宣布了一揽子新的管控措施，统称为庇护过境禁令(Circumvention of Legal Pathways,CLP)，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要求非墨西哥国家的移民必须首先在他们过境的第一个安全国家寻求庇护且已被拒绝，而且需要在进入美国之前通过譬如CBP One应用程序排号和预约到达入境口岸的时间和地点，不然会被立即遣返，而且面临五年内禁止入境美国的严厉处罚。这项措施非常有效，在2023年6月边境遭遇次数明显下降。

在2023年6月，边境遭遇次数出现了显著下降。来源：美国移民研究所基于CBP数据制表。

但拜登的CLP限制性法令不断受到法律挑战，数度被法院暂缓，再被中止暂缓，目前受到第九巡回上诉法院的暂缓令约束。

归根结底，法律方面的撕扯，是因为美国上次修订移民法已经是1986年的事情了，现有的移民法律已经严重与当前西半球乃至全球动荡的政治局势、经济动荡和民众寻求庇护的现状脱节。拜登政府的CLP政策等于是基于当前现实，越过了美国原有的难民法案，拼凑了一个全新的庇护制度，但这势必会受到法律挑战，所以亟需立法机构给予政府新的授权。

只有两党合作才能解决边境问题

边境危机目前看起来是总统拜登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尤其是在美国经济状况改善的情况下。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 News)两周之前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在边境和移民问题上，美国人对川普和拜登的支持率分别为57%对22%。即使在美国这个两极分化非常严重的国家，也很少看到如此巨大的差距。

但问题是，拜登政府既无法独立为边境问题负责，也无法独立推进新的边境政策改革。

2月，参议院两党难得地达成了1180亿美元的一揽子解决方案，有望严格收紧边境管控，大幅增加申请庇护的难度，并与援助乌克兰和以色列挂钩。但是由于今年面临大选，在共和党议员的阻挠下，新法案未能在参议院获得多数票数。

边境局势原本有希望迅速获得控制，但就这样由于政党政治的矛盾而被搁置。目前众议院两党也协商了一个新的边境安全法案，但预计在2月28日众院恢复开会时，该提案仍将受到共和党领导层的反对。

撇开共和党的策略不谈，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边境危机真的存在吗？

答案是，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但是并不是像共和党人描述的那样。

现在的边境遭遇次数似乎非常惊人，但从1990年到2006年，边境巡逻队遭遇的次数几乎每年都超过100万次，2000年达到160万次的峰值。然后数量开始下降。但在以反移民为特征的川普时期，这个数字又开始抬头。可以说，不管哪个总统上任，这个趋势都已经在那里了。

美国边境的无证移民人数消涨，对应的是周边各国的经济和政治形势变化，源于移民和庇护法律滞后。

近几年是西半球乃至全球近代史上最动荡的移民时期之一，受冲突、自然灾害、经济衰退、犯罪和政治镇压等外部因素影响，越来越多的移民来自更遥远的国度，这也为移民安置、实施遣返和“留在墨西哥”政策带来了现实的挑战。

与此同时，评估抵达边境的移民是否有资格获得庇护或其他人道主义保护的法律体系却严重失灵。移民法庭长期资金不足，积压的案件超过200万件。2023年，解决这些案件平均需要两年多的时间。而且即将庇护案件被拒，一个几乎四分五裂的移民体系也意味着他们几乎可以在不被遣返的情况下继续在美国生活。

这种现实不仅刺激了更多移民试图跨越边境，它还推卸了美国对寻求庇护者的法律责任。许多移民被迫自己上移民法庭。与刑事法庭不同的是，尽管移民法是复杂程度仅次于税法的法律，但是当事人却无法获得指定律师援助。

参众两院近期的提案并没有切实解决这些问题，而是希望获得广泛的权力，侧重于将移民拒之门外。任何改革都必须在美国的承诺与简化程序之间取得平衡，这是法律的基本要求。

遗憾的是，国会现在似乎并不愿意考虑任何此类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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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ttps://www.vox.com/2024/2/7/24064001/border-crisis-immigration-reality-explained-mayorkas-impeachment

https://apnews.com/article/biden-border-election-2024-republicans-3e905afaf7a68387aa58296e6cf91890

https://www.snopes.com/fact-check/us-illegal-immigration-growth/

https://www.cbp.gov/newsroom/stats/cbp-enforcement-statistics

https://www.migrationpolicy.org/article/biden-three-immigration-record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2024-election/poll-biden-trump-economy-presidential-race-rcna136834

https://www.hrw.org/news/2022/02/07/remain-mexico-overview-and-resour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