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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毕业照 图源宾夕法尼亚大学校档案馆，1927年2月24日
“我家满门忠烈，你算什么东西？”
文/敏敏郡主
看到一则新闻：10月15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官网宣布，该校将于明年5月18日举行的韦茨曼设计学院毕业典礼上，向曾在该校就读的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林徽因颁发迟到的建筑学士学位，来表达对她的纪念与认可。
宾夕法尼亚大学表示，林徽因“没有被授予学位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她的女性身份。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错误，是时候来纠正它了。”
林徽因出生于1904年，1924年与梁思成一道入读宾夕法尼亚大学。明年，2024年，是林徽因诞辰120周年之际，也是她入学100周年。
对于林徽因，除了梁启超的儿媳这一身份以外，世人往往给她的定位是诗人、作家，网上便流传很多林徽因经典语录，比如：
“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遗忘就是我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
“邂逅一个人，只需片刻，爱上一个人，往往会是一生”；
……
每一句都令年轻男女怦然心动、痴迷不已。
但这些也许只是林徽因最肤浅的光环，她最大的成就是在“建筑”。即使是她的丈夫，建筑大师梁思成，早年间痴迷政治，是在她的影响下，才改学了建筑。
1920年4月，16岁的林徽因随父亲林长民游历欧洲，在英国伦敦时，女房东是一个建筑师，很喜欢林徽因。林徽因常常替她描图。一来二去，林徽因也喜爱上建筑，自此将建筑作为一生的志业。
1924年秋，林徽因与梁思成一道入读宾夕法尼亚大学。之所以选择宾夕法尼亚大学留学，是因为，在当时，宾大的建筑系是全世界最好的。
但当时，全世界都有一种偏见，女人不能成为建筑师。在大学的建筑系，往往只招男生不招女生，即使在宾大这所名校也不例外。宾大给的理由也很奇葩：建筑专业需要绘图到深夜，女生如果没人陪伴不安全。
面对这条令人啼笑皆非的规定，林徽因想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先进宾大美术系就读，然后兼修建筑系的课程，这种“迂回战术”很快起到了作用，在进入宾大两年后，她不但选修了所有建筑设计课，学习了设计理论、绘画和建筑史，还担任了建筑设计的助教，并且她的学业表现优于她大多数同班男生，在她的成绩单上，许多课得到“卓越”(Distinguished)等级的评分。当时宾大建筑系的年轻教师、日后成为著名建筑师的哈贝森曾经夸奖她的作业简直“无懈可击”。
1928年，林徽因接受了梁思成的求婚。同年8月，夫妻俩偕同回国，赴东北大学创建中国第一个大学建筑系。没有老师，也没有现成的课程，夫妻俩便仿照宾大开设课程，全部采取英美式的教学方法，并且请来留学时的同学陈植、童隽和蔡方荫等人授课。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占领了沈阳，东北大学遭到破坏。林徽因、梁思成夫妻俩创办的中国第一个大学建筑系，仅仅存在了三年。但是这个只办了三年的建筑系，培养出了一批像刘致平、刘鸿典、张溥、赵正之、陈绎勤等卓有成就的建筑师和建筑学者。
上世纪30年代，日本人伊东忠太在多次到访中国后，认为：“中国全境内木质遗物的存在，缺乏得令人失望，而日本却有30多所1000至1300年的建筑物。”
在其撰写的《中国建筑史》中，更是断言：中国境内已无唐代木建筑了，想领略唐代木建筑的独特风格，只能到日本京都和奈良！
林徽因夫妇被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也让他俩认识到实地考察的重要性。于是，从1932年到1937年，梁思成和林徽因开启了对全国重点古建筑的考察测绘，在5年时间内走过全国137个县市，经考察的古建殿堂房舍有1823座，详细测绘的建筑有206组，完成测绘图稿1898张。
1937年的一天，林徽因夫妇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五台山图》中，发现一座“大佛光之寺”，根据它的建筑特征，推测这座寺庙很可能是唐代的建筑。
夫妻俩兴奋不已，立刻出发，乘火车坐汽车，坐毛驴骑驮骡，辗转多时才到达五台山，又在当地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这座深山古寺。
见到古寺那一刻，他们觉得所有的艰辛都值得了。梁思成后来记述：“殿斗拱雄大，屋顶坡度缓和，广檐翼出，全部庞大豪迈之象……一望而知为唐末五代时物也。”
此后几天，林徽因夫妻一直在大殿里勘察，从椽梁以及石刻经幢上的文字记载，确认古寺建于唐大中十一年（857年），是实实在在的唐代木质建筑。
林徽因考证大梁文字  图源网络
此后，林徽因夫妻又陆续发现了南禅寺和广仁王庙两座唐代木构。
这几座唐代建筑的发现，填补了我国在古建筑方面的空白，狠狠地打脸了日本人的妄论，也理直气壮地告诉全世界：中国有保存完整的唐代木构建筑，根本不需要去日本看。
上世纪50年代，在北京市召开的一次城市规划会议上，苏联专家建议，拆除北京古城墙，将北京修建成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
这一建议得到了郭沫若与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等的赞同。苏联专家就是吴晗请来的。
对苏联专家的意见，林徽因夫妇，以及著名建筑学家陈占祥（时任北京市都市计划委员会总规划师兼企划处处长）表示强烈反对。梁思成愤然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学过专业城市规划的人，都不该提出这样的规划方案！”
但是，在当时，苏联专家和郭沫若、吴晗的意见占了绝对上风。
在一次会议上，主张拆除北京的城墙、牌楼、寺庙等古建筑的吴晗说：“试想一下，将来北京城到处都是建的高楼大厦，就剩下一些牌坊和宫门，突兀地放在里面，到时候看着跟鸡笼、鸟舍似的，能有什么文物鉴赏价值呢？”
见吴晗把北京城的古建筑比作“鸡笼”，林徽因十分愤怒，这位众人眼里仪态万方的“女神”，放下了一切的矜持，在会上像一个泼妇似的大吵大闹。
后来，同济大学教授陈从周曾回忆当时的情景：林徽因同吴晗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她指着吴晗的鼻子，厉声谴责。
也就是在这次会上，林徽因痛心疾首地留下一段名言：“你们把真古董拆了，将来是要后悔的！到时候就算恢复起来，也只能算是假古董！”
而此时的林徽因，正患有严重的肺病，身体极度虚弱。
为保护古建筑，林徽因夫妇与吴唅产生了巨大的争执。
在一次宴会上，林徽因与吴晗不期而遇，双方水火不容，吴晗竟指责林徽因和梁思成出身旧社会贵族，思想守旧。对这种人身攻击，林徽因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指着吴晗的鼻子，含泪怒斥：“我林家满门忠烈，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讽刺我家人？”
这一声怒斥，令吴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林徽因家族的确是满门忠烈。林徽因的爷爷林孝恂是光绪年间的进士，林孝恂与弟弟林孝宽，都参加过公车上书，并且资助过“戊戌六君子”。在林徽因出生后，林孝恂以《诗经·大雅》中的那一句“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给她取名“徽音”，寓意品德贤淑。
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是清末民初的政治家、外交家、教育家、书法家，辛亥革命时曾代表福建省参加南京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并且参与制定临时约法。
而林徽因的叔叔林尹民、堂叔林觉民、族叔林文，参加了著名的广州黄花岗起义并牺牲，在黄花岗72烈士中，被称为“黄花岗三林”。
林徽因的亲弟弟林恒，1941年3月14日，在驾驶飞机与日军飞机鏖战时，不幸头部中弹，以身殉国，年仅23岁。
所以，当林徽因泣血喊出那一句“我林家满门忠烈”的时候，吴晗哑口无言。
在这场针对古建筑的保护中，林徽因尽了自己的全力。在同吴晗的争执发生不久，1954年秋，林徽因就彻底卧床不起了，病重中的林徽因绝望地追问：“为什么我们在博物馆的玻璃橱里精心保存几块残砖碎瓦，同时却把保存完好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古建筑拆得片瓦不留呢？”
1955年4月1日，中国第一位女建筑师林徽因与世长辞，享年51岁。一代佳人，从此香销玉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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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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