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今天在上海博物馆看了达芬奇与唐伯虎特展。
上海博物馆这个“对话达芬奇”的展览办了也有几个月了,一直很想来看。初看这个展题的时候觉得特别奇怪,唐伯虎和达芬奇,两个从未遇见的人,怎么会放在一起展览呢?
再想之下,又觉得有些靠谱之处。
达芬奇出生于公元1452年,唐伯虎比他小二十来岁,两个人基本是同时代的人,又都是画家,生前虽然不可能见面,但死后画作放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对比与趣味——其实东西方这样让人不说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的同时代人物还蛮多的。比如华盛顿与乾隆皇帝,就其人生做派看宛若两个截然不同时代的人,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同时代的。
而具体到达芬奇与唐伯虎而言,我觉得同时代,他们有一个点倒是迷之相似——虽然他们都是以画作立世的人物,但如果你穿越回15世纪,告诉这二位后世给他们的这个历史评价,他们是想象不到的——
因为两人最初的人生志趣都并不在此。
达芬奇出生于一个公证人家庭,在15世纪商业繁荣的意大利,这个工作本来也算个旱涝保收的好工作,可是无奈他还有另一重身份——私生子。在当时的欧洲,私生子不仅无法继承爵位,很多行业工会也是不认可他们有资格子承父业的。
达芬奇就不幸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从小没有继承权,只能到画家韦罗基奥的画室去当学徒。
可是达芬奇的学画之路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他快出师的时候,佛罗伦萨的“大善人”美迪奇家族给韦罗基奥画室分了一个大活儿,让他们给教堂画天顶画。结果试用了一段时间之后,美迪奇家雇佣了该画室所有的学徒——除了达芬奇之外。
我没有查证到为什么美迪奇家为啥“有眼不识泰山”的错过了这位划时代的大画家,但达芬奇有句名言,说“画家绝不可模仿他人的风格,因为这样他就会成为大自然的‘孙辈’而非‘子辈’。”
我猜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执拗的理念,让年轻的达芬奇错过了第一份工作机会。因为美迪奇家当时的看上的是韦罗基奥的画风,那些能够忠实复刻师父风格的匠气师兄弟,显然比达芬奇更讨喜——这就像一个如今过于有自己想法的研究生往往很难毕业或者在实习后转正一样……
所以至少到30岁以前,达芬奇就是这样一个因过于有想法而怀才不遇的苦逼青年,绘画上的不被认可,让他不得不靠研究机械,建筑等更“工科”的工作以求得用。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他留下的大量兵器、机械草图。
搞到后来,达芬奇可能自己都放弃画家这个身份了。30岁那年,深感佛罗伦萨过于卷的达芬奇想去米兰大公斯福尔扎家族那里供职,写了封求职信,说了半天自己打仗时怎么能制造兵器,和平时能制造机械。邻到最后才说了一句“捎带说一下,本人还偶尔会画一些画,水平不逊色于任何其他人。”
从这句话里,你能感觉到大龄青年达芬奇那满满的不服不忿么?
而今我们知道,那是相当的“不逊色”。
有趣的是,同样在大约30岁时,过的同样苦逼的还有东方的唐伯虎。
唐伯虎这人出身商人家庭,明代那个环境,商人再有钱也是没地位的,所以唐伯虎他爹就一力供儿子读书,力求能让家里出个走科举正途的“公务员”。
唐伯虎这人倒也非常成器,乡试就得了头名解元,满怀信心的进京赶考,考完会试还信心满满的说今科的会元非他莫属。
但倒霉的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会试考官出了道特难的题,就唐伯虎和另一个举人答上来了,朝廷觉得有蹊跷,决定严查,一查之下发现那人作弊,再一查,唐伯虎与他有交游。那不用说啊,你俩一定是串通作弊,于是直接下了大牢。后来虽然被家人花钱保了出来,但从此上了黑名单,这辈子都进不了科场了。
所以唐伯虎和达芬奇一样,都是“被人生放逐的人”——他们的人生本来是有一个写好的剧本的。他都遭遇了命运的残酷玩笑——你有你的人生规划,可是命运对你的人生另有计划,它偏偏不让你得偿所愿。
于是无奈的达芬奇与唐伯虎,相隔万里的在同样的年纪拿起了画笔,把他们那满腔的怀才难遇与无处发泄的才气,诉诸笔端。画成了他们的作品。
所以他们都画美人,画风景,画他们眼中所见的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
而今,时隔数百年,看着这些画时,我在想他们在落笔的当时当日,也许从未想过他们能凭这些画着玩的东西名留青史。他们的人生本有其它的更在乎的东西,无常的命运残酷的打断了它们。绘画,只是他们在人生的“垃圾时间”里,聊以自慰并赖以糊口的随性之作吧。
但他们又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些闲笔,却让他们意外的走向了永恒与伟大。得以跨越五百年之后,相会在这里,相会在我的面前。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对于达芬奇和唐伯虎的命运,似乎可以鸡汤的这样说。
可是我却绝对这样说不好,上帝其实对这两个人并不友好,他给了他们才华,却关上了他们所热望的那扇人生正途之门,至于他们得以扬名的那扇窗,则更像是他们自己无意中打开的——只是天才的气质在他们灵魂的小屋中压抑了太久,窗户一旦打开,就立刻喷薄而出了。
所以命运终究还是公平的,有才华的人终究不会被埋没,哪怕你伸张才华的方式未必是你所预料的那种“正途”。
不炼金丹不坐禅,
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幅青山卖,
不使人间造孽钱。
有时候觉得,达芬奇和唐伯虎这种卖画为生,靠喜欢他们作品的粉丝资助生活的人生,其实也挺像如今的自媒体的。而作为一个也是三十出头离开了体制内这个“人生正途”,以卖文为生的江湖后辈,他们的故事应该给我一份淡然。
命运无常又怎样,给你关上了你原本规划的那条路又怎样?只要还有才情,和对这个世界上真与美的爱,我们总能生活下去——甚至说不准,还能留下几件作品,博若干年后有同样心曲的人们会心一笑。
我是获了这样的慰藉与坦然,结束这次观展的。
新的一年,这条“未曾设想的道路”,我仍会走下去,无论风雨为何——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随笔一篇,写匆促,感谢读完,愿您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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