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今晚聊最近的大热剧——
《一念关山》
在我们现在这个挞伐“恋爱脑”的大环境里,先不说观点的正确与否,《一念关山》扬着反恋爱脑的旗号出现,完成了对当下环境的迎合,它一定是讨大众欢心的。
从投其所好的角度来说,7.5的豆瓣评分,倒是也能理解。
但如若抛开这些,只谈文本,情感套路的搬移,碎片化的叙事,有形无实的大女主,这个分数带来的,就不止是诧异了。
正文
接着这个分数,我们先聊聊“投其所好”的那部分。
《一念关山》不是纯谈恋爱的古偶剧,在爱情主线之外,交织着朝堂权谋与江湖情意。
两国之争,梧国皇帝为安国所俘,后者提出十万两黄金及皇子出身的迎帝使作为交换条件。
在这一故事背景下,剧集延伸出不少副线来承担描摹尔虞我诈的庙堂争斗。
比如在利益权衡中被推为迎帝使的公主杨盈(何蓝逗饰),为护送迎帝使而组建起来的小分队,于十三(方逸伦饰)、元禄(陈宥维饰)、御前侍卫钱昭(王一哲饰)等,还有两国皇室中的爱恨情仇。
主线上的男女爱情,副线上的群像勾描,让故事本身并不单薄。
编剧还让里面几乎所有女性角色都喊出那个共同口号——要权要事业,台词都是踩着观众的爽点来的。
在人物塑造上,《一念关山》采用双强设定,男主宁远舟(刘宇宁饰),梧国六道堂堂主,文武兼修,既能以一当十,也能靠智谋顺利通关。女主任如意(刘诗诗饰),安国朱衣卫前左使,杀手出身。
前期的女主人设还蛮讨喜,在她身上,有隐藏于白雀身份,委身于人的魅惑,继而又给到反转,呈现她作为杀手的能力以及果断的性格。
剧集在一开始也卯足了劲把她往“人间清醒”型塑造。
她发问玲珑为什么要两次为男人牺牲自己;为了让杨盈快速成长,她非常直接向其剖开权斗真相,反问嫁人有什么好。
上剧集本身的轻喜剧类型,这部剧放在古偶剧市场里,说不上很好,但还算讨巧。
而问题也在于这“讨巧”,因为它的本质是一种功利化的手段,并没有完成真正意义上,意识的内化与表达。
比较典型的,是借用女主的人设,营造出一种“绝对大女主”的感觉。
具体怎么做的呢?
就是在个别场景,运用性别倒置的方式,对女性角色进行反写。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我们刻板印象中认为是男性常做的事、常说的话,让女性角色来完成。
这种方法是好的,之前电影《爱情神话》也用过。
但稍加对比就会发现,《一念关山》里的性别转换沉积着不少窠臼,它只是创设出了大女主的感觉,而并没有真正完成女性意识的表达。
先举《爱情神话》里的一个经典例子,吃饭。
这场戏里,桌上的所有女性在用聊菜的方式,让唯一的男性,白老师,成为女人的捧哏。她们把桌上的一道菜比喻成这个男人,彼此都对这道“菜”互相琢磨,话外有话。
当我们误以为故事将进入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庸俗时,李小姐突然话锋一转,说顾客就是上帝,为何要为一个厨师抢来抢去,主动权悄然发生转变。
无论是这场戏,还是这场戏的前后——突然闯入的几个女人,把李小姐与白老师的私房菜变成大锅菜;格洛瑞亚喝醉留下与白老师发生关系,后者醒来后不知所措,欲语还休,倒是女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以买白老师的画为名给对方“付钱”。
它是在非常连贯的戏里,呈现出内嵌的女性视角与女性意识。
而且这部电影的性别转换,同样也供娱乐,但它是在以一种娱乐的方式,对两性关系的刻板印象进行反写,又反过来对刻板印象进行调侃,完成反思。
再来看《一念关山》,它在对性别转换的处理中,娱乐是手段,也是目的。
编剧的反写其实很套路,很多都是对旧梗的移植。
比如两人在夜晚散步,路人冲撞过来,任如意抱紧宁远舟转身躲开。
任如意用身体压制宁远舟,强迫对方生孩子。宁远舟大喊大叫以表抗拒,任如意则对他说“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最后于十三前来化解僵局,台词也是“放开他让我来”。
其次是在片段式、碎片化的场景里,女主看似成为了某一特定行为的主动发起者,但她并未掌握推进叙事的主动权,完成真正意义上的主被动位置的颠覆。
比如任如意想要接近宁远舟,于是主动探问别人男主的喜好。宁远舟爱吃甜食,便给他买来糖果;知道他爱雕刻物件,又买来雕刀作为礼物送给对方。
至于她为什么喜欢对方,为什么讨好,除了后面将聊到的生孩子这个理由,女主的动机是很模糊的。
再比如,任如意带着杨盈与元禄去金沙楼,身边还有男侍作伴,而后被宁远舟撞见,后者因为任如意的不在乎而吃闷醋,叫来于十三借酒消愁。
这场戏是对男性花天酒地、女性争锋吃醋的反写,底层逻辑就如前面写到的格洛瑞亚与白老师的“一夜情”。
但前者的目的并不在于借由反差与调侃,反思两性问题,重点是在借此凸显与表现男性角色,吃醋听信于十三要让女人产生嫉妒,再故意冷落疏远对方。
这不仅让剧集落入老旧的叙事套路,而且两人的反应、对话以及关注重点,都暴露出一种挥之不去的贞节观。
所以,《一念关山》所形塑的只是“大女主”的感觉,一层“大女主”的薄膜。甚至是它自己都没在留心维护这个假象,还反手把这个假象给彻底戳破。
这种自戕行为,就是在男女主的情感描写上,给女主强加了一个无论如何都要与男主生孩子的行为动机。
为了合理化她的行为,剧集不断回闪任如意与昭节皇后的对话。昭节皇后在临死前嘱咐任如意:“不能爱上男人,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
编剧的本意是在表现昭节皇后的善意,要让任如意做回普通人;也许是凸显冷面杀手背后的稚嫩,以及无条件相信爱戴之人的真诚。
但这些都是需要我们猜测的,剧集的着墨更多的是造成了行为动机与女主人设之间的割裂性。
以及暴露出背后的潜意识,在于强调女主在两性伦理方面的未开化性。
比如宁远舟向朋友袒露自己对任如意的感情,潜台词都是在表示对任如意的同情,在他的视角里,任如意在用拙劣的手段来表示爱恋,模仿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方式来表达真心。
更明显的,宁远舟吃醋找来于十三宽慰,于十三用对话外化了宁远舟的主观心理,即任如意看似一面妖风,但其他地方都不开窍。
以及后面他开始扮演开化者的角色,引导任如意思考自己为什么想要生孩子,剧集继而再利用这种关心与开导,编写成女性更深爱男性的理由。
或许好像有那么一些瞬间,我们会误以为剧集在剖开男性的心理世界,去看他对于她的理解与包容。但也是这些想象,让我们忽略了自己一直站在男性的主观视角,去观察,去凝视他所认为的、他所理解的女性。
所以,《一念关山》也并不是在围绕女性而写男性,而始终围绕男性塑造女性,女性还是服务于男性的功能性角色。
所谓的独立与清醒,都停留在干瘪的人物台词,任如意的出现也终究不过是对男性社会的模仿,绝不是颠覆。
聊到这里,再说里面的感情戏,答案也就再明显不过了。
女主爱上男主是目的,而不是过程。
缺乏细节,也无法经有爱情照见内心。
甚至是两人的情感推进,都是靠固定套路的复制粘贴,多到都快要论证完成——爱情就是套路。
里面大部分情节都可以简约成:男主行善,恰巧被女主偷偷看见;男主向别人袒露真心,恰巧被女主偷听。
武侠元素的作用,也许就是在递进情感时,让男女双方面临更多的危险,成全彼此的相互解救,以及让毫不犹豫的内力传输成为爱的表达途径。
仅爱情靠巧合推动,不少情节也存在为了特定目的而故意设计的痼疾,缺乏铺垫与连贯性。
比如迎帝使使团在驿站休憩时,突然出现一个穿孝服的小孩,扔石头砸杨盈。在场护卫官兵就像提前知情一样,整齐地围住杨盈,开始一人接一句地说教。
一人反问男子年龄,一人接话解释圣上征兵,最后宁远舟来个总结,百姓的本分是安居乐业,整个仪式显得非常突兀。
如果所谓颜值,形式,投其所好的爽感,能成为衡量一部剧集的评价标准,那国产古偶确实也只能走向贫瘠。
配图/《一念关山》《爱情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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