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多少珍贵体育文物、史料在稍纵即逝——不能让中国的体育史留下太多遗憾（五）

现在有太多的体育文化和体育历史需要有关机构和学者去整合。像中国足球这样一项有影响的运动，唯一的一部中国足球史还是在职业化之前年维泗担任足协主席的时候出版，30年来也没有进行任何修订。而中国的篮球史、排球史好像也如此。由此，我还想起两件小事，更感到很多工作有抢救的意义。

第一件事就是我十年前在写《当代北京篮球史话》的时候，我的球友杜萌向我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当时他的母亲杜怡芳女士97岁高龄。他说他母亲就有在北京第一座室内体育馆基督教青年会训练时的照片。

友人杜萌还提供了他母亲曾经在上世纪30年代作为北京女子篮球队的成员参加民国全运会的情况，包括选拔和竞赛制度，甚至老人还清楚记得当时参赛运动员的待遇，这应该是亲历那次民国全运会的最后一人了。老人回忆汪精卫亲临开幕式接见全体队员慷慨激昂的演讲，他风流倜傥，口若悬河，大谈国民体育与抗击日寇的关系和拼死收复失地，大有当年“慷慨过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块，不负少年头”的风采，赢得众多运动员的喝彩，哪知汪精卫后来成了头号大汉奸。

我觉得这些史料很珍贵，提出想当面见一见老人拍个视频。杜萌先生说，因为母亲最近身体不好，恢复一段再说吧，但是这个时刻没有等来。不久这位老人故去了，把很多珍贵的硕果仅存的历史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还有我在写《当代北京体育场馆史话》的时候认识了一位陈君远先生，他酷爱故乡北京，搜集了几百万字北京的史料，他还提供了建造北京工人体育场的细节给我，挺珍贵的，我们约定书出版后一起坐一坐。但不到六十岁的陈先生因心脏病溘然长逝，我只能把感谢写在后记中。我也不知道那几百万字史料是否能由他的家人延续下去，如果不能是真的很可惜。

上一节谈到新中国第一个男篮亚洲冠军奖杯因不重视而丢失，之所以要加上“新中国”，就是中国男子篮球队获得第一个亚洲冠军不是1975年，而是1921年，这光荣悲壮的历史现在又有几人知道？

这个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篮球冠军多年来一直不被提及，其原因是很长时间体育史对于民国年间的成绩刻意回避。幸好陕西汉中党校的干部杨建民本世纪初采访了当事人——这届国家队硕果仅存者王耀东。王耀东是1921年中国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解放后曾任中华体育总会陕西分会主席，接受采访那一年已经101岁高龄了。老人1921年是北京高师的学生，他回忆这个后来获得第一个国际比赛冠军的球队是经过选拔产生的，最后华北队战胜了华中、华南、华东获得代表中国队的资格。

第五届远东运动会1921年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代表中国队的球员从北京出发，国家队没有政府的资助，只有依靠募捐得来的30万元，当时币值大，最终每人只有一双布鞋、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因为没有球鞋，还在布鞋上捆个短绳防止鞋掉了。中国队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战胜了亚洲篮球霸主菲律宾，决赛战胜日本队，获得了本届运动会篮球冠军。

需要提到的是，5位主力中，基本来自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唯一清华大学的队员是孙立人。孙立人入选中国队打后卫，身高却超过全队平均高度（当时全队平均身高1.82米），他身高达到1米85。老人王耀东生前回忆队友孙立人意志顽强，防守得力，弹跳速度都好，为中国队的第一个冠军立下汗马功劳。孙立人离开清华后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曾获中华民国陆军二级上将军衔，第一次入缅作战时任新38师师长，仁安羌大捷是中国远征军入缅后第一个胜仗，孙立人以不满一千的兵力，击退数倍于己的敌人，救出近十倍于己的英军，轰动全球。第二次入缅作战时孙立人任新一军军长，共击毙日军3万3千余，是抗战中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最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的美称。罗斯福授予他“丰功”勋章。英王乔治六世则授予他“帝国司令”勋章，孙立人是第一个获得这种勋章的外籍将领。后来孙立人去台湾多年被软禁，晚年获得自由。台湾篮球也是中国篮球的一部分，孙立人91岁寿辰时，台湾篮球协会曾向他奉献“篮球泰斗”金字奖盘和有台湾篮球名将们签名的纪念篮球。他接见了代表，并愉快地与他们畅谈中国球坛往事，还说，他对篮球运动的兴趣及关怀七八十年来热情未减。上世纪80年代末，北京正为即将举行的亚运会广邀宾客，有关方面有意邀请这位老资格的篮球国手，也考虑到老将军是一个中国的坚定支持者，可惜当时已因病入医院，1990年11月19日逝世。

篮球名人堂入堂仪式第二天我就写了应该给这支100年前最早为中国篮球争到荣誉的球队以崇高的地位，让已故球员的后代亲属代表参加仪式，那一定是仪式上的另一个高潮，因为大家都会崇敬这些艰辛的开拓者。

这个活动主要的组织者徐济成先生和我在一个体育群，他诚恳地回复说这个意见提得对。我觉得不怪谁疏忽了、粗心大意了，而是这项被中国亿万人热爱的运动没有一本权威性的正史。

尾声：

现在政府在大力支持体育文化与文物的整合、收藏，有国家级的，也有不少地方政府支持的。像北京市朝阳区政府支持的中梦足球博物馆面积达300多平米，由前北京国安球员董育负责，已经先后接待了数万观众。它应该是北京足球的博物馆。还有北京通州的“北京祥体育博物馆”于今年3月挂牌开放。

而私人收藏家张五一的足球收藏起步早、藏品多，被誉为“中国足球民间收藏第一人”，正因为得到社会认可，青岛啤酒厂准备资助他在全国巡展100场。

政府、民间共同努力，将使这项曾经被忽视的事业蓬勃发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