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眼看就要过去了,最近几天,很多人都在等待、预测和讨论一个公众非常关心的数据:2023年中国的新生儿数量。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2023年新生儿数量会跌破历史新低。多数人预计:2023年新生儿数量会在900万以下,极有可能仅有700-800万。
更可怕的是,新生儿数量断崖式下滑的趋势,似乎不太可能在2023年结束。过去的5年里,中国新生儿数量减少约40%。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中国新生儿数量在未来几年将很快跌破500万。
如何鼓励生育,如何提高女性生育意愿,成了网络上的热门话题。而目前主流的建议就是:发钱。
通过财政补贴的方式鼓励女性生育,这自然是必要的,也是全世界所有面临生育率低迷问题的发达国家普遍采取的做法。但遗憾的是,全世界范围内,发钱鼓励生育的办法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效果非常不理想。
在阿宝看来,女性生育意愿下降,绝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如果女性不愿生育仅仅是因为缺钱,那我们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随着经济水平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女性生育意愿却逐渐下降?
经济发展了,女性却不愿意生育了,这一现象并非仅仅存在于中国,而是世界范围内的普遍现象。
如果女性不愿意生育是因为经济压力,那我们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贫穷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女性生育意愿远远超过经济富裕的现在?
在阿宝看来:中国女性生育意愿的下降,不是,或者至少不全是因为经济压力,而是因为失去了必要的社会帮助。
我们要明白一件事:自从人类社会诞生那天起,生育就不是女性一个人的事情。每一个生儿育女的女性背后,都有着庞大且重要的帮助和支持。
作为人类近亲的黑猩猩,其生育任务是由雌性独立完成的。雄性黑猩猩在提供完精子之后,就成了拔鸟无情的甩手掌柜。雌性猩猩怀孕生产后,需要独自承担将幼崽抚养长大的重任。
这种生育模式下,为了抚养幼崽,雌性黑猩猩在幼崽能离开自己之前不能再次生育。这导致虽然雌性黑猩猩的寿命远比人类要短,但其生育间隔长达五六年。
这种生育模式的结果,就是黑猩猩族群生育率极低,现在已经濒临灭绝的边缘。
如果人类也采取黑猩猩那样的生育模式,将生育的压力全部交给母亲,那人类女性的生育间隔大概至少要十几年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大概率在进化过程中就被大自然灭绝了。
现实是,尽管人类幼崽的抚养难度和成长周期是黑猩猩的数倍,但人类女性的生育间隔却远远低于黑猩猩,大概也就两年左右。在以前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母亲身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肚子里养一个,同时还有两三个在地上跑,是常事。
为什么呢?因为在人类社会,千万年来,生育从来都不是女性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成员的共同责任。
人类建立了婚姻制度,在婚姻制度下,在女性因为生育无法劳作的时候,男性会通过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来为配偶和孩子提供必需的生活资料,并保护女性和孩子免受伤害。
除了配偶的协助之外,还有孩子祖母外祖母的帮助。人类幼崽的成长周期实在太长了,无论生还是育都是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掌握大量的知识和技能。这些技能女性不可能无师自通,需要有经验的祖母外祖母给予指导帮助。同时,养育照看人类幼崽尤其多个幼崽工作极其辛苦,需要祖母外祖母帮助母亲分担压力。
除了父母、祖母、外祖母之外,人类成长过程中,很多时候还需要整个家族的帮助。千百年来,人类社会中,以血缘组成的宗族力量,在孩子成长教育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长期为家庭提供帮助和庇护,保护幼崽顺利成长。
所以,对人类这个物种而言,千万年来,生育繁衍的任务,从来不是由女性独自承担的,而是整个社会共同承担的。

配偶的帮助,祖母外祖母的帮助,整个家族的帮助,整个宗族的帮助,极大的分担了女性生育抚养子女的压力,保证了女性的生育意愿。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虽然生活水平远远低于现在,但那时候的女性在婚姻和生育上所获得的帮助和支持,却是远远超过现在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依然是传统的农业社会,大家族数代人聚集居住,人口极少流动性很差。
四邻八乡,几代人几百年来就住在一起,大家互相都知根知底,你家家庭条件怎么样,父母脾气怎么样,孩子品行怎么样,亲戚乡邻全都一清二楚。
谁家孩子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宗族亲戚邻居就主动上门说媒来了。由于大家都非常熟悉互相知根知底,想骗人并不容易,介绍的对象基本能做到门当户对互相般配,因而成功率也很高。
这样,年轻人的婚姻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至于生育,那更不是问题。农村社会几代人聚族而居,每对夫妻都有一大堆的女性长辈和男性长辈,除了孩子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姑姑姑父婶婶叔叔大嫂二嫂大哥二哥,等等等等。
你没有生育经验?你不懂得如何带孩子?没问题,从换尿布到喂奶,有一大堆有丰富经验的女性长辈热情洋溢且真心实意极富耐心的手把手的教你。
你没有教育经验?不懂得如何教孩子?没关系,从种地割草到饭桌规矩,有一大堆经验丰富的男性长辈热情洋溢且真心实意极富耐心的手把手教你娃。
你家里有事忙不过来,把孩子随便往亲戚家一放,根本就不用操心,他们绝不会和现在的某些保姆一样,因为嫌烦就给孩子喂片安眠药让孩子睡一整天。
家里遇到什么困难,家族里长辈召集个家族会议,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般也就顺利解决了。
农村女性有家族的帮扶,而城镇女性则有单位的支持。
那时候,工厂单位与自家职工的关系,不是现在这种赤裸而简单的雇佣关系和合同关系,工厂和单位在拥有几乎无限权力的同时,也对职工承担着几乎无限的责任,其中包括帮助年轻职工找对象,帮助职工照顾孩子,帮助职工孩子入学,等等。
那时候,单位职工如果有谁年龄大了没对象,那基层领导会热心的帮你介绍。帮助职工解决婚姻问题,是单位某些部门工作的一部分。
那时候,生了孩子你可以上班时候直接带到单位放在单位托儿所,有人帮你照看。中午休息时候能去喂个奶,下午下班直接把孩子带回家,非常方便。照顾孩子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大家互相知根知底,非常放心。偶尔有点意外和纠纷也不难解决。
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相比,中国经济发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女性在婚恋和生育方面获得的帮助和支持,却大大消弱了,甚至彻底消失了。
大城市的高学历剩女,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的现象。
很多人将此解读为女性个人意识的觉醒,解读为女性权利的提高。
这即便不是大错特错,也至少不全对。
大量高学历剩女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高学历女性,在婚恋问题上,没有及时得到有效的帮助和支持。
很多人,包括部分高学历女性的家长,往往有种错觉,以为这些高学历女性都非常聪明,聪明到可以无师自通的自行解决她们人生遇到的所有重要问题,包括婚姻和生育问题。
这实在是大错特错!
哪怕是北大协和的八年制医学博士,也必须有上级医生多年的悉心指导和锻炼,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无论恋爱婚姻还是生儿育女,一个女性需要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实在太多了;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多了。
你不能因为她智商很高,就认定她情商一定也很高;你不能因为她学业一帆风顺,就认定她能轻松自行解决人生中所有的重要问题;你不能因为她985毕业,就指望她在恋爱婚姻问题上无师自通;你不能因为她能拿下博士学位,就断定对她而言生养和教育孩子需要的知识技能和精力体力对她而言都不是问题。
事实上,由于长期在象牙塔内专心学业,很多高学历女性在婚恋和生育问题上,并不比早早进入社会的普通女性更明白。
在市场经济的逻辑下,生活在大城市的每个个体,都越来越原子化。
女孩子到了该恋爱结婚的年龄,之前热心给牵线搭桥的三姑六婶没有了,每天琢磨给单身职工介绍对象的单位领导没有了。
好不容易成了家,给她提供帮助的封建大家庭没有了;教授她生育知识技能的长辈没有了;帮助他教育孩子的血亲没有了;帮助她照看孩子的亲戚没有了;家庭碰到困难是提供庇护的宗族没有了;曾经方便了无数母亲的单位托儿所,也早就作为计划经济的尾巴给割掉了。
当人类千万年来建立的帮助女性生育的体系彻底崩塌以后,孤立无援的女性怎么可能会有强烈的生育意愿?
不仅如此,我们的社会体系,对有生育意愿的家庭也越来越不友好。
以北京为例,北京中小学,普遍下午三点半就放学。
就这一点,不知道难为坏了多少解决不了孩子接送问题的双职工夫妻,不知道令多少家庭不得不一次次推迟生育计划。
想提高女性的生育意愿,仅仅发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生育问题,从来不是女性单方面的问题,而是全社会共同的责任。
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我们全社会共同的努力。
这个问题,用资本主义的方式是无解的,只能用社会主义的方式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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