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慧言

来源 | 女子无才便留德（ID: wucai6de）
我一直觉得，在生育，教育，两性平等这些社会议题上，韩国是一面很糟心的镜子，它能让我们照见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此前每况愈下的生育率，垫背的是韩国；
写厌童现象，垫背的是韩国；
写性别对立，垫背的是韩国；上个月，
聊教育内卷和教育公平，垫背的还是韩国……
最近韩国出了个新政策，又让我觉得有点生理性不适了——
为了催生，韩国政府决定，对有两个及以上子女的基层公务员，在晋升时额外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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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尚未公布具体细则，但有一点很肯定，如果两名基层公务员总分持平的情况下，那么谁生的孩子多，谁就赢了。
韩国公务员觉得离了个大谱，有人抗议：
“每次有同事休产假或育儿假，我们这些单身狗就不得不接手他们的工作，但是晋升的时候，我们这些分担和付出就直接被无视了，真的很不公平！”
尽管如此，韩国政府一点也没有要改的意思。
而且该新规上月刚公布，明年1月就开始实施了，只给了两个多月的窗口期，真的是非常火急火燎了。
以上虽然不是发生在我们国家的事，但我看了多少有些感触。
我不是公务员，可作为一个对生孩子一直没有太大执念的人，我确实思考过，当生育率低到国家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届时将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先把韩国那边的情况看完。韩国新生儿出生率下滑得有多严重？
韩国统计厅近期发布了《（2023年）8月人口动向》，其中显示，韩国今年8月出生人口同比减幅是过去33个月最高的，新生儿首次不到2万人。
这也是自1981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第一次跌破2万人大关。
韩国的生育率全球倒数第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2021年那个数字是0.86，预测2024年将会降到历史新低0.7，意味着平均每位女性在一生中只会生0.7个孩子。
而如果真如预测一般，那么到了2040年，韩国14岁及以下的儿童将会是现在的一半。
韩国人口预测曲线
事实上，随着韩国出生率断崖式下跌，已经出现了学校“倒闭潮”，且蔓延到了首都首尔。
截至去年，韩国587所小学的人数没有达标，这些没有达标的小学将会关停或合并。
其中位于首尔市中心西大门区的一所私立女子高中，就将于2027年关停。
这是一所百年名校，但连续五年只招到了91名新生；另一所同样位于首尔的男子高中，为了解决生源困难，甚至开始招收女生，但依然收效甚微。
01.
自食其果？！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果坐时光机去三十年前，那时候韩国的人口趋势，还在稳步上涨；如果是六十多年前，你会惊讶地发现，那时候的韩国人口暴涨，特别是1960年，当年新生儿高达2500万人（平均到每个月也有208.3万，对比一下，现在只有2万了），而且每个家庭平均生孩子数量高达6个以上（想想现在的0.7……）
担心人口数量急剧增长，会增加竞争，给经济带来压力，于是1961年韩国政府就开始动脑筋：怎么减少出生人口呢？开始控制人口。
是的，你没看错，计划生育这事儿，隔壁韩国比咱们可早了快20年。不过他们朝令夕改，搞得挺混乱。
1961年，韩国政府喊出“不节制生育，以后免不了当乞丐”的口号；5年后，他们又提出了“3·3·35运动”，也就是说一个女性三年生三胎，最晚生到35岁就可以了。
到1973年，他们又提出“不分男女，生两个就行”。
当时的一些宣传海报
而到了80年代，又开始鼓吹“生一个就好了”、“一个好女儿胜过十个儿子”、“即便只生一个，三千里江山也满员”。
当然啦，这些政策下的成果也是很显著的：
到1991年，新生儿人数就只剩71万了。
到2019年，就只剩30万左右了。也是这一年，韩国的人口出生率降到了1以下，只剩下0.92，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生育率低于1的国家。
到了2020年，更坏的事情发生了，韩国人口出现了负增长。
有专家悲观地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韩国将成为全球首个自然消失的国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危言耸听。
02.
韩国政府的花样催生
其实这些年，韩国比中国更早地发现“状况不对劲”，也比中国更早地开始鼓励生育。
当然没少下功夫，真金白银也花了，福利也实实在在地给了，但效果实在有限。
奖励计划是从2004年开始实施的，包括给新婚夫妻提供住房、税收、就医、儿童教育等各个方面的补贴。
比如说，只要生了二胎，立刻就能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免费健康保险，孩子从幼儿园到初中的费用也有一定程度的减免。
为了从源头把控，韩国政府甚至一度推出堕胎禁令，直到2019年才解除。
女性上街抗议堕胎禁令
在2005年，彼时韩国出生率降到1.08，总统甚至亲自出马，带头成立了一个“低出生率及老龄化社会委员会”，亲自抓出生率。
当然，韩国政府也明白，什么都没有钱实惠，早在卢武铉时期就投入了30.5万亿韩元；李明博时期，又投入了78.5万亿韩元。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和北欧那些高福利国家相比，韩国为了刺激生育，给出的福利也还是挺不错的：
在韩国，每一个孩子出生都能直接获得2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1万元）的现金补助；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年，每个月还能领3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600元）的育儿补助；
而且这个育儿补助的钱，每年还在增长，到2025年大概能提高到50万韩元/月（约合人民币2700元/月）。
为了让新生儿的父母安心育儿，韩国政府推出3+3育儿假，也就是说，不管是孩子爸爸还是孩子妈妈，都能有3个月的假期，每人每个月还可以领到最高300万韩元的津贴。
我算了一笔账，等于孩子1岁前，夫妻双方总共可以领到大约2360万韩元，折合成人民币也有13.14万。
如果夫妻生了三胎，那么他的学费政府全包，将来上大学每个月还有最低450万韩元的补贴。
还有更刺激的，一些地方还推出了“生孩子免租金”的政策，比如说生一个孩子可以免去一半房租，生两个就能完全白住，而且最长可以住10年。
此外，还有孕妇孕期的医疗费用、月嫂费用的津贴，甚至还有治疗不孕不育的补助。
反正，你能想到的方面，韩国政府都想到了，也都付诸实践。
但是，现实却很打脸——这一路下来，韩国的生育率不升反降，降幅一度超过了25%。
所以说，韩国重金求子，只见重金，未见勇夫。
这不，催生的靶子就开始打到韩国公务员身上了。
03.
生育问题 or 生存问题
公务员，在韩国是一个体面的职业，也是许多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但现在，他们万万没想到，生孩子居然成为考核和晋升的标准，可谓是局中局。
政府关心的是生育问题，但年轻人关心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存问题。
韩国有多卷呢？
一则报告显示，截至今年5月，韩国首尔25个行政区的补习班总数高达2.4万家。而便利店的数量只有8000多家。
补习班的密度是便利店的3倍！
一个家庭，如果有孩子在上初高中，每个月的补习费比伙食费还高，简直太正常了。
头部20%的高收入家庭，每个月在补习班上花费了114万韩元，而伙食费只需要63万韩元。
韩国高中生的平均睡眠时间，在东亚三国中是最少的。
在中国，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足6小时的高中生，大约占比30%；在日本是46%；在韩国是58%。很多韩国高中生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
韩国EBS电视台在一则纪录片中揭露了韩国高考的现状，也就是传说中的“四当五落”：一天睡四个小时，能考上好学校；睡五小时，就有可能落榜了。
被牺牲的睡眠时间，当然都去上补习班了。
然而，不管孩子再怎么努力，好大学就只有三所，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和延世大学（被称为“天空之城”），能进入的孩子只有2%。
而韩国，又是一个全国经济70%都被财阀所占领的国家，最好的教育都为上层阶级服务，这也导致韩国的教育水平良莠不齐。
所以对于韩国大多数人来说，高考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考上“天空之城”就结束了吗？
那些精英们毕业后，都想去头部企业工作。韩国头部的十大财团能创造全国75%以上的GDP，却只雇佣了3%的人口。
这场竞争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即便你很优秀，顺利进入了大企业工作，然后呢？
韩国总统文在寅在竞选时，提出了52小时工作制（即每周最多工作52小时），想要实现韩国民众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但现在看来根本没什么用。
总而言之，现在韩国基本就是这样：
1个人干2-3个人的活，挤掉岗位；
就业率降低，打工人更慌了，于是更加努力，挤掉更多岗位；
家长一看，竞争那么激烈，赶紧从娃娃抓起，于是拼命鸡娃，让孩子考好大学；
人人都是本科生，等于人人都没有学历。快点去读研吧！
然后陷入死循环……
抛开韩国的物价和房价不说，韩国女性因为生育遭受的生存和发展挑战，这些年也一直都存在。
《82年生的金智英》看过吧？金智英，一个来自普通公务员家庭的女儿，在出生、求学、就业、婚姻、为母的过程中，面对传统认知、现实困境和社会压力，最后一步步被逼疯了。
所以这届年轻人太明白了，干嘛生孩子呢？连自己都养不好，生什么孩子？
生下来让他继续内卷吗？
累了，一起毁灭吧！
这才是很多韩国年轻人最真实的想法。
Ps，人口断崖式减少，对于韩国来说还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北方的小金金这下高兴坏了：“你们的军队要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咯！”
可见人口真的是一个国家生死存亡大事。
年轻人甘做“最后一代”的现象并非韩国独有，日本年轻人也有“不谈恋爱不生孩子”的想法，很多人甚至连工作都不想找，宁愿打零工，甚至当蜗居族，过一天是一天。
毕竟，大家遇到的问题，底层逻辑都是相似的：
经济发展周期已经到了下行期，年轻人生存压力大，才选择不生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中国的“人口警报”也已经拉响。
那就说回最开始的话题了，国内分明面临着一样的问题，只不过尚且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未来会怎么样？有像韩国那般“暴力催生”的可能吗？
其实为提高人口出生率，政策面已经频频出招了，只是这几年下来，你我感受到的效果还不是很明显而已。（但如果不出招，出生率肯定会比现在更差）
比如今年看到的新闻，浙江常山县初婚女方年龄在25岁以下的，给予一千元奖励；
在县内医疗机构生育的二孩、三孩且子女落户常山县的家庭，每年分别给予5000元、10000元育儿补贴，直至子女满3周岁止。
四川攀枝花对二孩、三孩家庭直接发育儿补贴，每月五百元。
诸如此类。
一个月几百块，每次也能看到很多人吐槽，说这点钱都不够买一次奶粉，能催得动谁？
不过大家发现没有，常山县，攀枝花，还有我们经常能看到上这类新闻的地区，全都不是一二线大城市，全都是小城镇、农村。
很明显了，国家出台这类生育鼓励政策，目标受众压根就不是大城市里的育龄妇女。
你看不上这几百几千元小钱，没关系，但注入到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家庭中，也许就能改变当地人口的生育愿望。
做个类比，这就跟国家的转移支付大政策一样，从财政收入上看，的确是六省三市养全国不假，其余省市都需要靠中央财政转移支付过活：
但要知道，发达地区之所以发达，除了自身的地理条件之外，还依靠全国一盘棋的资源供应和劳动力供给。
是国家政策让欠发达地区的粮食，电力，燃气，煤炭，牛羊以如此低廉的价格供应给你，为你创造财富，那你此后通过转移支付反哺欠发达地区，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了。
人口劳动力资源也是一样的。目前所有发达地区，无一例外都是人口的净流入。
既然大城市内卷加剧，育龄夫妇生育意愿下降……
既然对你没吸引力的生育鼓励政策，能吸引到一些欠发达地区的育龄人群……
那你继续负责一人独美赚钱养家，让其他地区负责多生点娃啰！
这也是很多人体感到的矛盾：“怎么网上个个不婚不育，结果身边全是二胎三胎？？？”
因为我国太大了，一个浙江省就比韩国全国的面积和人口还多，所以刺激人口增长，也不需要所有地区都同步，只需要部分人口流出的省份能有效增长一些，就能极大缓解人口断崖式下跌导致的危机。
然后，在各种鼓励生育的政策不断完善后，最终肯定也是会大面积铺开的。
很多人就心有戚戚：铺开之后，如果生育率还是不见显著提高，那么谁来带头执行呢？
会要求公职人员率先响应吗？
这个问题，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因为当体制内岗位真的因人口变化到了需要国家“出手”的地步，将晋升、调岗、“优化”，和生育挂钩，或许是利弊权衡之下，对大众老百姓损害最小的方案。
这两年（尤其是今年），我看到有越来越多的时政评论人士，暗搓搓地释放了一些以前他们绝不敢直说的观点，说考公有风险，考公需谨慎。
我对此并不完全赞同，但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千万不要以为考上编制就万事大吉旱涝保收了，别忘了，你考上编制，吃的是国家财政饭。
国家财政管你饭，也希望你多生娃，元芳，这事儿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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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载自女子无才便留德（ID:wucai6de），用有趣的灵魂，抵御育儿路上的鸡飞狗跳；透过公共议题，穿越众生喧哗，守护温暖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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