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中人格化了的约克郡荒原与自然气候,我们再回到俄罗斯大地上的冬天。明日12月27日、2024年1月3日、2024年1月6日将在北京首都电影院西单店放映三场图米纳斯执导版舞台剧《叶甫盖尼·奥涅金》的高清影像版,该剧改编自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其中被后世认为扎根于乡土、同样代表了俄罗斯“圣女”精神的塔季扬娜独爱俄罗斯的冬日风光,书中曾写到“塔季扬娜热爱俄罗斯冬日的风光,热爱她那寒冷的美景,爱白昼阳光下凛冽的霜冻,爱乘雪橇滑行,爱那晚霞中闪闪发亮的玫瑰色雪片,也爱主显节夜间的黑暗。”我们选取了原著中塔季扬娜和奥涅金初相遇后梦见大熊的一段诗篇,来感受凛冬中的少女情动。
下文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王智量译本,其中“塔季扬娜”作“达吉雅娜”,下文统一按放映版中的译为“塔季扬娜”。
塔季扬娜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仿佛她独自一人

漫步在一片茫茫雪原中,

周围很凄凉,黑压压、雾沉沉;

她面前,越过一个个大雪堆,

是一股严冬中也不结冰的河水,

它不停地翻滚、奔腾、喧嚷,

幽暗的水流泛起白浪;

两根冻结在一块的木杆,

搭成一座颤巍巍的小桥,

横跨过这条奔腾的河道:

面对这喧嚣的滚滚深渊,

她犹豫不决,心头充满疑虑,

她停住了脚,不敢向前走去。
塔季扬娜埋怨这条河流,

怪它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看不见河对岸有谁会伸出手

来帮助她渡河,将她搀扶;

可是突然间,一堆雪在摇摆,

是谁从雪堆下钻出个头来?

原来是只大熊呀,竖着长毛;

塔季扬娜“呀!”的一声惊叫,

大熊咆哮着,长着利爪的熊掌

朝她伸来;她鼓足勇气,

把她战战兢兢的脚儿抬起,

一只哆哆嗦嗦的手撑在小桥上,

越过河去;继续朝前走——

怎么啦?大熊紧跟在她身后!
她加快自己慌乱的脚步,

真不敢回头望上一眼;

身后跟着个毛茸茸的忠仆

要想逃脱它很是困难;

讨人嫌的熊哼哼唧唧向前奔;

他们的前方是一座树林;

苍松凝立,显出葱郁的美;

一条条枝丫低低地下垂,

枝梢上压着厚厚的雪花;

透过桦树、白杨、菩提无叶的树冠,

只见夜空中的星群银光闪闪;

无路可走了;树丛、悬崖,

整个儿全都被风暴遮盖,

全都被白雪深深地掩埋。
塔季扬娜走进树林;大熊紧跟着她;

松软的积雪有她膝盖那样深;

时而,一条长长的枝丫

突然间勾住她的头颈,

时而树枝又拂过她的鬓边,

猛地揪去她的一对金耳环;

一只脚陷进了松松的积雪,

她无法拔出湿漉漉的皮靴;

头巾又掉了;没工夫去拾它;

她害怕,听见熊跟在身后,

她不好意思伸出发抖的手

把自己的衣襟往上提一下;

她在奔跑,大熊也寸步不离:

她已经跑得没一点儿气力。
她倒在雪地里;那只大熊

敏捷地抓起她,把她抱走;

她了无知觉,一动不动,

她毫不反抗,连气息也没有。

大熊抱着她沿小道奔跑;忽然

一间破草屋在丛林中出现;

无边无际的雪从四面八方

包围着小屋,四周一片荒凉,

小窗口里闪着明亮的灯火,

草屋中又是喊叫,又是喧嚷;

大熊说:这是我干亲家住的地方:

你就在他这儿暖和暖和!

于是大熊径直走进了门廊,

顺手把塔季扬娜放在门槛上。
塔季扬娜清醒过来,她一瞧:

大熊不见了;她躺在门廊里;

屋内一片碰杯声,一片喊叫,

像是在举行盛大的葬礼;

她不知道屋里是什么事情,

悄悄从门缝偷看,想弄个分明;

她看见了什么!……只见桌旁

坐满妖魔鬼怪,各式各样:

一个长着犄角,嘴像只狗,

另一个长着公鸡般的头颅,

这边一个山羊胡子的女巫,

那边一具骷髅,傲慢又丑陋,

那儿是一个长尾巴的矮人,

这儿又一个怪物:鹤腿,猫身。
有些东西还更加可怕,更加奇怪:

瞧,一只龙虾骑着个蜘蛛跑,

瞧,鹅头颈上顶着个死人天灵盖,

天灵盖在打转,还戴顶小红帽;

瞧,一架风磨蹲在地上跳舞,

翅膀哗啦啦地响,摇个不住;

狗叫、哄笑、唱歌、拍手、

人声、马蹄声,无奇不有!

然而,塔季扬娜该怎样想,

当她在这群宾客中认出

那个她又爱又怕的人物——

我们小说的主人公,他也在场!

奥涅金坐在餐桌的一头,

眼睛正偷偷地盯着门口。

伊利亚·叶菲莫维奇·列宾《奥涅金和伦斯基之间的决斗》
1880年,俄罗斯文学黄金时代的巨匠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因为长篇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而家喻户晓。在这一年的普希金诞辰纪念活动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讲话,来纪念近代史上俄罗斯第一位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作家,特别赞扬了普希金的预言性:“普希金正好出生在彼得大帝改革一百年之后,这时在我们的社会,自我意识还处于刚刚萌芽的状态。他的出现有如一道闪电,照亮了我们前进的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说,普希金是一个先知和启示者。”
在约瑟夫·弗兰克长达五卷的陀氏传记的最后一部《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的巅峰,1871-1881》中,曾有对这次演说的详细解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把普希金的创作分成了三个时期,第二个就是写作《叶甫盖尼·奥涅金》的时期,普希金在艺术上摆脱了对欧洲的模仿,成熟地创作出了具有俄罗斯品性的俄罗斯人,包括后来在俄国文学史上被称作是第一个“零余人”(或译作多余人)的男主人公奥涅金,以及纯真又崇高的塔季扬娜。

影像版中Eugenia Kregzhde扮演的塔季扬娜
在这段演讲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其实花了近一半的篇幅来谈塔季扬娜,他赞颂她不受彼得堡上流社会的浮华影响,保有自己的道德原则,他也否定了有些人认为的塔季扬娜缺乏冲破婚姻契约的勇气:“不,俄罗斯女人会勇敢地追随他信任的人,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塔季扬娜做出决定的真正原因完全不同:她拒绝逃避她以前的决定给她带来的道德责任。她知道,抛弃丈夫“将会使他蒙受耻辱,这将意味着他的死亡。一个人能够从另一个人的不幸中找到幸福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用伊万·卡拉马佐夫的口气提出了问题:“如果以他人——即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但他不公正地受到无情的折磨——的痛苦为基础”,能否建立幸福的“大厦”?
除了塔季扬娜淳朴的秉性和崇高的精神,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即使塔季扬娜是自由的,她也还是会拒绝奥涅金迟来的求爱。因为她在翻阅了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书籍和饰物后,已经意识到他本质上的内心空虚、徒有其表:“他难道不是一件拙劣的仿制品吗?” 奥涅金并不像塔季扬娜一样,“他的脚下没有可以扎根的土壤,这是一棵随风起伏的小草”,而年轻的塔季扬娜不断拆解的梦中意象:松林、狂风、刺猬、女巫、黑暗、小桥、风雪、熊和朴树以及其他词汇,是她真正依靠信仰:“她的心灵仍然有一些坚如磐石、无法动摇的东西可以依靠。那就是她对童年的回忆,她对偏远外省故乡的回忆,在那里,她开始了自己谦卑、纯朴的生活;那就是‘庇护着她可怜乳母的坟墓的十字架和树荫’”。所有这些回忆“象征着她与故乡,与故乡的父老乡亲以及他们神圣的价值观念的联系”。

列维坦《三月》

列维坦《乡间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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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现场”
高清放映系列,由北京奥哲维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打造,致力于通过放映的形式向观众呈现当今世界舞台上最优秀的作品。通过与包括
英国国家剧院现场、特拉法加发行公司、环球映画、影院现场、松竹株式会社、百老汇高清、法国百代现场、西班牙数字影像
在内的多个品牌合作,“新现场”高清放映系列目前发行推广来自
英国国家剧院、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皇家歌剧院、莎士比亚环球剧院、莫斯科大剧院、法兰西喜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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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2023年8月,“新现场”放映剧目已超过250部,覆盖北京、上海、广州、台北、香港等69地,放映超过10000场,观影人次超过8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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