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杯固然重要,但生活是一场公正的考试,
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
儿子、丈夫、父亲从来都不是角色,
他们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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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我参演了陈凯歌导演的《志愿军:雄兵出击》(以下简称《志愿军》)之后,出现过一种声音——“朱亚文怎么又拍了一部这样的电影?”这个疑问让我也很疑惑,我想问,究竟大家眼中的“一部这样的电影”是什么电影?你们知道吗?其实很多人也不是太了解,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定义,转化成“他怎么又接了一部主旋律的电影”。我也不想解释,更不想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对,我又接了一部这样的电影,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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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这个阶段,决定是否参演一部作品,我在意的还是人物本身。
因为我觉得现在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这几年我越来越相信,人物自身的特殊性以及优势能够让我在创作当中得到满足感。也许一部作品最终呈现出的效果、成绩不是我看重和能够左右的,我在意的是自己跟一个好的人物相遇了。

选择我的导演,起码都是信任我的。我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去尝试一些角色,而不仅仅是功能性地为市场服务。
之前在《长津湖》和陈凯歌导演合作,我能够感受到他在认真输出的同时也有所克制,毕竟是3位导演协作完成的作品。这次《志愿军》,所有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他在跟我表达或者阐释的时候会更全面,以及更具有他自身的风格和代表性。
事实上,我现在说出任何关于这个角色的内容都很苍白。我可以说的是,这个角色能够在这样的电影中出现,已经是如此类型电影的递进了。
我饰演的角色叫吴本正,留洋归国,他不是一个军人。战争的根本包含冰冷的数据,意味着不同国家之间科技与文化的差距。吴本正以他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祖国的热爱。从这个起点出发,一个文化人进入战场,面临困窘,也有激昂,经历了很大的变化和刺激。以往同类作品中不太能看到这样的角色,即便存在也不会走完全程。这次是特殊的,他或许是导演眼中一抹不同的颜色,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创作思路上的递进,带着反思。
另外,我觉得我和欧豪出演的角色间的人物关系会令观众有记忆点。这也是我们继《建军大业》之后又一次深度合作。其实我们俩在很多电影里都同框过,但在《志愿军》中,我们既是好对手,也是好兄弟,是彼此最密切的一次对话。
小欧这些年也许有变化,但他依然保有我欣赏他的全部特质——在创作上直接、真诚、不吝惜自己的力气,以及给出所有认知上的贡献。我在他身边会有种“我不能让他的这些东西白费”的感受。因为我知道坚守住这一切需要经历什么,可能我们俩有相似之处吧,我们都常常调和不了自己与周围人的浓度。所以当我理解了这些之后,我就希望起码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能够消化掉他的能量。
我想,这也是凯歌导演花了很多心思去促成的一组人物关系。这一趟不白走,挺有纪念价值的。
其实面对角色的时候,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我特别渴望看到导演和整个团队能给我什么。坦白讲,我能贡献出的无非就是一副贴近于角色的皮囊,以及紧跟大家脚步的创作思路与节奏。对《志愿军》来说,因为我生长于一个军人家庭,所以我对那段历史或许有着更多的崇敬。
我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多大程度上贴合角色,我能做的就是给出导演认知中的那个“我”。
在过去几年的困局中我也在积极生活,投入到一切有效的生产中。第一年我拍了《在一起》,接着是《中国医生》和《长津湖》,我在完成正向的动作,积极努力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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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了一切。
我的两个女儿有个小蹦床,那段时间我们把蹦床推到阳台上,做了改装——加个顶,蹦床就变成了城堡,拿绳子把她们的小娃娃拴在上头,她们两个人便在城堡里进进出出。我和太太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阳台上。隔壁邻居也在阳台上晒太阳,我们彼此打个招呼、问个好。当然,我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不可能真的认为自己在的地方就是阳光沙滩。但是,经历了这些之后会让整个家庭更成熟、坚固并且有味道。
明年就是我的“不惑之年”了,我也终于知道什么叫作一个家庭有益的内部循环,这都得益于那段时间的操练。
回想起那段时间,我能想到的是一个家庭的凝聚力,家人之间彼此的包容和体谅,有一种共克时艰的艺术性。我会想到女儿们画过的画,她们跳过的舞;那时候,每天起床就是给孩子安排课程,承担起一部分辅导的任务,进而利用家里有限的条件陪她们上体育课,我不想说那段时间的不好,记忆中有这些画面,那它就是好的。
经历了这几年,我也觉得之前的工作、生活方式挺傻的——跟着别人的慌张而慌张,跟着别人的激情而激情,真的挺傻的。我最近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但我觉得与其做个假好人,不如做个痛快人。
这种变化并没有让我觉得不适。至少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没有问题。因为无论从工作的效率还是结果上来看,都提高了。之前会听到一种叫作“可能”的声音,但这个“可能”仅仅是一个可能,是无足轻重的可能。
许多时候你会发现,绝大部分的岗位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人换得很勤,所有人都在跟你讲“可能”,每个人都雄心壮志,其实没有用。
对我来说,在这个行业工作20年了,时至今日,我需要尊重自己的经验或者是直觉,这个东西不是盲目的。我觉得我可以代表一批人,我们投身于这个行业,对于创作有着非常大的热忱与忠诚,在这个基础之上,无论是宣传、商务,还是正经的创作层面,我们都是有真实体感的。我们从事这份工作有着实质与精神的双重经验。我认为我需要尊重自己。
当你把自己交给所谓的“可能”的时候,也许就很糟糕了。
此刻我坐在这儿聊创作,其实许多时候创作是滞后的。并非是我选择了与什么样的时代对话,而是大环境选择让我担负起一个怎样的角色。也就是说,我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抛弃,依旧在学习。促成这些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团队的保护以及家人的支持。
从前大家不聊演员,现在爱聊了,聊现实生活对于一个演员的影响。其实,作为演员一切转变的发生都不是那么有仪式感的。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在意表演本身,如果你把表演这件事当作盈利模式,那么对不起,你只是在做迎合当下消费理念的表演。我说实话,这几年被普遍认可的同行们,我希望他们越走越好,在市场中的占有率越来越高。自私一点讲,这样我的饭好吃一些。再往长远讲,我们未来创作的路径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们面对的起码都是演员了。
经历了过去的3年,我的确希望看到一些变化,包括自身所选择的工作,让我有一种重燃希望的感受。复苏必然是缓慢的,但它预示了希望与重生,有盼头总是好的。
好在,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能找到一些满足感。
我今年接拍了曹盾执导的电影《敦煌英雄》,这是我们的第三次合作,之前是《在一起》和《广州十三行》。我觉得作为他麾下的演员最幸福的事儿就是你真的可以看到那个历史的样貌,而不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现场去硬逼着自己感受。在老曹这儿不用,你只需要进入到那个环境里去看、去听就好了。包括他对于每一个人物的创作方式,全方位360度,当我作为演员进入到剧组之前,这个人物就已经完整地落地了。
那部戏里的许多演员其实什么都不图。《敦煌英雄》是曹盾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我们觉得自己应该在,也是真的过瘾。
我们饰演的是老兵,说实话,真要是请13位年纪较大的演员来演,那现场恐怕需要停很多台救护车,因为有打戏。于是,老曹就想起了我们这帮人。我们画上老年妆之后也没有很突兀,都挺合适的。
我还是挺喜欢这样的角色和这部戏的。怎么说呢,这个故事跟我们这帮人干的事儿也有相似之处吧!
两件事儿记忆深刻。一个是我用两种形式把自己的片酬又还给了剧组。另一个是杀青那天,我们那组人从夜里2点喝到了早上8点,喝得人仰马翻。在那样的一个夜晚,通常情况下大家会在某一个节点上停留很久很久,车轱辘话来回说上两三小时,真挺美的。我知道,这样确实不太好,肯定会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但就是舍不得。经验也告诉我,此时此刻就应该喝大了,因为这一天是无法复制的。
我们这帮人的戏份都不多。拍摄的那两天,说实话比我拍一部40集的电视剧都过瘾。
后来老曹还推荐我给《雪豹和她的朋友们》 配音。我和团队看完片子之后一致认为这是一部很真诚的作品。当然,我们讲环保,事实上最好的保护就是不开发旅游了,不做工厂迁移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消极一点说,所有的记录只是在减缓一些事情的发展速度,只是纪念一下。可能今天出现在镜头中的画面,明天再去拍就又不一样了。但它依旧值得我们去做努力。环保不仅仅是保护自然环境,更多的是人文精神。我觉得不必多言,在自己的职能范围内,只要认定一件事是有价值的,创作起点是相对干净纯粹的,去做就好了。
在老曹身上你可以看到来自一个好师父的训练,他有很好的创作经历。同时,虽然他年纪比我长,但我们进入这个行业的时间节点其实是差不多的。我能跟他学到很多,同时,他也会让我获得更多的启发与灵感,给予我与其他演员很多空间,这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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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热爱着表演,也还没找到比它更令我充满热情的事情。角色是最伤害我的,同时也是最爱我的。它需要你站得高远,然后绞尽脑汁地去体验、感受和表达,需要克服种种内在、外在的冲突与困难,陪伴、呵护一个角色走完他命运的全程。
我们现在在技术上非常成熟,但思想或者说创作意识上是萎缩的,是干瘪、迟钝的。这是让我很难受的一个地方。所以我跟老曹拍戏的快乐就是,哪怕他用着很笨的方法,但创造出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
当然,我也只能是说说,因为或许我们在意的东西在如今的市场需求下已经没有那么多价值感了。
有一天这个东西可能也没了,那没有就没有了吧,无所谓了,没有了我就不演戏了。

我之前说,自己最近脾气没有以前好了。其实就是接受了“失望”的心态,接受了一些工作就是工作本身。脾气的好坏不影响一个人在工作层面做决断,只不过不再拖拖拉拉,也不纠结了。到一个基准线以上,都可以。
我觉得与其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不如拿来保护和温暖自己和身边的人。人如何做选择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做对的选择。
这个“对”不一定是普世意义中的,至少是你真的相信的。 
前两天我还在和太太探讨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达成的共识就是,要把一切真实地告诉她们。我家老大8岁了,老二也5岁了,她们能听懂许多事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她们知道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什么。
奖杯固然重要,但生活是一场公正的考试,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儿子、丈夫、父亲从来都不是角色,他们就是我。
作为父母,我们也仅仅是在用自己的标准去输出,至于孩子们究竟能吸收多少,并且是否可以给出正向的回应,那是她们的事儿,我们的忧虑也仅仅是属于自己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去思考自己存在于她们的生命中,究竟应该给出怎样的引导。
终有一天我们要被挂在墙上,摆在桌子上,埋进土里。而她们的生活依然继续,她们的后代也会。我和太太就是希望她们可以找到自己爱做的事情,找到爱她和她爱的人。你不能期望当自己找不到这些的时候,环境去保护和珍视你,不可能的。我希望我们的教育首先要让她们放下对环境的要求,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你去找你要做的事情。与此同时,身后有爱她们的父母,无论她们如何选择我们一直都在,这就够了。
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痛苦谁都跑不掉。人生中的快乐能有几年呢?或许等她们了解到这一切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20年了。但若是想保持相对的精神独立,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回避痛苦,可以控诉,但不要一直控诉。
摄影 小刚
采访、撰文 在安
统筹、策划 暖小团
化妆 唐甜
发型 Shailen
服装造型 傲寒
制片 July、Rth
助理 Yaoyao、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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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新媒体执行 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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