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铺天盖地的年度书单、新书预告纷纷出炉,大家忙着年终总结和年会的节点,我们又不合时宜地推出单读 2024 年的第一本新书《纷纷水火》,希望这位潜伏已久的匿名作者早一点跟读者朋友见面。
林戈声,这位匿名参赛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能够带着她的新书走向台前。2021 年 7 月,《收获》杂志主办了第一届(到目前也是唯一一届)名为“无界”的双盲写作大赛——比赛不限文体,作者和评委均以匿名的形式参与。“作者组”里有成熟作家、也有青年写作者、文学爱好者;评委团则由陈东东、程永新、何平、蒋在、蒋志、老狼、李敬泽、仁科等十三人组成,年龄涵盖了“50 后”到“90 后”。比赛历时五个月,林戈声总共投稿了五篇,四篇入围、最后拿到了首奖。结果公布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意外,连她自己也戏言“好像走了后门一样”。这位主流文学视野之外的写作者,以她奇诡的想象力和看似白描实则变形的怪诞笔法,精准、生猛地切中了现代人普遍又“病态”的内在精神体验——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不可名状的恐惧。单读不想错过这样一位写作者,想要跟她一起走得更远。
单读新书 036《纷纷水火》由五篇参赛作品和最近两年的四篇新作集结而成,写的正是今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我们,正在“变成怪物”的我们。这样的“我们”,等待与你相见。
编辑部问林戈声
采访:单读编辑部
单读你会怎么跟读者介绍自己?
林戈声大家好,我是林戈声。
我是一个全职写作者,除了写作没有其他的职业。写作不光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喜欢文字和创作。就得到的反馈而言,文学也还算喜欢我,这挺幸运的,像一个喜欢木工活的木匠可以待在一片森林里。
我既是个“老”作者,也是个“新”作者。我 2015 年出了第一本长篇,到现在为止出版过四本长篇小说作品,还有一些中短篇发表在杂志和 app 上。但《纷纷水火》是我的第一本纯文学作品集,此前我写的都是类型小说,现在我开始写纯文学,这不是“写作转向”,或者跨界尝试,我觉得自己的写作像河流,它流淌过一个一个阶段,有它自己内生的一种动力和朝向,我期待它的全部轨迹。
单读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是什么契机让你写下第一篇小说?

林戈声  我没法界定出一个明确的节点,我感觉自己是一直在写,小时候写在小本子上,或者贴到网站上,现在则是出版和职业写作,写作的过程在我自身而言没有断过。
吃上写作这碗饭的“契机”是出版了第一个长篇,在那之前算是零经验,有天看到有个类型故事的写作比赛,就写了人生第一个长篇投过去,没想到拿了奖,顺利出了书,后来就有了第二本、第三本。开始写纯文学,是发现类型文学无法满足我的写作欲望了,更深、更不寻常、更复杂的写作冲动开始涌现,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就属于纯文学,我是先写而后再审视、考虑我创作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单读  在参加“无界”的匿名比赛前,你会觉得,存在一个文学圈吗,然后确实有严肃文学和类型文学的分野吗?那时候,你的读者是谁?
林戈声  文学当然是有自己的标准和传统,任何艺术门类都有。但分类这个东西,如果仔细想的话,就会想到语言学,想到“分类”其实是人类的底层思维框架之一,人是靠分类来思考和理解世界的,反过来,自然也会被分类的思维局限——是我产生了问题,还是问题产生了我;是我在思考,还是思考或者说思维定式和文明框架在左右我,问题深挖下去总要触及根本,但根本实际上又充满了不确定,并不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实在和明确。
所以严肃文学和类型文学,这两种我都喜欢、都实践过,并且继续在探索,但我探索的不是外在的问题,不是文学的现状或者分类,而是我自己创造能力的极限,然后尝试着不断去打破。
至于读者是谁,我以前也会考虑这个,写给谁看,谁会看,谁要看,不然作品也没必要发表。但我现在会渐渐地觉得,没有必要非得去给读者下定义,这不也是一种分类么?我觉得我的读者就是思考着的人们,时代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打仗,文字可以表达那些抽象的伤口、血流、闪避以及反抗,所以有人写,有人看,精神天然有这样的需求,去到更微细和幽深的层面发生共振。
时代在每个人身体里打仗
《纷纷水火》签名本现货发售中
单读  当时是什么契机会参加这样一个比赛?
林戈声  看见“无界”匿名作家比赛的时候,正好是我自己天人交战的时候,那会儿我在思考类型文学与纯文学的界限,思考自己的创作方法,不想拘泥于传统,也不愿只去讲一个个博眼球的故事。
所以参加“无界”比赛之初,我不光想单纯地写一两篇好文章,看看能不能拿奖。我是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把自己的创作思考融入到作品中,结合“无界”每个月的命题。比赛是五个月,每个月一篇命题创作,我就打算用五个短篇来呈现一个整体的创作主题,一种时代性的感受。
五篇参赛作品里,每一篇的小标题我都用两个字来保持五个篇幅的统一性,而且从标题上来体现五篇文章的对称性。这五个标题是:终夜、回纹、窃窃、太真、太空。像第三篇,也就是最居中的一篇叫《窃窃》,“窃窃”这个词本身是对称的,它的前后各有两篇文章,是《终夜》《回纹》和《太真》《太空》,其中《终夜》和《回纹》讲的都是时间,《终夜》是个人的时间,讲三个人的一生,而《回纹》是讲历史的时间,历史时间的循环往复;而《太真》和《太空》讲的是空间。
从《终夜》到《太空》,一首一尾两篇文章,《终夜》讲人和人的疏离,至亲至爱到最后也只能风流云散,而《太空》就讲团聚,再离奇动荡的命运到最后天南地北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还是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家庭,团聚在一起。所以这五个篇章是有各种呼应和对照的,它们在我的创作维度里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五篇文章围绕的核心议题是一种几乎无法表述的痛苦,甚至有的人都察觉不到,或者就算察觉到了,也难以言传,无法描述,更别说寻找原因,它仿佛是一种世界的阴影在具体各人身上的集中体现。这也是很多现代人的普遍感受,我们仿佛不再有一个明确的敌人,我们仿佛是在一个物质极大丰富、选择无限多、经济一往无前的世界里,描述起来简直像在游乐场嘉年华里,但不知道为什么,痛苦又细小、绵密、四面八方地包围着每个人。就像有的年轻人,白天还在排队抢一个限量版玩具,晚上发朋友圈说“我好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白天和晚上如此矛盾,但它们居然都是真实的。这样的人现在越来越多。
五篇文章就是尝试从五种不同的角度来展现这个主题,《终夜》作为开端,首先是讲这种痛苦呈现在家庭里的面貌,在如今的世界里,它悬置在每个人的人生之上,简直像是具有了某种必然性。《终夜》里的人物,像张光亮、赵梦鹤、郑欣爱,乃至所有人,尽管无法触摸到这种必然性,甚至于有时连感知都没有,但他们必将与之共存。所以《终夜》里一切荒诞、一切反逻辑的地方其实是为了体现内在精神的真实体验,用语言来叙述无法用语言说清的事情,在哲学里就需要思辨,在文学里就是不可避免走向荒诞与反逻辑。
其实五篇比赛作品里面,我个人最喜欢的是《窃窃》,但可能因为它是游戏题材,也涉及到精神病人内心绵密的复杂性,有一定的理解障碍,后来没有进十强。
电影《亨利·休格的神奇故事》
单读  为什么把这本书交给单读?
林戈声  当然是因为缘分啊哈哈!其实是编辑罗丹妮先看了我参加比赛的作品,然后找到我,我们聊了聊,她问我关于整个主题我还打算写其他的篇目吗,其实我当时已经又写完一个了,还有一篇也在写作中,确实是还有些念头要写。此外,有些故事我觉得太“过”了,无论类型文学、严肃文学还是跨界文学,可能都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但我一直的习惯都是先写了再说,写完以后想想,估计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发,就放在电脑里了。丹妮就说,是不是可以尝试出书,我当时反而是犹豫了。一般有人跟我讲出书,我都是顺坡下驴,当然要出啊,作者谁不希望出书呢?但这个书我觉得……是不是不符合单读的气质,会不会有点怪?丹妮就说,我们单读其实也有很多气质,哈哈。
后来我把新写的稿子给丹妮看,丹妮说是很怪……但也很有意思,还是建议出,她给我打气,说作品都很特别,很有看头,应该出出来给更多人看。
于是我们就两个人一条心——也就是说,凑成一个怂字,“狗狗祟祟”开始忙活出书这个事,然后是特别认真负责的编辑赵芳老师加入了我们、一起推进流程,还有铸刻的王家胜老师对稿子提出了许多很有益的修改意见,我收获良多。最后的最后,书的封面出来给我看的时候,哇,很惊艳,感觉可以打上蝴蝶结做礼物送人。
前前后后准备了非常非常久,这本小书,最后出来的样子让我感觉,所有的心血都值得了。
单读  比赛的胜出,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影响吗?
林戈声  个人写作方面老实说,没有什么影响,我反正就是写嘛!
写作的时候,时间、空间、艺术和科学、人和非人、生和死,全都是流动的,可以瞬间互换,以各种形式碰撞。不管文学和阅读方式发展到什么形式,我个人的写作都会这样继续下去,这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我们正在变成“怪物”
《纷纷水火》签名本现货发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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