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俄罗斯占领着约18%的乌克兰领土,在前线交火日渐趋缓的当下,有关后方俄控区的现状逐渐成为人们关心的问题。
目前西方出现了一种声音,认为普京政府正紧锣密鼓的“复制”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后的一系列操作,试图在新并入俄罗斯的乌东四州创造“难以挑战的事实”,无论是通过军事力量还是在未来的和平谈判中。
顿涅茨克市的一个征兵站。2023年12月11日,俄罗斯中央选举委员会称,乌东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与赫尔松四州将与俄本土一样,举行2024总统选举。
俄罗斯对于如何处理新占领区有着成熟经验。
2014年实际控制克里米亚之后,普京政府立即全面展开行政体系、法律体系和发展规划的调整,以期把克里米亚迅速纳入莫斯科的轨道。
这一过程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确立政治权威。
2014年3月公投之后普京宣布成立克里米亚联邦区,紧接着便是举行杜马选举,任命当地官员。
为了加快与俄本土的融合,还新建了一个叫“克里米亚事务部”的联邦机构来协调对接,在莫斯科和克里米亚分别设置办公地点,首任部长是前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副部长。
2014年5月和8月,普京两次视察克里米亚。
8月份更是在黑海舰队司令部举行了全俄安全工作会议,把整个俄罗斯领导层全部搬到克里米亚开会,以展现重视姿态和对反对势力的震慑。
一名顿涅茨克居民在俄罗斯控制的地区领取俄罗斯联邦护照。
第二阶段是巩固当地稳定,促进经济发展。
2014年8月7日,时任总理的梅德韦杰夫批准了总额高达200亿美元的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经济发展纲要,克里米亚大桥等重点基础设施工程逐步启动。
在乌克兰切断对克里米亚物资供应、通货膨胀高企的情况下,俄政府通过大举输血的做法稳定住了局面。
第三阶段是“去特殊化”。
2015年7月,成立仅一年半的克里米亚事务部被撤销;2016年7月,成立仅两年半的克里米亚联邦区被并入南部联邦区,相当于被降格了。
这些操作显然是在逐步淡化克里米亚地区的特殊性,从而实现对其完全吸收。
“联邦区”是俄罗斯最高等级的地方行政区,全国只有八个。
俄罗斯南部联邦管区的行政中心是顿河畔罗斯托夫,也就是瓦格纳发生兵变的城市。
随着2023年里前线战局陷入僵持,俄罗斯控制的乌东四州也慢慢稳定下来。
莫斯科任命了一大批官员,他们正逐步调整当地的法律、法规、税收和银行系统与俄罗斯保持一致,并摆脱与乌克兰的任何制度联系。
按照相关计划,过渡期将持续到2026年1月,届时俄罗斯的法律、司法和政治制度将在“新地区”全面生效。
据统计,乌东四州的占领区里大概生活着约一半的战前人口(另一半因战事逃亡),目前已有约90%的人领取了俄罗斯护照——获取正式俄罗斯身份是继续生活下去所必须的,否则连银行账户都无法开设,只能想办法流亡。
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政府并不限制乌东地区的人员流动,甚至乐于见到反对者离开。
虽然不能直接跨越交火线到乌控区,但一些亲西方的乌东有钱人可以先购买车票到俄罗斯本土,然后再转道去欧洲。
战前的马里乌波尔,马里乌波尔与俄罗斯圣彼得堡还是姐妹城市。
战后生活在马里乌波尔的一家三口。
除行政法律体系与身份认同等领域外,媒体和学校也是十分关键的阵地。
2022年“特别军事行动”之初,每当俄军到达乌克兰的新城镇时,第一个目标就是占领当地电视台——停掉乌克兰的广播,转成俄罗斯广播。
教育方面,目前乌东地区已基本普及了俄语课程,乌克兰语被降格为第二语言。
大部分老师留任了下来,不过需要先去克里米亚或俄罗斯本土接受一段时间的新课程培训。
实际上,早在2014年乌东事变爆发后,顿涅茨克市的教育系统即发生分裂。
当时一部分亲乌的师生离开了顿涅茨克大学,来到了乌克兰西部的文尼察重建学校,另一部分则留了下来,大家互相视对方为“叛徒”。
位于顿涅茨克市的顿巴斯球场,这里曾举办过2012年的欧洲杯。
2014年5月2日顿巴斯球场进行了最后一场比赛,之后陷入废弃状态。
站在乌克兰的角度,对于被占区居民加入俄行政体系自然非常愤怒,无论从事公务员、教师还是其他职业,均会被处罚追责。
这种无差别打击让参与被占区行政管理的乌克兰人别无选择,只能跟随俄罗斯。
莫斯科则趁机推出一波怀柔政策,对当地的养老金和工资等做统筹——俄罗斯的福利制度和国家工资比乌克兰高很多。
2023年12月,俄政府宣布每年在乌东四州投入110亿美元的建设资金,其中一些工程已经启动。
普京隆重的年终记者会上,现场连线中还出现了一位马里乌波尔老太太的提问:
“解放后的马里乌波尔有许多高层建筑的老旧电梯都停用了,什么时候才能安装新电梯?我住在八楼,而我现在80岁了……”
一名乌克兰妇女在伊久姆市一所被摧毁的学校里收集木头用于取暖。
乌克兰尼古拉耶夫市中心,超市周围用沙袋墙保护着。
历史的恩恩怨怨真是难以言说。
2014年之后,乌克兰颁布了一系列去苏化/去俄化法律,一时间乌国内数以万计的城镇和街道被改名,1000多尊列宁雕像被推倒。
在黑海沿岸的乌克兰城市敖德萨,因朱可夫曾在这里战斗和遭贬斥,使得城中有很多纪念朱可夫的雕像和壁画。
然而随着本土民族意识的高涨,在大多数乌克兰青年心中朱可夫不过是一个莫斯科派来的代理人,如同殖民地总督一般,所以有关他的痕迹通通被推倒砸烂。
在第聂伯罗,原本有一条柯察金大街,可新史观里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保尔·柯察金成了“乌奸”(帮助布尔什维克对抗彼得留拉),使得柯察金大街也被改名。
如今,在乌东俄占区,俄罗斯又把这些苏联时代的人物与痕迹给放了回去,同时把乌克兰的三叉戟标志全部拆除(乌克兰国徽中间是金色的三叉戟)。
马里乌波尔,自由广场再次改名为列宁广场。
梅利托波尔,大学街改为杜金娜街——杜金娜即普京“国师”杜金的女儿,2022年8月被乌克兰特工暗杀。
……
一位乌克兰青年踩在朱可夫壁画上面。
回顾过去的十年,乌克兰人,尤其是乌东地区的居民,经历了太多战火摧残与城头变幻大王旗。
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一份安稳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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