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嘉宾 | 刘秋阳、刘中巍
编辑 | Tina
相信很多游戏玩家都听说过“私服”。它游走在法律边缘，为玩家提供了一个体验游戏“另类玩法”的空间。然而，架设私服往往伴随着侵犯著作权、非法获利等违法行为，也因此屡屡登上法制新闻的头条。
2022 年，一伙人架设游戏私服，一年多非法获利 1500 万元，最终 20 人被判刑；2023 年，6 名私自搭设游戏私服者因侵犯著作权罪被判刑……
选择玩私服，不仅风险高，而且容易被贴上“人傻钱多”的标签。但 2024 年，一款新游戏的出现，却让“私服”成为了一个好选择，云厂商们也集体发力，掀起了一场“私服”争夺战。这款游戏究竟有何魔力？它会是私服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吗？
小团队打造全球爆款
今年 1 月 19 日，一款名为《幻兽帕鲁（Palworld）》的开放世界生存游戏横空出世，在短短 8 小时内销量突破百万，24 小时销量破 200 万，5 天内销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 700 万。
这款游戏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日本厂商 Pocketpair 投资 10 亿日元，耗时近 4 年打造。
发布不到两周，游戏官方公布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数据：Palworld 在全球拥有 1900 万玩家，其中 Steam 平台销量为 1200 万，Xbox 平台销量为 700 万。
有数据爱好者将维基百科的人口 / 国家列表与 Pocketpair 的销售统计数据进行了对比，发现 Palworld 的玩家数量竟然比 127 个比如索马里、荷兰在内的这样的国家的人口总数还要多。
玩家可以在游戏中，收集神奇的生物“帕鲁”，派他们进行战斗、建造、做农活，工业生产等。与任天堂始终以温暖人心的成长传奇为其故事内核不一样，Pocketpair 的这款游戏完全抛弃了这些温暖的感觉：“帕鲁”实际上可以说是游戏里的“奴隶”，游戏的核心是捕捉它们、提升生产力，然后利用这些生产力捕捉更高等级的帕鲁，并让它们从事更多的劳动。
游戏方引入了一些让帕鲁提高生产力的设计，例如控制帕鲁的工作时间来保持活力（帕鲁加班文化），这些现实社会中的运营模式，意外地引起了“打工人”玩家的共鸣。
许多玩家将游戏当作“职场模拟器”，让一众网友过起了白天上班当“帕鲁”、晚上回家在帕鲁游戏里当赛博老板的日子，在游戏里完成人生“逆袭”。
游戏玩家们还进行自我代入，并创作了大量的“帕鲁梗”：“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帕鲁，你不干，有的是帕鲁干。”“让一个帕鲁全天候高强度工作，累倒后卖掉换新的帕鲁，会有更高的效益。”
“帕鲁”一时之间成为游戏玩家们谈论的新焦点，但游戏的火热同样也给这个游戏的开发团队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
据 Pocketpair CEO Takuro Mizobe 的说法， Palworld 的技术团队最初只有 3-4 名成员，而且都是新入职的员工，目标是“快速制作，立即发布，看看用户的反应如何”。
开发一年，游戏团队增加到约十个人，两年后增长到 20~30 人。第三年，Takuro Mizobe 又给该团队增加了 10~20 名新成员。其中艺术部门是团队中最大的部分，包括动作、背景和 3D 艺术家。他在总结该技术团队的增长时，特意强调后来“该项目聘请了五名以上的新工程师”，但总的来说，开发人员还真是不多。
服务器是个大难题
Palworld 火爆全球，但他们的服务器也明显扛不住！发布之后的几天内，数百万玩家涌入游戏，导致服务器不堪重负，玩家们纷纷吐槽登录困难、游戏卡顿等问题。Palworld 使用 Epic Online Services 服务作为后端，该游戏开发商早已于 1 月 20 日与 Epic Games 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中双方沟通制作了一个修补程序，解决了游戏早期的一些连接问题。
Epic Games 最近表示，最初的 Palworld 连接问题是由于游戏达到了预先配置的连接限制而引起的，这种情况发生在 700,000 名并发玩家的时候。这也表明该公司从未预料到使用 Epic Online Services 的游戏需要支持如此大量的流量。
最近，Takuro Mizobe 还在 Twitter 上自爆服务器成本太高，为了支持全球拥有 1900 万玩家，该公司 2 月份的服务器维护成本预测需要 7053 万日元，约合 338.9 万人民币！他甚至开玩笑地说，也许他们会因服务器费用而破产。
在后续的推文中，Pocketpair 的网络工程师 Chujo Hiroto 透露，他被要求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降低游戏的服务质量。这家日本工作室甚至表示将“不考虑盈利性”，会尽一切努力确保所有玩家都能充分享受游戏的乐趣。
同时，技术人员还需要修补几个已知的多人游戏错误，包括一个严重的内存泄漏，这些错误限制了游戏的可伸缩性。然而，这些举措似乎不足以稳定 Palworld 后端。
另一方面，由于 Pocketpair 没有国内代理，中国玩家连接海外服务器延迟相当高，有用户反馈说，“连接的人越多延迟带来的感受就越明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加上 Pocketpair 官方服务器和技术人员投入多少有些“捉襟见肘”，所以直到现在，卡顿、延迟、掉线等问题依然频发。在 B 站、小红书、知乎等平台上，到处都是解决《幻兽帕鲁》卡顿、闪退等问题的相关教程，硬生生的把普通玩家都逼成了“技术专家”。
云厂商把自己也卷成了“帕鲁”
为了解决用户体验问题，Pocketpair 设置了一个比较罕见且被认为是“良心”之举的解决方案，即允许用户自带服务器下场，还给大家弄了一个技术教程：实在太卡，您就按这个说明自建服务器吧，Windows 和 Linux 都行！
截图来源：https://tech.palworldgame.com/dedicated-server-guide
在游戏运营中，自建服务器通常是一个灰色地带。许多游戏厂商认为私服侵犯了他们的知识产权，并对游戏运营造成不良影响，因此通常会采取措施打击私服。
然而，“帕鲁”的做法却颠覆了这一传统，因为它的商业模式与其他网络游戏有所不同。一般网络游戏主要以玩家充值为主要营收手段；弱联机游戏则主要依靠广告或玩家付费买断来获利。这一根源在于游戏的付费模式与成本结构息息相关。弱联机游戏的主要成本在研发阶段，一旦上线，后续就不需要再投入成本，类似电影制作；而网络游戏则需要持续投入人力、财力维护服务器资源。
在 Palworld 这样的买断式游戏中，服务器资源需求巨大，因此开放服务器部署权限不仅不会增加后期维护成本，反而可以扩大营收。尤其是在游戏爆红的情况下，必然会有更多的服务器部署需求。
玩家自行搭建专用服务器，其实也有一定难度。Youtube 上就有一位“帕鲁”技术粉按照官方说明演示将 Palworld 部署到谷歌云平台上：首先需要有谷歌云平台账户，最好有 300 美元的免费积分，或者愿意按照配置每月花费约 100 美元；然后是下载游戏，以及一堆门槛相对较高的 terraform 配置，部署 GCE 实例，并等待大约 15 分钟；最后将 VM 连接到 Palworld 的 IP 地址上，这才算基本完成了。
对比来看，国内云厂商的服务就人性化很多了。阿里云、腾讯云、京东云、字节火山引擎等，都提供了一键部署方案，把建私服需要的配置工作，都简化到后台，用户也不再需要下载游戏服务端，流程简单到“会上网就能搞定”。华为云、腾讯云、阿里云的官网页面，游戏服务器（幻兽帕鲁）都占据了特别醒目的位置。
在 Palworld 游戏推出的这两三周，几家大厂也因为要服务好个人玩家，将自己卷到了“极致”。
首先是比价格。腾讯云一开始推出的新用户 4 核 16G 套餐，定价为 66 元每月。随后，阿里云推出了新用户 26.52 元每月的套餐（带宽不同）。于是，我们就看到腾讯云宣布降价了：通用配置新用户 32 元每月！
其次是比部署时长。各大厂的宣传不断在改变：“3 分钟部署《幻兽帕鲁》联机服务器”、“一分钟开服 《幻兽帕鲁》游戏专属服务器上线”、“玩《幻兽帕鲁》，10 秒开服”......
而且据说阿里云不仅提供一键部署的标准服务，还建立了数十个微信群，专门为玩家提供专属客服，随时解答问题并收集反馈和需求，以持续改进服务。网友直感慨：“这些云比帕鲁还内卷！”
私服与“云原生”
这几家云厂商提供的方案各有不同。阿里云主推“计算巢”PaaS 平台，腾讯和京东则主推轻量服务器，此外还有提供容器化部署方案的厂商如 Sealos，而火山引擎则选择了组合云原生技术栈中的容器编排引擎 Kubernetes 和 OpenKruiseGame (下述简称 OKG) 开源方案。
目前阿里云官方卖出了过万的私服，Sealos 也在三天之内支撑了 1000 个私服。
在当今的游戏开发领域，云原生游戏已成为备受瞩目的新概念。长期以来，游戏行业的技术标准化程度较低，各家游戏厂商都有独立的技术栈，导致游戏的开发、部署和运维管理模式各不相同。但随着云原生的出现，这种现象也将逐渐消失。
容器成为游戏服务器部署的主要载体，Kubernetes 则成为游戏服务器管理的核心工具。
这些原因包括容器化使得游戏公司的研发和运维过程更加整合化，通过在相同的容器环境中进行开发、测试和运维，提高了游戏的交付效率；声明一致性提升了开服 / 更新的效率，原本需要分钟级别的开服时间现在可以在秒级完成，同时也提高了游戏的可用性；通过可观测能力，可以秒级感知开服结果和游戏服务器状态；弹性伸缩使得游戏能够自动应对高峰和波谷期，不仅控制了成本，同时也提升了运维效率。
游戏服作为一种强有状态的业务，在 Kubernetes 上的管理相对较为复杂。Kubernetes 并不完全支持游戏服的需求。
以《帕鲁》为例，每个帕鲁游戏服都需要一个独立的公网地址，而 Kubernetes 的服务概念更适用于无状态业务，更偏向于负载均衡，无法直接将流量发送到对应的 Pod。此外，Kubernetes 的工作负载在批量管理和定向管理之间存在冲突。
例如，Deployment 生成的 Pod 没有类似序号的状态标识，导致无法进行基于序号的有状态服务发现，也无法区分游戏服之间的状态差异，以及在异常重启时可能导致状态丢失，配置和存储等无法自动重定向。而 StatefulSet 生成的 Pod 虽然有序号作为状态标识，但只能从序号大到小进行更新或删除，无法定向管理游戏服，也无法感知游戏服之间的状态差异特性。
CNCF 孵化项目 OpenKruiseGame（OKG）则弥补了游戏行业云原生落地的难点，针对游戏服提供了相适应的工作负载抽象，解决原地升级、定向运维、网络配置等游戏运维需求。
以“帕鲁”为例，OKG 还能在批量开服后，提供资源规格定向调整的能力，比如 4 核 32G 的游戏服可以定向调整为任意的规格，同时不影响其他游戏服正常运行。另外，通过提供自定义探针可以感知到对应状态透出到 K8s 层，OKG 还能联动自动化运维手段实现故障恢复或自助升级等。
在国外，因为 Minecraft、Survival Evolved 等游戏的流行，已有一些成熟的游戏私服部署平台，如 Shockbyte 和 G-Portal，但国内目前还没有主流的私服部署平台。这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是技术门槛较高。
游戏私服部署平台处于游戏服务与基础设施资源的中间层， 需要同时具备游戏行业属性和云计算能力。在没有广泛需求的情况下，平台的投入成本难以得到有效摊薄，因此难以盈利。
不过，近年来游戏行业和技术环境都发生了积极的变化，为国内游戏私服部署平台的出现提供了契机。
刘秋阳认为，也许当下是私服行业的一个拐点：在行业环境的角度，《帕鲁》的火爆让国内游戏行业看到买断式游戏的甜头，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在“充值”路上走到黑的风险；在技术的角度，由于云原生的出现，游戏开发和运维合理地解藕，使云上高效地进行游戏服运维管理成为了可能。
因此，我们大胆预测一下，未来在国内很可能孕育出一种新型的商业模式：个人开发者或者精品工作室选择用户付费买断的盈利方式，将部署权开放出去，有助于成本的控制和团队的精炼；而私服平台将承接游戏部署需求，专注于游戏服的运维管理，各司其职。游戏生产效率提高了，爆款和精品率也会越来越高。
参考链接：
https://automaton-media.com/en/interviews/20240123-25950/
https://insider-gaming.com/palworld-cost-one-billion-yen-to-make-and-the-ceo-didnt-want-to-budget-money/
https://www.pcgamer.com/its-a-miracle-that-palworld-exists-according-to-the-studio-founder-it-was-the-antithesis-of-proper-game-development/
https://mp.weixin.qq.com/s/WjQAGsgZdgz9Q6VLcEcvJw
https://github.com/openkruise/kruise-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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