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三天就对别人笑，胳膊上的淡痕奶奶说是前世造孽

思想的碰撞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有良知有深度有温度

《城南旧事》剧照图源网络

小佳的童年

文/

郑雪华

在小佳出生前，母亲曾经有过一次胎死腹中。因此在母亲再次怀胎八个月的时候，大姨父在一次为一刘姓（取其谐音‘留’）高寿而终的老人守夜，将其棺材头蒙盖的寿布偷了回来。母亲将绿色寿布剪成正方形枷锁状，小佳出生后脐带还未剪，便被绿布枷套在头上，寓意枷锁在世间，取名‘小枷’。稍长大认识字后，就觉得‘小枷’太难听，果断自改名变为‘小佳’。

小佳出生后三天，大姨从射阳专门来滨海送月子。大姨抱起小婴儿逗乐，小佳居然冲大姨莞尔一笑，大姨立即开始大声斥骂，并吓唬要摔死小佳。老家的老人说法，出生三天的孩子会对别人笑太妖孽，只有斥骂和吓唬才好养活。

稍长大后，小佳右手前胳膊有着明显几道淡痕。奶奶看到就说，这是前世作了孽去骗过人家留下印迹。人家往往对养不活的孩子恨了透，扔之前在孩子前胳膊上砍上一刀，让它再投胎成人后不再开溜。没事的时候，小佳摸着自己的胳膊，总会心疼自己前世被砍时该有多疼！

《城南旧事》剧照图源网络

小佳两周岁不满时有了一个弟弟小凯。起初小佳并不喜欢小凯，因为有了小凯，小佳再也不能跟母亲一起睡觉，再长大一些的时候，父母事事总是要小佳让着弟弟，好东西都要让小凯先享用，剩下来才给小佳，所给的原因永远是你大他小。小佳心里特别怨恨，以前就说我大，现在他长到跟以前的我一样大了，还说是他小。

父母去生产队出工，就让虚五岁的小佳带小凯在家里玩，每每临出门总是要警告一下小佳：看好弟弟，要是弟弟有事情，你死都没地方死！为此小佳每天总是要拉住小凯后背的裤带，生怕他丢了。

家里有亲戚来，给小佳送了一个塑料玩具手表。表盖随时可以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纸画的指针表盘。小佳就是想知道家里那只老旧钟山表里面是不是也是一张纸，可是母亲是不会让她碰那只钟山表的。只要父母出工有把钟山表忘在家里，小佳才能拎出父亲的修车工具篮，拿出藕片一样的扳手，把表盖卸下来，把里面的长短指针挨个摸摸遍，玩够了再把表盖按回去。手表一放在家里就会不准得厉害，这让父亲纳闷很久。

家里请木匠新做一个碗橱，油漆未干，小凯就说碗橱是监狱，狗是犯人，他拿上他的木头枪便是警察。每天总会把狗关在碗橱里一会儿，他自己站在看守。母亲很不高兴，新家俱一点吉利都没讨到。

《城南旧事》剧照图源网络

小佳五周岁未满，大队新开一个幼儿班，老师是的远房亲戚许大姑。因家里没人带，生父母便把姐弟俩全送进幼儿班。上学第一天回来，小佳对父亲说，dandan（爸爸的土话音），我特别想当一个干部。大字不识的父亲当即答应，好，明天单给你去向许大姑要个干部当当！因小佳年龄小，个子小，怎么也没能要到干部。

次年，小佳顺利升入小学，同桌是个留级下来的高个子男生。第一次考试，同桌考97分，小佳考95分，同桌很庄重地对小佳说，我及格了，你没及格！小佳难过很久。班主任是年轻漂亮的外乡女老师，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小佳写错作业，被老师叫过去，让拿出橡皮擦了重写。小佳根本没带橡皮，只好装模作样地全身摸一遍，乘老师不注意，迅速伸出手指，沾了口水在作业本上擦上几个黑墨团团。

小凯尽管比小佳小，但是力气比小佳大。小佳在外面受别的孩子欺负，总是回家喊小凯帮忙打架报仇。小凯为了保持自己的力气是最大的，经常吃饭的时候乘父母不注意，偷偷倒很多生菜油拌饭里。生菜油拌饭味道很不好，小凯闭着眼睛一大口一大口吞下去。

家里是三间堂屋，一间锅屋，锅屋和堂屋是各自开门，且互不相通。农村农活多，晚饭都是吃得晚。晚饭后一个人去洗锅碗是件痛苦的事情，乡下没电，锅屋只有一盏油灯，昏暗害怕。谁洗碗是在小佳和小凯间抓阄决定的，小佳运气极度不好，想尽方法每天还都是抽到洗碗的签。小凯小两岁，上学又晚上两年，小佳已经上到四年级学历史地理，小凯还在读幼儿园，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正是爱听故事的年龄。小佳向小凯保证，只要陪着去刷锅碗，一定给他讲故事。

《城南旧事》剧照图源网络

小佳自己就没读过多少课外书，只好白天在学校看一段语文和历史课本，加上自己大胆想象和临场发挥，晚上才能有大段大段的故事：唐朝有一个叫李世民的人，武功不得了，他手里的两把刀有八十多斤，脚一踮就是十八里........最后他做了皇帝。不管故事讲到哪里，小凯听得如何投入，只要锅碗一洗结束，故事肯定嘎然而止！有时小凯胃口被吊得太足，或是太投入故事情节，往往苦苦哀求再讲一点，小佳则绝不再透露半个字，她要留一手保证第二天小凯能随叫随到。

家旁边有一条通向上口的大沟（河），沟两侧是两条土路，路两旁则栽长长两排榆树。春天榆树花开，白色的，圆圆的，一大簇，很像铜板，所以老家人叫榆树花为榆钱。小佳走土路上学，一边走，一边拽榆钱吃，不十分甜，有股清香。夏天天热，榆树叶子味也甜，特别吸引知了。中午知了叫声此起彼伏，小佳和小凯热得睡不着觉，便从家里偷抓一把面，攥在手里跑到河边，捏紧手在河里洗去面水，留下面筋绕在长竹杆头上，跑到榆树下面去粘知了，面筋只要一碰到知了翅膀，知了就跑不了。攒多知了，放在瓷盆里，加草用火烧，知了后背上一大块瘦肉，特别香！有时知了攒的不多，小凯就拿知了放煤油灯上专烧后背，一样能解他的馋瘾。

小佳读五年级，小凯刚读一年级。学校旁边有一个小店，可以用鸡蛋鸭蛋去换水果糖。小凯从家里偷偷拿一颗鸡蛋塞书包里，一路打打闹闹去上学，到学校后早忘了鸡蛋的事，一屁股坐在书包上，蛋破，沾满一书包的书和小凯的屁股。小凯大哭，老师喊小佳来收摊，小佳满肚子恼火，一点不心疼小凯的书，倒是心疼鸡蛋。

滨海濒临黄海边，冬天风特别大，放学后步行逆风回家，根本不能说话，感觉一张口就会灌进一大口西北风，自行车顶风根本踩不动，就扔在路两边，上学再去捡起来，从没考虑过上锁的事。冬天小佳父亲用泥糊一个厚厚的火盆，每顿煮饭，用玉米穰烧火，饭煮好，穰没烧尽就扒出来倒在火盆里，算是家取暖。小佳小凯总是每人抓一把玉米放口袋里，用两根棍子做筷子，洒几颗玉米在火盆的各自地界里，等玉米爆出响声，赶紧挟出来吃，特别香！也有不爆的玉米粒，就得勤翻翻，烤黄了挟出来吃也是一样的香。小凯比较懒，他经常有哑了的玉米粒烧了起来冒黑烟。

《城南旧事》剧照图源网络

小佳家住在后滩，离学校有三公里路，路两边全是庄稼地，而且有一段要经过坟场。升入五年级，老师让班上几个孩子去考初中，其余的人读六年级。考初中的孩子放学需要留在学校，到天色起灰才能放学。后滩孩子贪玩多，只有小佳一个人被留校。暮色中回家的路上，每一个地点，小佳总是能清晰记起传说中发生过的作怪事件，吓得自己大气都不敢出！吓自己最厉害的一次，抓在手上一朵花，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

小佳读初中，班主任是师范毕业新工作第二年数学老师。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同学每个人写下自己的理想交上去，小佳没有理想，在一张很小的纸条上写下很小的‘种地’两个字应付差事。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拆一边看，说写种地的同学纸条都很小呀！小佳的头恨不能低到课桌肚里去，为自己的没理想而羞愧。

在整个初中学校里，小佳年龄最小，个子最矮。冬天学校跑操，初三高个同学跑在最前面，初一的小佳秀明跟跑在最后两位，全校同学沿操场绕面一个大圈循环跑动。学校周围的农民将山芋藤晒在操场上，跑在最前的同学个高跑得快，最后面的小佳秀明往往是疲于跟跑。一日秀明不小心被山芋藤绊倒，后面的小佳也被跟着伴倒，山芋藤绕着半天都爬不起来，后面的初三同学起哄，小佳恨死早晨的跑操。

年轻的班主任，数学课讲得极好，人很帅，皮肤很白，仪表气质根本不同于学校里的其他乡村教师，旋即成为小佳心中巨星级偶像。学校劳动课用柳筐抬土，老师挖土放筐里，两个学生搭伙用扁担抬走。别的组同学可以抬起满满的一筐土，小佳秀明根本抬不起，班主任非常不满意地给她俩拺去一半土，小佳没有埋怨老师，反而是懊恼自己力气怎么那么小！

初一结束，转学去另外一所中学，小佳心中的童年结束。

作者简介

郑雪华，七零后，实实在在的理科女，被医生耽误了的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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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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