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砾子
近日,“清华大学铊中毒案”的受害者朱令离开了人世,
关注这个案子挺多年了,“迟来的正义”直到她长眠的这一天也没有到来。
母亲朱明新说,女儿走得非常安详,缓慢地、看不出任何痛苦地停止了呼吸…
其实早在今年四月,朱令就被查出罹患脑瘤,
9月经过一场高烧之后,她基本处于昏迷状态,
在昏迷了30天后,于2023年12月22日陷入了无边的永夜…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在微博中写道:
“朱令走了。想到她三十年的无妄之灾,无以言表的苦,无处可寻的公道,心中悲愤,意实难平。
她的一些清华同学一直在尽力照顾她和她的父母,人间有恨,也有爱。愿逝者安息,生者平安。”
在这漫长的30年里,“朱令投毒案”不知曾牵动过多少人,
朱令的父母由震惊和追问,到痛苦与忍耐,
再到最后的平静,个中滋味不是旁人所能体会的。
就像朱令生命最后十年中,她的父母。他们放下了期待也不再愤怒,朱令的父亲吴承之说“事情捅到头了,已经是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办法”;
母亲朱明新甚至心怀感恩:“她在这儿,我们能照顾她,也等于生活全部的寄托都在这儿了。是她在用生命陪伴我们。”
朱令离开了这个痛苦万分的世界,可害了她一生的那个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这个事实,却依然让人心碎…
朱令1973年出生在一个高知份子家庭,
父亲吴承之是国家地震局高级工程师 ,母亲朱明新是中国远洋公司高级工程师。
曾经的一家四口是众人艳羡的对象,邻居们回忆起朱家,忍不住感叹:那时他们一家人充满了欢笑,是令人神往的美满家庭。”
朱令的姐姐吴今精通芭蕾舞、钢琴、英文,
当年以北京前十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生物系。
不料却在1989年与同学去野三坡春游时,失足坠崖离世…
那一年,朱令还在读初三。
姐姐吴今的突然离世,让整个家庭都陷入了深渊,
原本活泼开朗的朱令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为了重拾对生活的希望,父母只得忍着痛缄口不提此事,全心培养女儿朱令长大。
朱令也很争气,1992年,19岁的朱令考入清华大学的物理化学专业。
刚进入校园的朱令聪慧好学,积极参加校园活动,能弹得一手钢琴,古琴造诣也很高,还是学校里的“游泳健将”,
众多的业余爱好并没有影响她的课业学习,在化学系里朱令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
她还自发去学习德语,准备获得清华大学双学位后去德国深造。
在同学眼中,她是一个有创意、自律、活泼、开朗、健康的女孩。
那时候,认识她的人,都是止不住的赞赏:
“她的美是自外及内的,是全方位的,迄今为止,我还未曾见过如此优秀的人。”
就连歌手李健在清华就读时还与朱令一起学过音乐,印象中她是个“非常清秀”的女孩…
她本该拥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却在1994年突然被重重地关上了命运的大门。
那年,朱令21岁,刚过完生日没多久的她就感觉肚子疼,脱发,视力模糊,同时大量掉头发,
由于当时忙于参加学校民乐队汇报音乐会,她竟凭着坚韧的毅力咬牙忍了下来,
在音乐会上,她坚持将一首古琴作品《广陵散》完美演奏完毕,而此时的她,因为腹痛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之后朱令因“不明原因”的急症住进ICU,
她的脚部神经末梢极为疼痛,无法走路,又在腰、腹部开始长出带状疱疹。
第一次“发病”后,为了不落下学业,
朱令等病情稍有好转,便急忙重返学校并参加了期末考试的补考,
即便身体疼痛难忍,她也极少麻烦同学,强忍疼痛去打饭,去热中药。
但她也只在学校上了8天课,剧烈的疼痛又一次把她击倒!
再次住进医院后,朱令的身体状况直线下降,这一次医生直接给发了病危通知书…
如此“怪病”令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在连夜搜集材料的时候,朱令的病情急剧恶化,各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
束手无策下,医生们不得不为朱令进行全身换血来延续生命…
由于无法对症下药,以致于朱令诊耽误治疗近两个月。
她的同学情急之下,不得不向国外的专家发出呼救,
在邮件发出18天内就收到了上千封信件,不少专家纷纷指向“铊中毒”!
最有可能的致病因素已经隐隐浮出水面,朱令父母在一位协和医院医生的帮助下,
提取朱令的头发,指甲,血液,尿液以及脑脊液,然后送往北京市劳动卫生职业病防治研究所进行检测。
结果惊人地发现,所有样本中,铊含量超过健康人上千倍!
而这还是朱令在经过治疗,全身换血八次后的结果。
再后来,全世界的专家学者们,用她的两根头发作为“研究样本”,揭发了她连续6个月被凶手投毒的事实!
而这项研究在2018年,还被发表在权威法医学国际期刊 Forensic Science International 上!
马里兰大学的的 Richard Ash 博士运用了“激光消融感应耦合血浆质谱法”对朱令的头发进行分析,
第一根7厘米的头发显示:第一次中毒和最后一次中毒之间间隔55毫米。说明朱令曾多次被投毒,甚至早在当年8月中下旬就已被投毒!
铊中毒是一种慢性中毒,人体会持续剧烈疼痛。
朱令在鬼门关里进进出出,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楚,凶手的手段不可谓不歹毒!
那么朱令究竟被投毒几次?凶手是谁?以何种方式投毒?
这在当时好像是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团,凶手就这样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朱令在中毒后,家人要求报警,但学校愣是拖了5天,
这期间,朱令的饭盆、水杯、勺子、喝药的瓶子,全部失窃。
后来又发生了一次盗窃,有关朱令如何中毒的所有重要证物,至此全部消失…
案件从此开始变得复杂,甚至因“证物”的缺失成了一幢死案。
投毒案真相这层窗户纸,愣了29年都没能被捅破!
由于长时间铊毒素对大脑与神经系统的不可逆伤害,
朱令的智商降到了6岁孩子左右,视力几乎全盲,语言能力也几乎丧失。
在经过8次换血治疗,朱令又因为输血感染上了丙肝。
失去了自理能力的她,被有关部门鉴定为100%伤残!
朱令的人生从此被划开成两部分,
有关成人的思维停留在事情发生之前,人生被彻底改写,
关于未来的种种可能及憧憬,从最高处坠落,烟消云散
能永久记住这份苦痛的,也只有朱令“残缺的身体”。
由于肺功能萎缩,朱令晚上要吸氧,夜里也要定时吸痰。
她在最应当枝叶繁茂的时候却过早凋落了,布满伤疤的躯干却支撑着坍塌的天空的一角。
自朱令遇害后,朱父朱母再也没睡过一次完整的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他们将午饭时间作为换班节点,每人负责一半的时间,直到朱令离世。
换上别人,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但两位老人,为了女儿能少遭罪,从不敢懈怠。
《朱令的四十五年》的作者李佳佳这样描述一家人在天塌之后的生活:
两位理工科知识分子,把悲伤和痛苦小心地遮盖好,体面而不卑不亢地保护和支持女儿体面而不卑不亢地生活。
朱令在宣武医院住院期间,曾有位大夫想用朱令做康复训练的医学教材,朱明新踌躇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作为母亲,她不忍心让女儿成为被聚焦与剖析的“范本”,但一想到女儿还能为人类的康复事业做点贡献,她又感到了稍许欣慰。
汶川地震时,朱明新用女儿的名字进行了捐款。只为告诉那些还关心女儿的人,朱令还活着,有情感、有尊严地活着。
即便这对于一个已经彻底丧失了健康的诸多指征,完全被束缚于尺方之地的人而言,“体面”实在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了解了朱令的前半生,总是会想如果没有铊中毒、如果她去了德国、如果…
但一场“蓄谋的犯罪”却毁了一切的如果!
同样在坚持的,还有无数关心朱令案的人们。
这不仅是对一位无辜青春少女凋零的惋惜;
更有对案件真相大白总隔着重重迷雾的无奈;
还有对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正义无法彰显的愤懑!
就像作家巫昂说的那样:
“这件事不应该被遗忘,她是真切存在的,她伴随了整整一代人的记忆,以及无法表达的耻辱感。”
也像媒体人李佳佳在《朱令的四十五年》自序中写道的:
“她的不易就是我们的不易,她的不幸就是我们的不幸。
为了我们自己在一个弱肉强食狼奔豕突独立司法依然缺位的社会里,‘平庸’不会有人嘲笑欺侮,‘优秀’不会有人嫉妒加害。能公平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
如果说之前活着,继续活着,
已是朱令对抗不公命运的唯一手段,
而她离开后,不被遗忘,记住这份心碎,
则是帮她保留温暖的最后反抗。
朱令走了,我们还在等真相!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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