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多少的恩怨已随风而逝。
1942年的奥斯卡颁奖现场，可谓精彩至极。
那天，高朋满座，洋洋盈耳。
几位被提名最佳女演员的女星，被安排到了一桌。
衣香鬓影，光彩夺目。
特别是，其中一对亲姐妹：奥莉维亚与琼芳登。
一个端庄明艳。
一个空谷幽兰。
一个是浓颜系。
一个是气质型。
那一年，姐姐奥莉维亚凭借《良宵苦短》，来势汹汹。
妹妹琼也不输，与希区柯克合作《深闺疑云》，初露锋芒。
亲姐妹同时入围奥斯卡，本是难得一见的新闻。
更何况，她们还是死敌。
两人坐在一桌，谁也瞧不上谁。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
或旁敲侧击，或明目张胆。
都期盼着，一场杯酒戈矛。
果不其然。
当颁奖台上念出琼的名字时，战火由此掀开。
奥莉维亚阴着脸，鼓掌向琼庆贺。
琼则直接越过了她，握着奖杯，傲视四方。
摄影机是敏锐的，记录下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这张照片，轻而易举碾压了所有的影片，成为第二天的头版头条。
事情还没完。
五年后，奥莉维亚再次冲奥。
在颁奖台上还以颜色。
这一次，给她颁奖的，恰好是琼。
她睨了琼一眼，无视她的握手致谢，抓起小金人就走。
又是一出好戏。
人们津津乐道。
宿命似藤蔓，纠缠着这对姐妹。
斗争，是她们的底色。
从出身，到老去，她们斗了将近100年。
她们把人生，过成了角斗场。
用攻击的方式，寻求自身的圆满。
她们彼此伤害，
彼此争艳，
却也彼此成就。
她们的斗争，从出生，就拉开了序幕。
琼出生时，身体就不好。
父母为了给她治病，从日本远渡英国。
途经美国加州时，琼病倒了。
一家人只能暂居当地。
时间长了，工作成了问题。
父亲是东京大学的教授，还要继续教书，先回了日本。
把母亲和两个孩子留在了加州。
异地久了，出轨接踵而来。
这段婚姻，很快以失败告终。
在年幼的奥莉维亚看来，这一切，琼是要负上责任的。
琼分走了独属于她的宠爱，更导致她失去父亲。
她愤恨。
需要用某种方式，让这个灾星妹妹，体会到她的失去。
她抓起剪刀，把所有衣服剪碎。
那些衣服是她穿剩的。
因为两人年纪相仿，琼总是得穿姐姐的旧衣服。
琼没了衣服可穿。
此时，她尚且是怯弱的、萎缩的、忍气吞声的。
她一针一线，把那些碎布拼凑回去。
姐姐的冷眼旁观，于她而言，是一种羞辱。
后来琼接受《生活》杂志的采访时，坦言：“在我9岁时，我曾决定杀死奥莉维亚。我会忍让她打我一次、两次，但到了第三次，我会戳瞎她的眼睛。”
她不是没有求助过。
后来很快，她们迎来了一位新父亲。
可是，这位继父，并没有为她们舒缓关系。
反而，他严厉的教育风格，让琼颤颤发抖，无处申冤。
母亲呢，显然也更偏爱奥莉维亚。
因为她天生出落得好。
眉眼如画，唇似樱桃，肤如凝脂。
她是天选之人。
是要继承母亲的意愿，闯荡演艺圈的大美人。
而且性格讨喜，能言善道，八面玲珑，处事圆滑。
琼呢，是差劲的反面。
敏感，多疑，寡言，拘谨。
琼清楚地记得，母亲曾抛下她们，独自回日本，办理长达一年的离婚手续。
在母亲离开的那天，琼躲在餐桌下，抓着桌脚不肯放手，从天黑到天亮。
她觉得世界要崩塌了。
而另一边，奥莉维亚却跑出去，像平时一样玩耍。
她不得不感慨，她真是不如姐姐，那么自信强大。
整个童年，大概只有一件事，她是胜过奥莉维亚的。
那个年代流行智商测试。父亲也带她们去测试过。
在测试当天，奥莉维亚正好发烧了，表现平平。
而琼，测出来的结果，竟然高达160。
在当时，一个儿童如果被测出来智商很高， 他是很容易变得自大狂傲的。
可琼没有。
她反而挫败得无可奈何：“人们将我的成绩透露给奥莉维亚，于是我不可挽回地，成了她的仇人。”
160这个数字，对奥莉维亚来说，是一种高傲和反抗。
琼说：“我的出生，不可饶恕地闯入她的生活，并且我最近表现出的高傲，对于姐姐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
奥莉维亚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在其他方面扳回一城。
中学时，有一次作文比赛，她写了一句名言：“真想把吸引男生的魅力传授给琼，可惜她一无所知。”
靠着这句话，她拿了冠军，更让琼无地自容。
她们俩，一方气势凌人，一方浑身带刺。
奥莉维亚说：“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必须共用一个房间。”
过度亲密的距离，频繁催生出冲突。一个拔对方的头发，一个打对方的耳光。
终于在16岁那年，她们将矛盾推到了顶峰。
有一次，琼在泳池游泳。她们又发生了争执。
奥莉维亚使用蛮力，把琼的锁骨踩断了。
琼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却没人为她主持公道。
母亲一如既往，偏袒奥莉维亚。
琼痛定思痛。
后来回忆起来，琼说：“那段时间的生活，使我联想起某种海洋生物，他们极力地想爬出泥潭，去往异乡定居。”
她已经起了出走的心。
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之后的寄人篱下。
后来，她们母女三人，被继父赶出了家门。
因为奥莉维亚。
那时候，奥莉维亚已是冉冉新星，即将签约华纳。
她坚持要当演员，继父却看不上这个职业。
那段时间，她们流浪在外，完全靠奥莉维亚的片酬过日子。
琼无法接受。
要她靠姐姐的施舍讨生活，她做不到。
隔天，立马就给生父写了信。
童年的争执，就这样，以琼逃回日本，告一段落。
琼给童年下了这样的结论：“很遗憾，整个童年，我记不起奥莉维亚对我，哪怕一丁点的好。”
她带着仇恨，在日本完成了学业。
两年后，她穿上铠甲，杀回美国。
这一次，她们把斗争的舞台，移到了好莱坞。

琼回来后，母亲下了命令，叫她去给奥莉维亚当司机。
此时，奥莉维亚已经拍了《仲夏夜之梦》，小有名气。
她被奥莉维亚安排，住在洛杉矶。每天的日常，就是送奥莉维亚去片场，去演播厅。
每一次，琼都躲在车里偷偷观察。
看奥莉维亚背台词，站位打光，跟导演打成一片，谈笑风生。
她觉得这一切都很新奇。
有一天，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做奥莉维亚正在做的事情。”
她不愿被落下差距，也要闯荡好莱坞。
奥莉维亚坚决反对，甚至还想把琼再次送回日本。
她很迷星座，曾给自己算过，说如果自己是独生女，运气会更好。
所以在她看来，琼一直是个拖油瓶。她甩不掉，就想划分领地。
她向《名利场》透露：“当时我的想法是，我希望好莱坞是我的领地，旧金山属于琼。”
可是琼也是要强的人。她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奥莉维亚就提出了条件：
一是，琼不能签约华纳。
因为那是属于她的公司。
二是，琼不能跟她使用同一个姓氏。
因为她坚信，好莱坞只有一个德哈维兰的位置。
琼自己也不屑。
在一次晚会上，她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对方建议她取一个以“e”结尾的艺名，从此她就改名为“芳登”。
但改名一事，对于琼而言，依然是痛苦的，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她后来自嘲说：“琼·芳登，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但就是这股劲，让琼在好莱坞杀出了一条路。
1938年，在一次宴会上，琼说自己刚读完一本名叫《蝴蝶梦》的小说。
正巧，坐在她身边的制片人塞尔兹尼克买了版权，问她有没有兴趣出演女主角。
琼惊慌，不知所措。
她当时只是个演艺圈的边缘人物，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演女一号。
可她的反应，在塞尔兹尼克看来，既笨拙又迷人，正是他要找的女主角原型。
《蝴蝶梦》成了琼打响名声的第一枪。
后来她才知道，奥莉维亚也曾盯上这部电影。
为了争取女一号，她去找导演毛遂自荐，却被无情拒绝了。
这是继智商测试后，琼第二次赢了姐姐。
事实上，她那只叛逆的小触角，早就朝奥莉维亚伸了出去。
在《乱世佳人》筹拍时，琼去见了导演。导演却认为，她看起来不够平凡，不符合角色。
她气不过，随口问了句：“姐姐怎么样？看起来够平凡吧？”
本意是挖苦奥莉维亚。
却没想到，奥莉维亚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定为了女主角。
《乱世佳人》成了奥莉维亚的第一个代表作。
她们相互抢了对方的角色，这还不够。
还要在奖项上拼个高低。


1942年，琼先下一城，赢得奥斯卡影后桂冠。
这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比姐姐晚入行，却比她先拿了奖。
自然是扬眉吐气的。
媒体争相报道，她冷脸无视奥莉维亚的那一幕。
可事实并非如此。
1978 年，琼在回忆录《没有玫瑰花的床》里，谈起当时那一幕，她承认她脑子“瘫痪”了。
她看到奥莉维亚坐在对面，低声叫她：“上去呀！”
命令的口吻，一下子把她拉回儿时的记忆。撕扯、扭打，锁骨碎裂的痛，恍如昨日。
“我感觉我回到了4岁时，面对姐姐的那个我，几乎挪不开步子。奥莉维亚会马上扑过来抓我的头发，我又一次惹毛了她。”
恐惧麻痹了她的感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领奖台的。
总之，就被奥莉维亚定义为了挑衅。
后来，她迷上了这种挑衅。
用斗争，抵抗曾经的敏感、怯弱、畏缩。
也是在这一刻，奥莉维亚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她坦言：“我在妹妹面前失去了优越感，从此以后，她在我面前傲慢了起来。”
她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1947年，她凭借《风流种子》，获封奥斯卡影后。
同时，也在领奖台上以牙还牙，对琼甩脸色。
但还不够。
既然琼在时间上赢了她，那她就要在数量上胜过琼。
1949年，她再次凭借《千金小姐》折桂。总算心理平衡了。
奥莉维亚要在琼身上，找回她遗失的优越感。
琼要在奥莉维亚身上，找到她从未有过的自信心。
她们俩，一个似上弦月，一个似下弦月。
拼命掠夺着对方，圆满自己的弧形。
哪怕一辈子也圆满不了，她们仍然乐此不疲。
1979年，两人又同台了。
她们后不见后，分别坐在舞台的两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十年后的奥斯卡，此时姐妹俩已经步入晚年。
主办方以为她们该和解了，把她们的房间安排在一块。
然而并没有。
琼不能忍受奥莉维亚住在隔壁，大闹着要换房间。
奥斯卡鉴证了她们的多次交锋。
她们的斗志，比任何人都持久。
手段也不止局限于奥斯卡，更延伸到了其他。
1936年，奥莉维亚跟舞台剧导演丹佛相恋了。
她跟琼炫耀，丹佛可以把她介绍给大导演，很快她就要拍一流的电影项目了。
这话牵动了琼的神经。当时她还辗转在二流的舞台剧里，混个脸熟。
某个瞬间，她突然决定做点什么。
后来，人们总是看到琼与丹佛“偶遇”。
有一次，琼入住到丹佛的酒店。看到丹佛在海边漫步，她走过去，羞涩地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激情一触即发。
他们在阳台拥吻，被前来探班的奥莉维亚撞破。
奥莉维亚歇斯底里地问：“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琼只是轻笑，像儿时她缝衣服时，奥莉维亚看她的神情。
她要慢慢夺回，曾经被奥莉维亚踩在脚底的尊严。
奥莉维亚跟丹佛分了手。丹佛也一天比一天，更深爱琼。
可琼却觉得索然无味了。
后来她跟另一个男人相恋、订婚。
丹佛一语戳穿：“你嫁给他，是因为他比奥莉维亚的男友帅，对吗？”
琼不否认。
她说：“我仍然爱着你，可我不能输给奥莉维亚。”
两人连结婚离婚，都能拿来较量。
琼公开放话，她要比姐姐先结婚。
1939年，她果然要结婚了。可是却发生了一件荒唐事。
结婚前夜，奥莉维亚带着当时的男友，去参加琼的婚前派对。
男友叫霍华德，是有名的花花大少。
他在看到琼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
他邀请她跳舞，在耳边悄悄调情。劝说她先别结婚，等他来娶她。
琼大为震惊，立刻告诉了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把这解读为了羞辱。当天就跟霍华德分了手。
同时，跟琼的关系，也闹得更僵。
有段时间，奥莉维亚又迷上了艾洛尔。
他是她的老搭档，一起拍了8部电影。
在合作中，她日久生情。
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就被琼泼了冷水。
琼公开说，艾洛尔一无是处，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就是要奥莉维亚下不来台。
后来，奥莉维亚嫁给了小说家马库斯，琼又挖苦：“我只知道他有四个老婆，写了一本书。”
到了1945年，琼突然决定离婚。
她告诉丹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听说奥莉维亚要离婚了，我不能输给她。”
纵观姐妹俩的一生，感情生活都不算顺利。
奥莉维亚离过两次婚。
琼离则有过四次婚姻，每次都持续不长。
童年的种种经历，让她们在亲密关系面前，缺了课。
亲密关系，并非可以靠斗争取胜。
她们不自知，还要不断拉长战线。
后来琼收养了个秘鲁女孩。
因为养女跟奥莉维亚来往亲密，她大为不满。
她逼着养女划清界限，最后却导致对方离家出走。
她们的强势，总是把别人推得更远。
而她们最终的决裂，还属1975年母亲的葬礼。
葬礼是奥莉维亚操手举办的。
琼却没收到邀请。
一怒之下，她痛斥奥莉维亚的无情，还威胁要将事情曝光给媒体。
奥莉维亚却说，早就电话通知了琼，是琼自己说没空参加。
双方各执一词，气氛降到冰点。
琼在最后时间赶上了葬礼。
她们沉默着看母亲下葬。一起难过，一起祈祷，却相互无言。
这种感觉令琼无法言说：“那天，她在墓地上撒了几块灰，然后默默地将容器交给了我。中间没有交换一个字”
“我觉得这具有讽刺意味，这位奇妙的女人的死亡，是我们最终分裂的原因。”
最让琼伤心的是，母亲到死时，还是那么偏心。
她把大部分的遗产，都留给了奥莉维亚。
这成了她们，再也无法跨越的心坎。
她们恨对方吗？
当然是恨的。
但这种恨，更多是归因于需要。
她们需要对方的存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拿来比较。
比谁先获奖。
比谁先结婚。
甚至比谁先死亡。
而一切的竞争背后，皆因她们内心，对对方价值的认同。
正如琼在自传中所说：“我和奥利维亚今时今日的成就，动力绝大部分来自于竞争。如果没有竞争，我们俩现在也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罢了。”
她们好像恨透了对方。
但却不允许对方缺席战场。
1969年，奥莉维亚陷入了财务危机。
琼竟然跑到巴黎，跟奥莉维亚见了一面，大笔一挥，给了一张巨额支票。
她还真诚地鼓励奥莉维亚，多参演电影电视剧，来改善经济情况。
而在2013年，琼过世后，奥莉维亚也终于松了口。
她这样评价妹妹：“琼本身是个极聪明且有天赋的人，但对人和事的感知却跟常人不同，这也为别人带来极大的痛苦。”
1978年，琼曾公开叫嚣着：“我先结婚，先得了奥斯卡奖，先有了孩子。如果我死了，她会大发雷霆，因为我又会第一个到达天堂！”
然而，在听闻琼的死讯后，奥莉维亚没有想象中的动怒。
她只是有些落寞地说：“懦夫。”
她们在漫天的恨意中，对对方，究竟残存着多少爱？
这是她们一辈子，都不愿去细想的问题。
只需要攻击、计较、撕逼。
这是她们寻求安抚的疗伤药。
也是她们成就自我的过墙梯。
倘若再来一个100年，她们也还是会以同样的方式，编织自己的芳华绝代。
正如晚年时的奥莉维亚，接受记者的访问。
记者问，会不会与妹妹重修于好？
她想了想，回答：“还是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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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感动全世界的告白。
一对恩爱了80年的夫妻，
向世人诠释了，
什么才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岁月静好，只因有你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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