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二，美国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做出了 一项令人震惊并且史无前例的决定，将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从该州 2024 年的选票中剔除。法院长达 133 页的裁决称根据美国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第 3 条，特朗普没有资格参加该州的总统选举。
第十四修正案第 3 条是在1868 年美国内战结束后获得批准，禁止任何向宪法宣誓后参与或协助反对宪法的叛乱者担任公职，所以这条也被称为“叛乱禁令”。其实科罗拉多州在上个月的初审中已经认定2021 年 1 月 6 日对国会大厦的袭击是叛乱，且特朗普参与了这起袭击。但当时法庭认为“叛乱禁令”不适用于总统职位的裁决，而上周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推翻了这个决定。
虽然州最高法院的裁决仅适用于科罗拉多州，但这一历史性裁决将扰乱 2024 年总统竞选。特朗普竞选团队周二表示，将对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的裁决“迅速提起上诉”。这项裁决将被搁置到1月4日，等待特朗普向美国最高法院上诉。
法院内部分歧严重
这是美国历史上首次成功利用第十四修正案第3条来取消总统候选人的资格。而科罗拉多州的裁决其实在法官内部分歧也是很大的。州最高法院的七名法官均由民主党的州长任命，最终的投票是4:3，仅有一票之差。
多数人在未签名的意见中写道：“特朗普总统不仅煽动叛乱，即使国会大厦的围攻已经全面展开，他仍然继续支持这一行动，一再要求副总统迈克·彭斯拒绝履行宪法义务，并向参议员喊话，说服他们停止计票。这些行为构成了公开、自愿和直接参与叛乱。”
他们还写道：“我们并不是轻易得出这些结论的，我们注意到现在摆在我们面前问题的重量和重要性。我们同样牢记我们的庄严义务，即不畏惧、不偏袒地运用法律，也不被公众对法律授权我们做出的决定的反应所影响。”
州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布莱恩·D·博特赖特(Brian D. Boatright)是投反对票的一员，他认为宪法问题太复杂，无法在州听证会上解决。另一位反对的法官卡洛斯·萨穆尔 (Carlos Samour) 在异议中写道：“我们的政府不能在没有正当法律程序的情况下剥夺某人担任公职的权利。” “即使我们确信某个候选人过去犯下了可怕的行为——容我这样说，参与了叛乱——在我们宣布该人取消担任公职的资格之前，也必须有正当程序。”
最高法院裁决
美国最高法院对宪法事务拥有最终决定权，特朗普的律师表示会立即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上诉。特朗普竞选团队发言人史蒂文·张(Steven Cheung)将这一裁决归咎于“全民主党任命的”法院。张说：“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做出了一项完全有缺陷的决定，我们将迅速向美国最高法院提出上诉，并同时请求暂缓这一极其不民主的决定。” “我们完全相信美国最高法院将迅速作出对我们有利的裁决，并最终结束这些不美国的诉讼（unAmerican lawsuits)。”
科罗拉多州官员表示，这一问题必须在 1 月 5 日之前得到解决，因为这是该州打印总统初选选票的最后期限。
特朗普宣称他对美国最高法院的“改造”是他担任总统期间最伟大的成就之一。现在，他的法律和政治未来掌握在他推向右翼的法院手中。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任命了3名保守派大法官，现在最高法院保守派和自由派的法官比例是6:3。
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和许多法律专家都相信最高法院将推翻科罗拉多州的裁决。科罗拉多州共和党前主席、宪法律师克里斯蒂·伯顿·布朗 (Kristi Burton Brown) 指出，即使是由民主党州长任命的科罗拉多州法官，在 4 比 3 的裁决中也对这一决定存在分歧。她相信最高法院将有效地推翻科罗拉多州法院的裁决，甚至暗示至少一位自由派最高法院法官可能在意见中站在保守派多数派一边。 
而美国最高法院也可以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卡罗来纳大学法学教授迈克尔·格哈特表示法官可能会将这个问题留给各州或国会处理。“法院要想查明此事的实质，无异于捅了马蜂窝。这是一个政治烫手山芋。法院通常会尽量避免处理本质上是政治性的热点问题……法院更简单的做法是直接说‘其他人有责任，不是我们’。”
选举法专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法学院教授里克·哈森则表示最高法院现在是有必要回答该案的核心问题。哈森说：“如果我们整个选举季都不知道两位主要候选人中的一位是否会被取消任职资格，就会出现很大的政治不稳定。”
新一轮混乱
那如果最高法院真的选择了回避，各州和国会又将如何做出决定呢？
第十四修正案第 3 条规定国会可以通过众议院三分之二的投票逆转对“参与叛乱”的人的资格取消情况。但现在国会共和党只领先民主党几个席位，拿到三分之二的选票似乎是天方夜谭。
在科罗拉多州的案件之前，已经有两次都对这条“叛乱禁令”做出了反对的裁决。明尼苏达州最高法院上个月决定，该州可以将任何人选列入初选。密歇根州的一名法官裁定，应该由国会而不是司法部门来决定特朗普是否可以留在选票上。
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罗娜·麦克丹尼尔就将这一决定称为“选举干扰”，并表示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法律团队打算帮助特朗普对抗这一裁决。
实际上，特朗普在 2020 年是以 13 个百分点的差距输掉了科罗拉多州，并且不需要该州去赢得明年的总统选举。但科罗拉多案会撕开一个口子，让更多的法院和选举官员将效仿科罗拉多州的做法，将特朗普排除在必胜州之外。目前，至少还有 16 个州正在对特朗普的资格提出类似的法律挑战。
如果每个州都进行自己的判定，特朗普和共和党再进行反击上诉，想必又将是新一轮的政治混乱。
有利于特朗普
这个判决表面上是严重打击了特朗普，但实际上结果反而是在为他助力。这一决定使特朗普的共和党竞争对手陷入尴尬境地，迫使他们被迫“团结”为特朗普这个对手进行辩护。
新泽西州前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上周二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我认为任何法院都不应该阻止唐纳德·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我认为这个国家的选民应该阻止他担任美国总统。” 
前联合国大使尼基·黑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她说：“我们不需要法官做出这些决定，我们需要选民做出这些决定”，并且他们“将以正确的方式赢得这场胜利” 。 
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在 X （以前称为 Twitter） 上发表声明，敦促最高法院推翻科罗拉多州法院的裁决。“左派援引‘民主’来证明其使用权力的合理性，即使这意味着滥用司法权力，用虚假的法律依据将候选人从选票中剔除。最高法院应该逆转。”
共和党策略师贾森·卡贝尔·罗伊(Jason Cabel Roe)预计科罗拉多州的裁决不会成立，并表示这只会提振这位前总统。特朗普在全国和早期州民意调查中继续大幅领先于他的主要挑战者。他还表示对特朗普的坏消息也是对他的好消息（Bad news for Donald Trump is good news for Donald Trump）。
科罗拉多州共和党前主席，宪法律师伯顿·布朗相信此案将使前总统在大选中受益：“我想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共和党人可能在初选中不喜欢特朗普，并且在是否在大选中投票给他方面持观望态度——我认为这将促使他们投票给他。我认为那些可能在 16 年投票给特朗普但在 20 年没有投票给特朗普的无党派选民，这样的事情会让他们回到那些他们认为系统针对和声音被否认的人身上。”
《纽约时报》和锡耶纳学院周二上午发布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64% 的共和党初选选民支持特朗普，这比7月在特朗普因试图推翻 2020 年大选而在华盛顿特区和佐治亚州被起诉之前，进行的民意调查上升了 10%。
虽然这个民意调查是在科罗拉多州的裁决之前，但也能说明一定问题。即使特朗普面临法律问题，选民也没有停止对他的支持。62％的共和党选民认为即使特朗普被判犯有联邦罪行，他也应该继续担任共和党提名人。
《纽约时报》的同一项民意调查发现，在假设的 2024 年对决中，特朗普在可能选民中落后拜登 2 个百分点。拜登和他的盟友认为，在公众面前对特朗普的法律问题和他1月6日的国会暴乱行为在大选年进行一年的提醒，就足以阻止选民支持特朗普，无论法院的裁决如何。 
拜登表示“无论第十四修正案是否适用，我们都会让法院做出决定，但特朗普确实支持了叛乱。毫无疑问。他还似乎正在加倍支持。” 
破坏美国民主
科罗拉多案将两种基本价值观进行了对立：赋予民主国家的选民选择领导人的权利与确保没有人凌驾于法律之上。尽管特朗普在最终导致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中发挥了作用，但他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中处于领跑者的地位，这在这两项原则之间造成了严重的紧张关系。如果法院的法律推理是正确的，那么遵守法治就会产生反民主的结果。
在法治下，宪法和联邦法规平等地适用于每个人，任何人的权力、财富、政治影响力或其他特殊地位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但在民主原则下，政府的合法性源于选民决定谁来执政。未经选举产生的法官将剥夺选民对特朗普的政治未来做出自己决定的机会。
美国选举法的某些方面非常明确，例如禁止候选人在 35 岁之前成为总统等规则，但其他许多方面则允许法官根据自己的政治观点，以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解决不确定性。以第十四修正案第 3 条为例，该条禁止叛乱分子竞选公职。这项条款最初是针对内战后的前南部邦联成员。在某些情况下，如果不禁止有害的候选人或政党，民主政权的生存很可能会受到威胁。马里兰州众议员杰米·拉斯金（前宪法法律教授）表示：“有些人本来就会对某一部分人群有吸引力，但必须将他们排除在投票之外，因为他们会对国家构成威胁。他们的令人讨厌的行为不符合美国选举政治的正常进程。”
耶鲁大学法学教授塞缪尔·莫恩称让特朗普远离选票可能会让民主面临更大的风险，而不是更少。他表示：“像我的许多自由派同胞一样，我希望生活在一个美国人从未选举过特朗普的美国。”现在禁止特朗普参加投票将是让他退出政治体系的错误方式，最高法院应该一致推翻该裁决。
如果最高法院将特朗普排除在投票之外，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一方面，这将加强最高法院的影响力。自由派在抱怨最高法院过于频繁地攫取太多权力，拜登上任后也呼吁重新审查最高法院是否需要改革。如果拜登在最高法院先进行了民主选择之后再次当选，那将是相当讽刺的。
更糟糕的是，尚不清楚有多少人会接受最高法院的裁决。拒绝特朗普的候选资格可能会导致国会暴乱那样的暴力事件再次发生。第十四修正案第3条的目的是在内战后稳定国家，而不是引发另一场内战。
当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权衡这些问题时，他们无疑会意识到并必须考虑到围绕这些问题的政治动荡，因此这并非一个单纯的法律问题。
但所有这些担忧只会放大一个问题：美国真的就选不出其他人了吗？两个主要政党推举不出其他有竞争力的候选人，2024年美国选民不得不在一个被告煽动叛乱和一个遭到弹劾调查的两位80岁老人中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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