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生活或者说独自一人的生活是一种能够发掘内在自我价值的、具有强大精神成长力量的生活”
共创活好的环境
『niwo』
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继承的人和创造的人。
选择继承的人安心继承,世俗的一般标准,比如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这是能通过努力达到的,生活的目标和路径都很清楚,勤奋劳动,抓住机会,然后在整个社会的基本面里尽量过得好一点儿。
创造的人是要在现有体系之外创造另一种价值,打开一片空间,拓展一片新的精神世界。如果你想过这样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目标的实现。这就是《堂吉诃德》珍贵的原因了,它在2000年被评选为世界文学史上最优秀的作品。人类精神深处是渴望自由、渴望创造、渴望走新路的。
堂吉诃德跟常人的行为规范不一样,他是反着来的,60多岁了突然像个少年。一个老人,已经没有多少力量的老人,一辈子读骑士书,最后化为行动,拿着破矛,戴着破盔,骑上老马,走出家门,像个疯子一样,面对世界还敢飞蛾扑火般地冲上去。
堂吉诃德最宝贵的地方在于他活出了一种从内向外的生活,活出了生命的唯一性。堂吉诃德勇敢地将自己的梦想付诸实践,这种走出去的勇气和行动就是一种从内向外的生活。太多的人一辈子只看到自己,局限在自我中,不会走出去看周围和这个社会,不会判断自己的生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堂吉诃德那样,坐在山坡上议论自己、看自己?一旦这样的话,所谓“相杀”也就不是“相杀”了。
自由的生活有个特点,就是把自己变成社会的一部分,不完全属于自己。我们在这个社会上一生的使命就是给社会探索一点儿新东西。越是这样的人,他的情感就越不容易被那些外在的标准衡量。
如果我们自觉地走上了寻找自由的道路,这时候必然与外界有交互,一个人身上的复杂性往往就在探索过程中释放出来。在《走出非洲》里,凯伦离开肯尼亚时,只带了恋人丹尼斯的几本书,其余全部舍弃,但是她一路上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内心是丰裕的。一个人活到70岁时回想自己的一生,走过的路、经历的心情、形形色色的相遇......
“ 如果内心承载了这个世界的细节,你会发现很多传统以为苦的东西其实是幸福。
我在日本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去参观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一个文人故居。那个地方有点远,我一大清早从冈山坐第一班列车出发。隆冬腊月,一路上河水冰凉,闪着寒光,一两个小时后,群山上终于露出一点点的红,远处的阳光照着山峰,那红一点点往下移,山谷里的河流开始泛白了,巨大的光一点点在移动,生命在苏醒,有的地方有炊烟袅袅升起,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多么幸福。大家都还在沉睡中,我已经跟这个世界相看了,大地是那样一点点地打开、苏醒。

以前夏天时我会在上海外滩坐一个通宵,发现原来外滩通宵不断人,夜深人不多但不会断,早上的霞光慢慢从东边升起,巨大的楼影倒映在江面上,非常漂亮。这里白天不准骑车,夜里我骑车在南京东路,感觉像骑在峡谷里,置身梦幻世界一般。
天刚蒙蒙亮,在狭窄的巷子里,居然已经有一些人喜笑颜开地出来经营。这些人是从浙江西部的山上来上海贩卖石榴的,她们早上把石榴擦得锃亮,然后放在担子里,走街串巷。能在城市里看到山里的景象,真好。她们一看我拿着相机,就说,赶快拍我们!一个个笑得特别开心。这就是人间关系。有的人活了一辈子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人间关系,都是那种等级关系,人生活得太窄了。
在现代生活里,两个人的感情都是这样一路走来形成的。爱是爱他的生活,两个人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精神里,感情是由此衍生出来的,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建立深厚的感情。
爱情的一个基本要义是,放不下。为什么要结婚?就是因为你爱这个人,如果你不跟他在一起的话,你就不知道他的未来,他以后会遇到什么,所以你心里特别放不下,这个时候你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就是跟他结婚,共同度过以后的岁月。
今天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很复杂的时代,有点像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菲茨杰拉德写《了不起的盖茨比》的那个时代。那个时代最大的特点是人的失根。当时的美国,很多人出于求学、求职各方面原因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他们到处迁徙,所以对原生的土地产生了情感断离;另一方面,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听到很多古老歌谣,爵士乐开始流行,接触很多古代的史诗、神话,尤其是爵士乐里面混杂的成分,既有古老神话的永恒性,又有随意性,所以这时候的人显得很矛盾,人的想法里既有过去时代思想的遗传,又有面向未来追求个人自由的期待,人活得就像两个人。今天很多中国人身上活得就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很累很累。现代人为什么觉得纠结?如果没有双重性、多重性,就没有纠结。
所以在这个年代,很多人就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减负,爱情本身就变成了一个方舟。往往正是这种急迫性容易使人选错人,把一个人放大。可能这个人本来跟你不合适,但正好跟你的需求、你的孤独、你的焦虑等等产生联系,恋爱和婚姻变成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这就是今天的人普遍存在的问题。
我们这个时代有一个巨大的主题,就是痛苦、生活的不完美,所以我们今天的人生观、哲学观全都要变。很多人对爱情的体会,都是在痛苦中领悟的,不经过痛苦,完全不明白幸福是什么。这种试错的过程,对我们今天的年轻人而言是特别宝贵的,不要怕试错,不要退缩,你没有办法保证什么都是好的。今天中国这一两代人甚至三代人,其实过得都很艰难,别看物质生活提高了,下一步更痛苦,精神的痛苦远远比物质的匮乏更厉害,所以打开了现代生活的主题——孤独、人的异化感、孤立感、漂流感。
现在单身独居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很光荣的。其中的意义是什么呢?中国古代缺乏个体文化,每个人都处在家族里。西方文艺复兴,特别是大航海时代之后,很多传教士、探险家、考古学家等都跑出去了,他们没有拖家带口,而是独自一人出去建立起个人价值,独立地、探索性地生存,这种现象和西方国家的文化有关系——他们的文化更注重个体,以个人价值为核心,强调的是个体和上帝,而家庭和父母居于次要地位。
我国不同于此,我们注重的是集体、家族,弘扬一种宏观的、“大”的价值观。
事实上,我们也需要个人的独立性、自由感、探索性,但是在经济还不是很发达的情况下,我们的个体性消融在了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里。现在有一批年轻人因为精神文化等因素而单身了,其实是给整个民族打开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即“在这么大的群体里如何探索独立的生活、建立独立的价值”,他们不仅是为自己,也是在为后代开路,如果有三代这样的人,就会形成一股很大的社会力量,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结婚或不结婚,不管做出怎样的决定都能过得丰富多彩,而现在我们的历史记录里看不到单身人的生活的丰富多彩性。当下的这一批年轻人正在通过音乐、旅行、创作、媒体等方式寻求丰富性,践行一种很艰难却具有独特价值的生活。这种生活的构建如果仅仅靠一个人的努力可能是短暂的、昙花一现的,但如果是大群体共同搭建,情形便大不相同了。
单身生活或者说独自一人的生活是一种能够发掘内在自我价值的、具有强大精神成长力量的生活,而我们的历史传统中缺乏这种经验。所以,虽然现在年轻人生活得很艰难、苦涩,但他们是在造福后代,为后代探索一种全新的生活。以前农业社会的生活方式是代代相传的,如今,从这一代人开始,物质生活的比例下降了,精神文化生活比例上升,年轻人不断拓展生活的趣味性,挖掘新的生活价值,在几代人这样的努力下,我们终将完成这件事情,形成和西方不一样的中产化——西方的中产化是在工业环境下进行的,特点之一是“大批量”,比如美国城郊有大批房子,中产阶级每个人的生活都大同小异;对于人口基数更大的中国来说,如果每个人都具有探索性,我们更有可能创造出很多种不一样的生活,给人类社会带来新一次的变革。
所以,每当我看到社会上单身的年轻人过着充实的生活时,我就特别佩服他们,那是真正地在为社会的发展“以身试法”吧。年轻人这样做的价值很高,现在中国有14亿人口,在这样庞大的人口数量之下,哪怕一部分人选择不结婚也是可以的,国家甚至可以尝试设立专门的单身补贴,而不是一味地鼓励所有人结婚。面向单身人群,国家可以开展一些相应的温暖和鼓励性质的活动,比如提供创业帮助,在公共空间中建设“单身空间”,建立更多24小时营业的超市、深夜书店、深夜食堂,鼓励夜经济的发展等。这些做法不仅会给“寒冬腊月”依然在外游走的单身年轻人提供一些“落脚点”,也会形成一个生态链,创造巨大的经济新增长点的同时,这种开放性也会为更多有趣、独特的年轻人提供多元发展的机会。所以,社会需要朝着这个方向做出更多的行动。
鼓励单身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我们讳莫如深的问题——性文化的转变。
美国单身人士众多,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性伴侣,日本也比较性开放、性自由,对于当下的中国来说,这是一道很大的坎,我们也无法预判未来的情况。如果中国的性开放程度变高,很多年轻人可能会更加不愿意结婚,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自由了。
80后这一代人还比较顾及别人的感受,做事时会考虑对他人产生的影响,90后、95前这一代人已经稍微发生了变化,而95后生长在环境、信息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的全球化时代,他们在做事时或许更看重自我需求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但是在很多方面,95后依然会顾及父母的看法,比如,在选择恋爱或结婚对象时,如果父母不喜欢,他们就会有压力、纠结和顾虑。不同于西方,我们这代年轻人身上并存的注重自我感受和保持传统善良观念两种特质,使很多问题变得矛盾、复杂起来。
*本文选自《梁永安:阅读、游历和爱情》,梁永安 著,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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