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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海报  图源网络
看《繁花》,一定要看沪语版!
文/阿达
这几天我被锁定在央视八套上了——为了第一时间收看王家卫导演的首部电视剧《繁花》,我晚上7:30看普通话版,第二天下午2:30又看沪语版,全身心投入其中,深恐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王家卫的镜头”无出其右,当年看他的《花样年华》,被他的镜头熏染得五迷三道,尤其是张曼玉身上不断变换的旗袍,很快就掀起了一场“旗袍风暴”。一时间,都市女子要是不弄一身旗袍穿穿,简直就要被人鄙视。
《繁花》虽然是电视剧,但我相信,只要出自他的手下,镜头的质感一定不输于他的电影。果不其然,当《繁花》登场,每一帧画面,都是那么炫目,魔都的魅力被镜头迅速放大,让我们这些上海人又无端地傲娇了一把。
要是你问“普通话版”和“沪语版”哪个更好看?我要斩钉截铁地说,两个版本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真是说得没错,上海人或吴语地区的观众看沪语版《繁花》,肯定会被浸淫地域文化的方言迷得不要不要的,心领神会处,不禁莞尔。可是普通话版本的语境就显得怪怪的,那种本该有的味道尽失。
单说马伊琍饰演的玲子一角,她操一口流利的市井沪语,将上海女人的精明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故将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而在普通话版本里,她的肢体语言与口头语言明显不协调,显得表演好像装腔作势。其实不是演员的表演太夸张,而是不同的语言演绎出来的调调相差甚远。假如以普通话版本来评判演员的优劣,很可能有失公正。
《繁花》海报  图源网络
而且很多称呼或口语是不能随意转换的,比如那个至关重要的“爷叔”,即便在普通话版本里,我觉得还是必须保留上海话的读音,不可用“官话”说出来。其实即便是普通话版本,也并不是所有的方言都得“转正”,有的地方必须留着。我们看很多港片里,老上海在粤语语境里操着沪语,一下子就把人物特征凸显出来了——有字幕的补偿功能,根本不违和。
说到这里,聊几句题外话。本人的拙作《缩卵是缩卵们的通行证,老卵是老卵们的墓志铭》经新媒体几十万次的转发变成爆文,于是就看到有人做成小视频在那儿背诵。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用普通话一次次说着“缩卵”“老卵”,让人觉得非常陌生,上海人所能感受的意蕴荡然无存。
我觉得“爷叔”也是一样,它就得用上海话说。还有那个著名的“不响”,在金宇澄的原著里,那是神一样的标志性存在,但昨天在普通话版本里听到这个“不响”,一点也没觉得有啥幽幽的魅力。“土读”和“官读”,“不”和“勿”,说出来完全是两种味道,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我很理解导演和制片的苦衷,巨大的投资当然要斩获巨大的观众群,方言影视剧很难最大限度地捕获泱泱北方语系为主的神州大地上的绝大部分观众,做适当的委曲求全情有可原。不过就艺术魅力而言,“通吃”往往不如“专吃”,《繁花》就像当初的《爱情神话》一样,它最适配的就是沪语,没有别的更佳选择。
《繁花》海报  图源网络
我至今记得当年被沪语版《爱情神话》迷倒的情景。由于《爱情神话》将所有故事发生地都安排在我家附近,以至于惹得我这样的老上海都忍不住如痴如癫地兜兜转转,一副幸福感爆棚的傻样。当我重走这些对我而言熟悉得如同掌纹的马路:五原路安福路常熟路东平路复兴路汾阳路太原路永康路襄阳路长乐路延庆路东湖路富民路巨鹿路……时,这些既历史又时尚的马路,变得既熟悉又陌生。我非常珍惜这种陌生感,因了电影的洗刷,我的眼睛重又变得鲜亮,街道与商店的种种细节里,透露出温馨的意蕴。
当时我就在《新民晚报》的“十日谈”里写道:我多么希望有更多的《爱情神话》来书写和滋润我的母城,让我们置身其间,就像置身在神话里,提升满满的幸福感,忘却各种尘烦俗虑,同时治愈我的无端愁绪。
“电影里的乡音”真的具有治愈功能。我看沪语版《繁花》,当剧中人用上海话随口迸出传神的俗语或切口时,就立刻觉得那个人物就是你熟悉的身边人,同时就产生了极大的愉悦感,共情就会变得很治愈。
说到“共情”,《繁花》第一集里的一个经典镜头让我不禁泪湿——当爷叔看到阿宝穿上得体的西装潇洒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睛湿润了,前世今生的种种涌上心头。一个大特写,凝聚了千言万语与无数历史。我居然情不自禁由此及彼想到了我的父亲。当年的十里洋场上,父亲在美国人的洋行里当高管,风光逼人。但后来的情形自然就和“爷叔”差不多了。于是我揣度,在《繁花》的彼情彼景里,假如父亲看到他的儿子(我)也能穿上挺括的西装,再现一个曾经的他,该是多么欣慰啊。可惜老父亲没能活到《繁花》呈现的好时日,我也没有一身挺括合身的新西装,但是看看《繁花》里的镜头,想象一下“可能的我”,虽然自欺欺人,却也暗合了影视剧的心理补偿功能——角色代偿,是人们观剧的重要动力之一。
《繁花》剧照  图源网络
这也就是所谓的“共情”吧。
扯远了,再说回乡音与方言。
曾经看到胡适在《<海上花列传>序》里讲过一段精辟的话:“方言的文学所以可贵,正因为方言最能表现人的神理。通俗的白话固然远胜于古文,但是终不如方言表现说话人的神情口气。古文里面的人物是死人,通俗官话里面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语里面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
你看,他把古文和死人,通俗官话和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语和自然流露的人——捆绑在一起说事,通俗易懂,道理深刻。这些话套在《繁花》里也是非常适用:“通俗官话里面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语里面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侬看一干上海演员,一旦用上海话表演,立马神采飞扬,活里活络,成为“自然流露的人”。而一到普通话版,个个成了“通俗官话里面的人物”,形象大打折扣,呜呼!
著名语言学家刘半农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如用乙种语言去翻译甲种语言,则地域神味完全错乱,语言的功能,就至少也损失了十分之三四了。”——请注意“地域神味”的说法,这四个字,可以成为无数篇论文可探讨的题目。
无论是沪语版话剧《繁花》,还是陕话版话剧《白鹿原》,或是更早的京话版话剧《茶馆》,之所以成功和广受好评,重要的因素就是方言。由于剧中人物和生活限定在特定区域,如果抽去了最重要的方言,就会将“地域神味”流失殆尽——即便不是殆尽,也是稀释得差不多了。
商业价值有时与艺术价值并不同步,我们理解制作者们“观众最大化”和“商业最大化”的动机,但是不必因这个“理解”而对自己的观感三缄其口。世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但探索两全其美的可能,需要诸多有识之士的参与。我是一向首选“原版片”的,无论是外语片还是粤语片,都远胜“配音版”,哪怕你是大名鼎鼎译制片厂出来的老法师,你再传神,也神不过原版。
《繁花》海报  图源网络
最后说几句题外话:有些观众对王家卫的“夸张镜头”不太感冒,认为把大上海拍得不真实了,仿佛不是置身于当年的上海。我倒不以为然,王家卫把大上海拍得腔势浓得不得了,让熟悉的上海变得陌生化,这不但显示了他的艺术强项,也凸显了影视艺术的“神造”功能。人活在浑浑噩噩的现实世界里,满目望去多为无趣之人和无趣之事,如果影视剧老是强调“真实再现功能”,那才叫一个没劲!
试想想,《繁花》里面各种各样的饭局,老在黄河路乍浦路进贤路里拍来拍去,还有各种人物的叽叽喳喳,倘若拍成自然主义风格的一地鸡毛,那才叫一个LOW。如今的电视剧《繁花》,几乎“再造”了一个《繁花》,将原著中絮絮叨叨的散文随笔式笔法,化身为具有鲜明人物性格和故事的“剧”,简直是乾坤大转移。
这种大手笔,是具有上海情结的王家卫导演的才华大迸发,我的评价甚高!管它是不是“把商战剧拍成了谍战剧”(这也很好啊),只要观众爱看,哪怕是边骂边看,在“大上海题材”阙如的当下,我是非常珍惜它的,恨不得每天翘首以盼!
再提醒一遍,哪怕你不是上海人,还是建议你:看《繁花》,一定要看沪语版!
作者简介
阿达: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作家、批评家。著有《家庭启示录》《无所不侃》《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等20种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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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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