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有一条视频,正规媒体发的,说孩子迟到了,家长别停校车。字幕说校车“正要启动”,其实画面明摆着已经开上了机动车道,却被前方一辆白色汽车逼停了。
这新闻很有意思。校车不是微波炉、电冰箱这种个人或者家庭生活领域的日用发明,也不是登月火箭、两弹一星这种汇聚顶级科技成果的国之重器。它是我们向先发国家借鉴的一种全新制度安排,对社会成员在公共空间的特定领域
设计了一套专有的互动
规则。

车身坚固、涂成黄色、装上警灯这些其他车辆也可以做到,校车最厉害的是它的顶级地位。当它停下来后把“Stop”标志打开时,其他车是不让走的。
短的叫stop sign,长的叫stop arm,那个效力等同于警察伸出的手臂,学生上下车以及过马路结束了,司机收起“手臂”并开走,其他车辆才能动。
校车相当于民用车辆的“武林至尊”,在设计校车制度出来的地方,它是用来逼停其他车辆的。而在借鉴这项制度的我们这里,它却是可以被其他车辆逼停的。我们拿来了别国校车的形体,但支配人们行动方式的还是老规矩不变,就像“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社会变迁中,器物变化总是最快的,制度、理念次之,最后才是文化中的风俗、习惯部分。30年前听人聊天说,日本马桶可以给人洗屁股,这些年我们也用上了。外国人用什么好东西,我们照着用就可以,这是现代化见效最快的方式,也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因为它不需要社会配套的制度变革作为支撑。
但要用上正宗校车,就需要一整套规则设计、强制执行、教育普及乃至代际传承。上面的视频中,有校车司机、劫道家长、围观的看客、法律执行者,车上还坐着一车小朋友。搬运一个校车外壳过来很容易,形成制度内核就是另一回事了,想要把社会成员训练出现代化的行为方式,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成本。
好的制度学起来慢吞吞,这些人模仿起其他方面却又快得很。以前的社会运行,只需要在传统节日和新中国的法定节日提升紧张级别就行了,前者如春节、中秋,后者如五一、十一。
现在是2月14日也得紧张、12月24日也得紧张、12月31日也得紧张。警察、消防、城管(环卫)、公交,各个维持基本运转的系统工作人员都得抛家弃子,全员上阵,如临大敌,凌晨方休,因为这些日子会有很多人上街的,如果辖区有教堂,洋气指数更高,那个平安夜就更遭殃了。
这种趋势农村地区还好,城市化程度越高的地方越明显。所谓的“平安夜”连着“圣诞节”,已经几乎成为全民默认节日,“万圣节”和“跨年夜”的影响人群主要还是都市里的青年。青年们需要到公共场合互为气氛组,回村里老家父母会喊自己“阿贵早点睡”,在步行街上却可以自称Tony,与Lisa们彻夜狂欢。东亚已有三个大城市分别在万圣节和跨年夜发生群死群伤的踩踏事件,正是三个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城市。
孔子说,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不是你信奉的鬼神你去拜祭它,这叫舔。欧美洋人在特定时间会表现出特定的情感和行为特征。那么我也表现出同样特征,耶稣降生我也庆祝,女王去世我也伤心,甚至比他们还要强烈,这精神上的高级感,就不是一般乡下人能领略的了。
24号晚上照例会有很多人戴着小红帽在圣诞树下聚集,31号晚上还会有很多人寻找扎堆倒数迎接新年的地方。下一步他们就算感恩节吃上火鸡,也照样逼停校车,无绳遛狗,高声讲电话,醉酒打警察。辍学少年以为烟酒纹身就像大人了,但一看他说话做事,就知道还差得远。一个社会就算用上了校车,过上了洋节,但一看它的实际运行,就知道还没有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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