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国,突然闯入大众视野。
1月15日,瑙鲁政府发表声明,宣布瑙鲁将与台湾断绝“外交关系”。
今天,又宣布和中国恢复外交关系,终于“迷途知返”。
      图源:人民日报    
这或许是许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国家的名字。
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背后,隐藏着一段让人啼笑皆非,却又扼腕叹息的故事。
他们曾经是太平洋上最有钱的一群人,生活极尽奢靡,在短短几十年内,却从云端坠落,朝不保夕。
鸟粪兴国
瑙鲁,坐落于太平洋,由一独立的珊瑚礁岛及周边海域构成。
经过海平面上升之后,它的总面积只有约21平方公里,出门买个早餐,开车走远一点就能逛遍半个岛。
太平洋的海风与浪花,包裹着这座小岛,让它成为孤悬海外的一颗明珠,瑙鲁人世居岛上,与世隔绝。
地理大发现的浪潮过后,世界逐渐连成一个整体。
1798年,英国船长约翰·费恩指挥下的“猎手”号(一说美国亨特号捕鲸船)发现了瑙鲁岛,并把它命名为快乐岛。
1888年,德国把这座小岛变成自己的殖民地,并命名为瑙鲁,但对这座岛却并未太在意。
因为这座岛在殖民者看来资源十分匮乏,唯一拿得出手的,或许就是成片的椰子树。
1896年,太平洋岛屿公司的一名货运人员,在岛上捡起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以为是化石,把石头进行简单加工,放在公司当门挡。
      图源:网络 
3年后的一天,公司一位管理人员偶然看到了这块石头,认出这可能是一块磷酸盐矿石,一番顺藤摸瓜,覆盖在瑙鲁上的面纱被揭开。
在周边足足140万平方公里的海域里,只有瑙鲁和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岛,在这片海域,海鸟们基本上只能选择在瑙鲁岛上落脚。
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瑙鲁岛为海鸟们提供了歇息的地方,也提供了排泄场所。
几万年下来,海鸟们在岛上留下的粪便层层叠叠,长期沉淀、分解后形成了海量的磷酸盐矿。
厚达6~10米的磷酸盐矿覆盖该岛80%区域,那是海鸟的“无私馈赠”。
      图源:地理科普局   
磷酸盐矿是制作化肥的重要原料,过度开垦、肥力衰败的土壤,可以用它来提高作物产量,在国际市场上广受欢迎,掌握它,就意味着掌握了财富密码。
20世纪后,瑙鲁的控制权辗转在德国、澳大利亚、英国、新西兰、日本等国之间,磷酸盐矿也被疯狂地开采。
1921年,美国《国家地理》报道说:“开采完的矿场一派凄凉而苍白的景象,破碎的珊瑚、废弃的矿车、装矿石的篮子,还有那锈迹斑斑的美国煤油桶都胡乱丢弃在矿坑里。”
时间轮转,自由和独立的季风,吹到了太平洋。
1968年,当时人口6000多人的瑙鲁宣布独立,瑙鲁人终于取回岛上磷酸盐矿资源的主权。
但是,瑙鲁人并没有一边开采一边恢复环境,或是减缓开采力度,实现可持续发展,反而实行掠夺性开采政策。
瑙鲁收回磷酸盐产业的第一年,开采量就已超过德国殖民时代近30年磷矿开采量的总和。
到了七十年代初期,磷酸盐矿每年给瑙鲁带来了1.2亿澳元的收入。
在1975年,瑙鲁的人均GDP高达35700美元,是当时美国的五倍之多,瑙鲁一度成为世界上个人平均收入最高的国家。
金灿灿的光蒙蔽了瑙鲁人的双眼,也埋下了命运的伏笔。
一路狂飙
当躺在了金山银山上,瑙鲁人算是坠入了天堂,处处都是纸醉金迷的声响。
两辆豪华汽车是每个家庭的标配,台式电话、冰箱彩电等当时时髦且昂贵的用品,更是家家必备。
尽情“烧钱”成为瑙鲁的常态。
曾经有一位瑙鲁人订购了一辆法拉利,因为自己太胖坐不进去,就把它闲置,任凭法拉利被风雨侵蚀。
      图源:小约翰可汗   
还有瑙鲁人买了一辆汽车,油箱里的油耗尽后,就把汽车烧掉,再买一辆新的。
国民手中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瑙鲁政府也出钱打造了一套超强的福利系统。
水、电、通讯费几乎免费,连建房子都能获得政府的补贴。
想看病,岛上就有两所设施齐全的公立医院提供免费医疗。
居民出国留学和出国看病,也不用自己掏钱。
在瑙鲁这个弹丸之地,政府建立了3个电视台,昼夜不停地播出娱乐节目。
瑙鲁政府还修建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条环岛高速公路、一个国际机场,购买了5驾波音飞机。
用“卖鸟粪”的钱开道,瑙鲁沿着“开疆拓土”的快车道一路狂飚。
瑙鲁政府成立了一个信托基金,专门替瑙鲁出门撒钱。
有报道称,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只信托基金的价值超过了10亿澳元(约合8.7亿美元)。
这支信托基金在全球收购各种地产,买下了斐济、关岛、萨摩亚等许多岛国的地标建筑。
斐济的大太平洋酒店,曾被印在十元纸币后,也曾被瑙鲁的信托基金买下。
1982年,瑙鲁在澳大利亚首府墨尔本买了一块比本国国土更大的地皮,又花了2000多万美元盖了座52层的高楼,名为瑙鲁大厦。
这座高楼是墨尔本当时最高的建筑,可以容纳瑙鲁所有国民在此居住,如果将来瑙鲁岛被海淹没,国民仍旧可以搬进这里来享乐。
      图源:网络   
完工典礼上,数百名国家代表齐聚一堂,瑙鲁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们十天,让全世界都看到了瑙鲁的“豪气”。
大厦门口还放上了一块磷酸盐矿石,象征本国的立国之本。
吃喝不愁,躺着就有钱入账,国民自然也没了奋斗的心思。
1980年,当时瑙鲁有7000多人口,却只有2000多人在工作,剩下的人都躺在家里,等着磷酸盐矿的分红到账。
但在工作的两千多人也大多数是公务员,上班时间完全随心所欲。
在采矿之外,瑙鲁基本上所有产业都陷入停滞。
椰子挂在树上无人采摘,人们任凭它落在海滩上腐烂。
坐拥丰富的渔业资源,也没人肯动手捕鱼,想吃鱼就从澳大利亚进口鱼罐头。
当时在瑙鲁人中流行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驾车在只有20分钟车程的环岛公路上兜风,喝完一罐罐啤酒,再把酒罐丢出窗外。
酒罐落地,碰撞出安逸的声响,与采矿机器的轰鸣声协奏。
一位在瑙鲁的外交官评价当地人:“这里的人民看不到任何从事劳动的必要,因为一切全部依赖国家。”
靠吃来打发时间,让瑙鲁一度成为世界上肥胖问题最严重的国家,这里的人肥胖率超90%,糖尿病率也超过40%。
      图源:网络   
瑙鲁人最爱的食物,是煮糯米饭配上牛肉,一天吃六顿,再配上一箱24瓶的汽水和啤酒,偶尔再来点油炸食品和饼干当做饭后甜点。
时间就这么配着高热量食物,被一口口咀嚼入腹。
那时的瑙鲁人,仿佛眼里一直盯着享乐,却对自己所处环境的恶劣视而不见。
自上世纪初以来,瑙鲁出口了约8000万吨磷酸盐,换取了巨大的经济收益。
与之相对的,是至少80%的原始植被从岛上消失,本土特有的露兜树从17种下降到8种并濒临消失,周围的海域被磷酸盐径流污染,导致约40%的海洋生物死亡。
岛屿80%的土地成为废墟,无法耕种更无法居住,只有一块块残留的岩石尖锥,像是为在开矿过程中逝去的生灵立下的墓碑。
      图源:Lorrie Graham / Wikipedia》 
这片土地发出的哀嚎,淹没在人类享乐的声音之中,无人听闻。
玉树琼枝作烟萝
把“鸟粪”作为立国之本,瑙鲁一路狂飙突进,却并未走出多远。
在1950年,联合国曾经做过估算,按照当时的速度,瑙鲁的磷酸盐矿在不到70年的时间内就会耗竭。
但瑙鲁独立后仅仅20多年,磷酸盐矿就几乎被采空。
1970年,瑙鲁磷酸盐年产量和出口量还在150万吨,2002年年产量和出口量就只有20万吨,2004年产量仅为约4万吨,呈断崖式下跌态势。
曾经支持瑙鲁人疯狂消费的信托基金,因为错误的投资决策,资产持续缩水。
巅峰时期,这支信托基金持有资产超过10亿美元,最终缩水到三千万美元。
为了缓解财务危机,瑙鲁不断向外举债,但终究是填不平账簿上的窟窿,那些债务反而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004年,瑙鲁大厦被出售以偿还债务,大厦门口曾作为国家象征的磷酸盐矿石也被移除。
      图源:网络
2005年,瑙鲁航空仅剩的一架波音737被收回,这架飞机曾经免费载着瑙鲁人飞过太平洋的天空,如今也彻底和瑙鲁人说了再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在经济陷入困顿的时候,瑙鲁人甚至想要拆掉总统官邸,以便开采下边的磷矿。
那些镶着金边的过去,像一场了无痕迹的幻梦,瑙鲁人梦醒之后睁开眼,目光所及是满地疮痍的矿场,和逐渐生锈的采矿机器。
      图源:地球知识局  
瑙鲁有句谚语“明天自有出路”,但瑙鲁人为自己找到的出路,着实算不得光彩。
1989年,瑙鲁向国际法院起诉澳大利亚,要求澳大利亚对在瑙鲁独立前因开采磷酸盐造成的生态破坏予以赔偿,澳大利亚最终还是同意向瑙鲁赔偿1.07亿澳元的赔偿金。
把几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瑙鲁人或许只是为了狠狠敲诈一笔钱。
第二条路,和黑钱沾边。
在瑙鲁,外国人可以随意购买到瑙鲁的护照,以至于当时有不少恐怖组织的成员,都持有瑙鲁的护照。
只需要25000美元,再打一通电话,就可以在瑙鲁开设一家几乎不受监管的银行。
因此,贪官、黑帮和恐怖分子,都把瑙鲁当做洗钱天堂,在1990年代末期的一段时间里,瑙鲁有400家“幽灵”银行,在替这些犯罪分子洗白着不法收益。
英国《卫报》有过统计,仅在1998年一年,瑙鲁的国家银行就经手了来自俄罗斯黑帮的数百亿资产。
      纽约时报对瑙鲁洗钱的报道    
瑙鲁此举招来许多国家的反感,被警告之后,被迫关闭了这项“业务”。
洗黑钱业务受挫,瑙鲁干脆自己赚起了“黑钱”。
瑙鲁曾成为澳大利亚政府的一个离岸难民拘留收容中心,澳大利亚海关和海军拦截下移民船,就把这些不愿意接受的难民发往瑙鲁,瑙鲁人收取一笔费用,代替澳大利亚看管难民。
这些难民大多数来自阿富汗、斯里兰卡、伊拉克、伊朗和巴基斯坦等深受战火摧残的地方。
难民营条件极其恶劣,帐篷长满霉菌,老鼠成灾,让人热到窒息。
被关押在这里的难民饱受折磨,大规模绝食、自杀乃至于暴动时有发生。
据BBC报道,自2012年以来,共有4183名难民和寻求庇护者被澳大利亚政府,强行送到瑙鲁难民营。
据澳大利亚外交和贸易部宣称的的数据,2015至2016年,难民营为瑙鲁创造了约8260万美元的收入。
但这一切,建立在难民的苦难上。
靠着上天恩赐的鸟粪,短暂地享受过奢靡的生活后,瑙鲁人一步步走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2011年的《纽约时报》上,当时的瑙鲁总统马库斯·斯蒂芬写道:“整个世界正走在一条相似的通往深渊的路上,我们的生存之地日益逼仄,终有一天没有人能再理所当然地得到干净的水、肥沃的土壤或者充足的食物。”
瑙鲁就像一个突然获得巨大财富的暴发户,只知道躺在金山银山上尽情享受,在纵情于声色犬马之后,任由自己滑向深渊。
能拯救瑙鲁的,或许不是又一堆从天而降的“鸟粪”,而是与怠惰决裂的决心。
参考资料:
1. 《它靠卖鸟屎成了最富的国家,却也因为鸟屎差点破产》 果壳自然

2. 《GDP只剩1/10,世界最小岛国如何濒临崩溃?》 地球知识局

3. 《“掏粪帝国”的横财启示录》 青年横财发展会

4. 《瑙鲁:从“鸟粪有的是”到“不差钱”,再到贫穷潦倒》 读懂本星球

5. 《如何靠捡屎成为世界首富?【奇葩小国05】》 小约翰可汗

6. 《支持台独,叫板中国,太平洋小国瑙鲁是个啥存在?》 乌鸦校尉

7. 《瑙鲁资源环境危机成因再探讨》费晟

8. 《瑙鲁共和国: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村子,靠鸟粪发家成世界首富》 历史劳斯基

9. 《揭秘被外交部提醒治安不佳的瑙鲁:“鸟粪”没了国家濒临崩溃》 澎湃新闻

10. 《从一夜暴富到破产:与台湾“断交”的瑙鲁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狐鲤工作室


24 / Jan / 2024
监制:视觉志

编辑:离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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