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叶，一个在互联网上拥有两千多万粉丝的“土味油腻女海王”。她在视频里用巨型高脚杯吃泡面，用筷子拣垃圾，用拖车“绑架”男人，做着一切匪夷所思的行为。
去年，她凭借几秒的“躲闪摇”和“尥蹶子”，在网上疯狂刷屏，今年，她又凭借一句“我帮你把价格打上去”，做出多个爆款，跻身成为千万粉丝博主。大家都评价她——“优雅又有病”。
图片来源：王七叶视频截图
我们来到了深圳，见到了这位“女海王”本人，且不说她本人油不油腻，但演得多了，她已经有了很多油腻的下意识反应：歪嘴笑已经刻在了王七叶的脸上，“尥蹶子”成了王七叶的肌肉记忆。
我们带着对王七叶最好奇的八个问题，和她相处了两天。这是我们所记录下的视频，以及寻找到的答案。

Question

扮演“土味油腻女海王”，

王七叶会尴尬吗？

虽然王七叶经常演一些“不要脸”的“女海王”人设，能接受编导安排的各种撒泼打滚的情节，但她终究不是视频中那个“王七叶”。
第一次跟同公司的男博主以及外聘的男演员合拍时，王七叶就觉得尴尬——因为她总是做太多冒犯的事情，比如把脚伸到男演员手里，请他握住自己的脚。
拍摄当天，我们还见到了王七叶视频里最常出现的男主角陈太乐，虽然很多人在磕他俩 CP，但他们俩下了班就是陌生人，微信聊天也仅限于工作。

Question

王七叶本人，

是女神经吗？

相比于短视频中那位“没心没肺的女神经”，王七叶属于“没心眼”：
她在网上测 MBTI 被骗过两次钱，累计花费一百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什么。我们听到这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也惊讶地问我们：“你们测 MBTI 都不花钱吗？”
但王七叶记得自己是 I 人，每个社交场合，她都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一剂“肾上腺素”。I 人王七叶还删过一次微信好友，因为在她刚火那会，总有微商和同小区的邻居，把她的朋友圈截图往外发。
王七叶还在机场买过一个超过正常价格好几倍的颈枕，结果根本卡不到自己的脖子上。不过她不信邪，又买了网上大热的紫外线贴纸，第二天就被团队的人集体分析得出，那就是个智商税。
图片来源：王七叶视频截图
除此之外，她还买过植物营养液，企图拯救已经死了的多肉。团队成员一致评价她——花冤枉钱，上当受骗。

Question

做短视频博主，

累吗？

我们见面第一天，王七叶穿着高跟鞋，在小树林里从一点半拍到了六点，第二天拍到了晚上十点。
她是团队中最努力的一个，也成为最容易生病的一个。包括但不限于因为化妆太久导致眼睛发炎，因为高跟鞋穿太多导致甲沟炎，还有免疫力低下导致的频繁性发烧。
图片来源：王七叶视频截图
有时候团队成员会默默祈祷，“王姐明天请假就好了”。但王七叶压根不敢休息，因为自己一个人宕机了，整个团队都会停滞。她上一次哭，还是因为埋怨自己“身体不中用”，总生病。
王七叶只有病到完全无法工作，她才会偶尔请个假。即使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她也会坚持拍，因为后期还可以用配音弥补。这是王七叶一贯的作风，她打小就自信且要强，小时候学跳舞，因为身体比其他同学硬，每逢放假，天天劈叉仨小时，硬把自己练成舞团里的 C 位和领舞。
王七叶刚做博主那会，想当个美妆博主。那时候她也处处不顺，没流量，没热度，辛辛苦苦剪的视频就俩赞。亲朋好友都对这个行业的可靠性存疑，还有人说她为了流量连面子都不要了，在互联网上丢人现眼。
图片来源：王七叶视频截图
但她还是那样自信，对着自己就俩赞的视频说，“未来我一定要做到这行的 Top。”

Question

千万博主的背后，

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在王七叶所在的公司蜂群文化，我们旁观了一次王七叶和团队成员的例会。
约定的时间11点已过，团队一共9人，实到3人，其中还包括王七叶。在例会持续的一个小时里，陆陆续续地有迟到的组员入会，也有直到结束了都还没来的。面对迟到的组员，王七叶也不生气，说他们请吃饭就好了，迟到的请一顿，没来的请两顿。
王七叶本人极度偶尔地迟到过，团队成员就会逮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集体打趣，说她“粉丝多了，开始耍大牌了”。
在团队里，似乎所有人都可以随便开她玩笑，比如制片多多，催她时就会喊——“死网红你快点”。

Question

千万博主，

是如何被创造的？

这个团队，像高速运转的小作坊，几乎每天都有拍摄任务，王七叶的行程直接排到了两个月后。团队成员的工位上，堆满了拍摄会用到的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道具。
图片来源：王七叶拍摄花絮
他们的拍摄，经常在蚊子满天飞的小树林里，或者在公司旁边的大马路上。偶尔花钱租了场地，制片就会时时刻刻提醒大家：场地费很贵，一个都不准迟到。
因为拍摄大部分在户外，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快点拍，赶天光，拍摄现场会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制片催促的呐喊。而王七叶，在这几个小时里，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因为她的大号和小号都得更新，所以她通常一个人要被掰成两瓣用。大号的拍摄空闲时，王七叶就会迅速被小号的编导拉走。
他们也不在群演上多花钱，一般演员都是由团队成员担任。通常一场拍摄，编导要一人充当导演、群演、灯光师，三个角色。
我们拍摄当天，他们请来了一位阿姨，因为这个角色，实在无法靠团队成员假扮。空闲的时候，阿姨对着王七叶拍了又拍，乐得嘴角裂到后槽牙，说要多拍点王七叶独家视频回去，自己全家人都喜欢她。

Question

当千万网红，

可以耍大牌吗？

我们分别找来王七叶小组的组长和几位编导，想让他们理性、客观地评价一下王七叶，结果变成一个彩虹屁大擂台：一位编导评价她完美，三位编导评价她敬业。
我们又让他们说一个王七叶的缺点，结果得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回答：
“发量有点少。”
“怕晒，因为我的车是全景天窗的，她会在我的车里打遮阳伞。”
“时间不够。”
“太能忍了，有时候遇到一些无理的需求，我说这你都能忍？这你不骂两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提到王七叶的好脾气。通常来说，有了权力，便伴随着有了架子，但王七叶好像是个例外。有一回拍摄一条鞋子的广告，结果编导忘记带鞋了，她紧张得冷汗直冒，但王七叶一点也不在乎，对她说，“这有啥嘛，你叫同事送过来不就得了。”
王七叶可以观察到团队所有人的情绪，会主动借组员钱，会因为编导在拍摄时一句“这个东西好看，送我”的玩笑话，真去买了份一模一样的送给对方当礼物。
我们问王七叶上一次生气是因为什么，她思考了半天和我们说，同其他团队的导演合作的时候，对方不尊重自己的组员，用脚给他们指了方位。王七叶非常生气，当下就对那位导演说：“能不能好好地告诉演员在哪里，用专业的方式。”

Question

在千万博主的团队上班，

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一群人，有着超乎我们意料的团结与和谐。他们咋咋唬唬的，把吵闹作为高负荷工作的底色，可以在三十多度的天里，暴晒拍一整天；可以6个人挤在一个海边的公共卫生间里，吃完一整顿午饭。虽然大家体力都变差了，总在循环生病，也都依然在默默攒着劲，想把账号做得更好。
组长曲奇是最早跟着王七叶的人，那时候王七叶还是个美妆博主，曲奇说那是对她来说最难的时刻，因为没能找到一个特别合适的方向把王七叶做到特别。后来换到了“女海王”的赛道，曲奇妈成了支持她工作的那一个，“我妈现在承担了大部分的宣传工作，我感觉她每次出一趟门，我们能多10个粉丝。”
编导小朱在今年三月刚加入王七叶团队，一想到自己要接手全公司最有价值的一个账号，就压力巨大。王七叶那会就安慰他说，“你是千万级的编导，你想拍什么就去拍，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小朱确实也扛过来了，他的第一条广告数据就达到了140万点赞，当时整个账号都从来没有过百万数据的广告。小朱心里终于觉得自己稳了，我们问他，当时有没有奖励一下自己。小朱一脸幸福地说，“点了一个很贵的外卖，蟹黄拌面，80多块，就自己一个人吃。”

Question

网红这碗饭，

可以吃一辈子吗？

王七叶半年就涨了千万的粉丝，曾经她和团队庆祝的方式就是一起吃一顿饭，再后来，涨粉快到团队越来越忙，他们开始对数字麻木，也没有精力庆祝了。他们也陷入了困局——越来越多人找王七叶打广告，可广告做得再有意思，但是逃脱不了它是个广告的事实。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来临时，他们开始反思：或许，“王七叶”需要的是旺盛的生命力，而不是昙花一现。
王七叶的身边，有不少因为看到她的成功，想入行自媒体的朋友，王七叶逐一和他们分析了自己的经历，她不知道要怎么带对方入行，因为她走过的这条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复制，下一个王七叶，也不一定能那么好运。
这是“王七叶”诞生的第二年，王七叶说，她会羡慕视频里的那个被延伸出的自己，羡慕她的社牛，羡慕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羡慕她经过了两年的更新迭代，依旧表达着自在和自我，无视传统刻板的规定，打破惯性认知，构建了一个属于普通女孩的精神世界。
最重要的，是在那个世界里，她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也可以更好地去认识到处于深处的自己。就像“王七叶”说的那样：
“抛弃奢靡生活的油腻，不吃任何人画的大饼，不必为年纪身材焦虑，打破美的定义。”
策划：GQ实验室
监制：Rocco Liu
创意总监：兔子
创意、脚本：Claire、拽拽
摄影组：杨海林 韩有权
摄影助理：小岳
录音：支丹
制片：刘爽
剪辑：李广霖
调色：陈姝旭
旁白配音：陈昱
微信编辑、撰文：拽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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