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出“未来”这个词，
第一个音节已属过去。
当我说出“寂静”这个词，
我已破坏了它。
当我说出“虚无”这个词，
我已创造了虚无自身所不能把握的事物。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三个最奇怪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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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举着手持风扇，吹干因为拍摄而微沁的汗珠。当摄影师示意开始，他向前踱步，后撤，再踱步，继续后撤。身上背负的道具仿若飞机，眼睛不断找寻镜头，又宛如顽童在探索未知的世界。每一次循环往复，都在思考进与退之间，更精细的可能。
很难不留意肖战的分寸感。受访时，他有句口头禅：“可以这样说吗？”或者自我确认似的，“可以这样说吧”。他也时时自省。比如反复提醒自己，表演不要流于惯性，一旦适应了，就会发展成可怕的惰性。比如他经常强调，他不喜欢故弄玄虚，很多道理他未必都懂，分享的只是真诚的日常感受。又比如，听到剧组成员评价他“精益求精”，他回应说，还没有到“精”，只想要“益”。
肖战语速不快，娓娓道来，不是雷霆烈火的性格，天高云淡地闲谈，隐隐有仁人君子的古风。他又一点都不紧绷。天南海北地聊，说到尽兴处，自然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轻轻地揽住右腿。聊天的内容从时代金曲里蕴藏的至今不变的情感一路聊到AI，聊到对人类的看法，也聊到自己的表演与生活经验。
2023年，肖战主演的三部电视剧相继播出。他演了色彩鲜活的父辈、孤高清冷的世子，还有职场奋斗的新人。每进一个剧组，他都会做梦，梦见与拍戏有关的真实的场景、真实的压力。梦做完了，他把自己沉进角色的心海，演出来，留下历历如新的回忆与感受。
心中有标尺，身外有方寸。分寸之间，是肖战的内观，对工作、生活与自我的精准看法。方寸之外，是肖战的外视，对往昔、时空与世界的感性认知。尺长寸短之间，自有天地显现。
三部电视剧播出，新戏在拍，对演员肖战来说，2023年是一个丰产之年。
偶尔回首演员之路，肖战会有刹那的恍惚，一转眼，好像也有年头了。几乎每拍一部戏，他都有个惯例：做梦。梦到背台词，梦到与导演对戏，甚至梦到参加数学考试，卷子上的题一道都不会，然后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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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觉得，这是压力导致的，他坦然接受。或许还有一层原因，在心底，他并不以富有资历的演员自居，而是始终把自己放在新人位置上，抱定学习与探索的态度。因此，每到一个剧组，他都有从头再来的体验。
对于惯性，肖战很警惕。有时他也劝自己，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别去钻牛角尖，试着轻松一点。可一旦意识到，开始依赖表演上的模式、经验与习惯，他又会提醒自己，习以为常是危险的，惯性久了之后便会产生惰性，惰性将导致“理所当然”。因此，每次诠释角色，他总要汲取一些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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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那片海》里的肖春生，就是充满新鲜感的角色。因为，他和肖战本人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异。肖春生是20世纪70年代的北京青年，与肖战成长的年代、环境截然不同。
军大衣、“二八大杠”自行车、什刹海的冰面，从毛头小子变成中年企业家，这些对肖战来说都算不上熟悉。直到今天，在肖战身上仍能看到肖春生的“痕迹”：提到剧中人物陈宏军，他一口一个“宏军儿”。那是开拍时练的京片子、儿化音，“哎呦喂”、“嚯”都曾是肖战挂在嘴边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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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物件和年代感都还好说，对肖战来说，和肖春生最大的区别，还是性格上。他是享受独处的“I人”，肖春生则完全相反，广交朋友，太爱张罗。用今天的标准来衡量，这种极度的热心肠，往往意味着多少缺乏了些边界感。“时代发展越来越快，现在的年轻人都过着快节奏的生活，不会轻易越过相处的边界。”肖战评价说，“但肖春生就是一个极其爱管事的人，因此很容易冒犯别人。”看剧本的时候，他对这个角色挺怵的，感觉很难演得讨喜。但犹豫许久，一个转念拉住了他：也许，今天我们介意的特质里，刚好藏着我们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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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活，这是肖战对肖春生和其同辈人的概括。“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你不觉得他们每个人的色彩都特别鲜明吗？”他反问道。直到现在，回想《梦中的那片海》里的一些戏，他仍感到角色在发光，是鲜艳的、明亮的。
演完肖春生这样一个和当下价值观有一定距离的人，肖战在心态上也有收获：不要怕犯错。他说：“一个真正讨喜的角色，就是会有不完美。”拍摄期间他曾问过导演，肖春生这么爱替别人操心，是不是特别烦。导演告诉他，正因为这种“烦”，他才是肖春生，“烦”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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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肖战，自己有时会陷入怪圈，希望回避、修正角色身上的不完美。“当你这么改的时候，人物本身也失去了魅力。”肖战说，“所以我觉得做角色的功课时不要怕，该热心肠就热心肠，该越过边界就越过边界。如果总是考虑人物的缺点，想着观众到时候骂我会怎么样，那就很难演了。”因为，演员演的是角色，不是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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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瑕疵，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求真的勇气与能力。《骄阳伴我》是肖战第一次出演都市职场剧。他接下这部戏的理由很简单：现代戏离现实太近，每个人都在生活，演出来让大家相信，反而很难。因为没有把握和底气，他更坚信“啃”下来之后能学到东西。于是，就有了盛阳这个角色。
《骄阳伴我》让肖战体会到，都市剧非常依赖演员之间的配合。因为更生活化，每一个点就不会卡死，台词、表演都会稍作调整。“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了保持人设存在的。每个人做的事、说的话、表现出来的情感，都是自然的、合理的、流动的。如果你变了，我的表演也会随之改变。”肖战说，这种创造性的耦合，排除了演员刻板机械的可能性，因此是新鲜好玩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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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是设计师，这刚好是肖战做过的工作。有了亲身经历，表演时的灵动性更能保证。“盛阳要画设计图的时候，我就真的在那里画。有时候我还会和他们说，美术老师您的图层好像锁上了，我怎么动不了。”肖战回忆说，“因为是自己的生活，所以会比较拿手。可以这么说吗？可以吧。”真实感受面前，他也时刻不忘分寸。
对仙侠玄幻题材的电视剧，肖战并不陌生。《玉骨遥》就是最近的例子。对他而言，演这样背景架空的戏，必须经历从无到有的过程。对着绿幕，要想象极端天气，或者绝世美景，这都需要演员自己来建立。至于状态真不真、情感细不细，更多时候，就要相信监视器后的导演作出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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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古装戏还是现代戏，肖战对剧本和角色始终怀抱清醒的认知。“任何时候，好东西都是少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总说可遇不可求。”他回想起这些年来的观察，“有些剧本，业内觉得好，出来的市场反馈也许就没那么好。大家对好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卖座是好，还是口碑是好？这很难评。”因此，当下他能做的，还是回归到自己的理解与感受，去挑选目之所及觉得最好的角色。至于什么角色是最想演的，肖战说：“已经提了很多年，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如果有机会的话。”
翻看《梦中的那片海》的剧本时，肖战的脑海里会浮现出爸妈年轻时的照片。
爸爸骑着自行车，妈妈坐在后座，红裙子，白衬衣。经过一块大石头时，爸爸给妈妈拍了照留念。镜头里的她笑容灿烂，是明艳少女的模样。轮到自己来演爸妈的年轻岁月，他尽可能还原这份青春的鲜活乃至疯狂，不想因为是父辈的故事，就刻意往古板与严肃的方向去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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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时间，肖战仿佛有特殊的感知。他念旧，也怀旧。无论是在综艺节目和晚会上唱，还是私底下听，他都对老歌有所偏爱。它们有记忆度，词义丰富，又带给他思考的空间。
小时候没那么多零花钱，肖战会去音像店租碟，或者和同学交换CD、磁带，价格到现在都还能清晰记得。直至今日，他的家里仍旧放着当年用过的CD机和Walkman（随身听）。有时，他会用回有线耳机，因为方便又好找。夜深人静，他偶尔还会想起，时代的洪流里逐渐消逝的物件。一个人待着，心流涌动，是他自在的状态。
肖战说自己是个特别宅的人，得闲在家，休息之余，无非健健身、看看电影。他从不把看电影当作任务，不分类型，什么都看，无论是大众如爆米花电影，还是小众如文艺片。近期，他看了2023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坠落的审判》。
新年前后，他时常重温《真爱至上》，每隔两三年就看上一遍。理由也很直接，电影里的亲情、爱情、友情，都传递着真善美，看着让人暖心。
“你不觉得，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没有变过吗？老电影永远被翻出来看，老歌永远被反复地听，因为真正经典的作品，歌颂的情感是千古不变的。只有真挚可以打动人。”肖战像是灵感乍现，拿AI做起了对比，“我觉得AI是无法取代人类的。也许它的技术有一天可以超越人类的极限，但那种复杂的情感，人类远远超过计算机。可以这么说，人类才是最精准、最神秘、最复杂的超级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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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会关注AI，就像关注世上所有与人深刻关联的新鲜事物。他看新闻，读到AI写的东西，思想深度和思维逻辑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在一些工种竞争中，AI对人类的威胁已经近在咫尺，但他依然深信，人与人面对面交流，不管是即时性还是复杂度，AI都是代替不了的。
当这些关乎新事物的渺远关切暂时被搁置在一边，肖战对世界也有自己的企盼。
前些年拍《王牌部队》时，为了演好事关民族形象的军人，肖战在部队里观察、训练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凌晨五六点起床，与战士们同吃同住。演完这部戏，他倍感战争的残酷，也深谙和平的来之不易。“我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了，这是实话。”肖战说。因此，眼下关于世界和平的愿景，或许也和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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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对自己的期许，他勾勒得更加简单：“2023年已经做得很好了，希望可以保持。”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2024年，希望更爱自己多一点，多在意一些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这句话不仅是对我自己说的，也是对大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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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肖战心里，银幕上的他和生活中的他是不同的。私底下，他不会过多修饰自己，也不会穿得太光鲜亮丽，一切但求自然、真我。
“就好像现在的聊天，类似这样舒服的状态，保持就好。我不会换一副面孔，去饰演另外一个人。”肖战说，“太累了。太累了。”他重复了两遍。
有诗人写，“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在肖战的方寸之外，有“略”的节制，也有“宇宙”的辽阔。
监制 / MIX WEI
摄影 / 刘颂
造型 / PUNKCHERRY
文字统筹 / 陈柏言 ChicoChan
撰文 / 傅踢踢
化妆 / 清俊
发型 / LEO
艺人联络 / 黄腿腿
美术&制片/Oolong 烏龍
造型协助 / ELAINE
美术助理 / 张通
制片助理 / 胡宏波
造型助理 / MELISSA
Digital 监制 / Fionn
策划 / echo
导演 / 潼记Tong
摄影指导 / 韩树人
宣传文案 / 婧婧
跟焦员 / 王遵智
摄影助理 / 方言
灯光师 / 卢昭
导演助理 / Lazyung Gnailg
剪辑 / Tong
TC / BErr
助理 / 小熊 小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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