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安大汉宣平里拍摄现场。(南方周末记者 罗欢欢 / 摄)
(本文经《南方周末》授权转载)
短剧火了,可什么是短剧?行业里有很多描述:“小土剧”“小程序短剧”“竖屏剧”“付费短剧”“一分钟短剧”……这些词拼在一起,组成了传说中的“短剧”。
它是视频化的爽文小说,要跳转到微信、抖音、快手的小程序上看,前几集免费,之后一元一集,一集一分钟,一部大约100集。
算下来比看场电影还贵,票房也与电影差不多。业内人士按照抖音公布的内部数据推测过,一年流水能过300亿。对比看,2022年全国电影票房不过300.67亿元。
过去一个月里,这样的想象令资本血脉贲张,与短剧沾边的股票,都迎来了暴涨。
截至2023年11月22日,天威视讯和中文在线月内涨幅均超140%,引力传媒、广博股份、佳云科技等涨超60%。
资本没讲完的故事是,这门生意看起来很“有钱”,实际上很难赚到钱,多位业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利润率不会超过10%。
90%的收入要用来付抖音、快手、微信的广告费,它们才是短剧爆红的幕后推手。
一位短剧平台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短剧的命是流量给的,它可以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一夜归零。
他说,就像电商和商家,“不支持你投流,你的货一个月就卖几十万,支持你就是几千万了”。
一位业内人士解释,按照抖音的流量竞价机制,短剧获客的成本实际是和电商、直播、游戏等行业竞争的结果,短剧能以较低成本获客,这是它可以崛起的根本原因。
实际上,其他行业对流量的支付能力正在减弱,而它们的流量支付能力影响着短剧的未来,“如果明年直播又火了,或者那些直播打赏的榜一大哥们又愿意刷礼物了,他们就会以更高的出价抢走更多的流量,这才会真正终结短剧的未来”。
眼下,行业内头部都在布局自己的App,为的就是抓住这段时间,把用户留在自己的平台,从而摆脱对流量的依赖。
11月下旬,野蛮生长的短剧迎来新一轮监管,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再次开展为期1个月的网络微短剧专项整治工作。
各大短视频平台下架大量违规微短剧,封禁大批违规发布微短剧的账号。咪蒙团队出品的微短剧《黑莲花上位手册》因“渲染极端复仇、以暴制暴的不良价值观”,遭到下架。
一位短剧平台创始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监管早在去年11月已经开始,从2023年3月起平台也要求“先审后播”。过去这一年,“每一集都会审,审完不管过不过都会给你明确的指示,比如亲密镜头过多等”,这位创始人也有一两部剧因为修改意见太多而放弃上映。
由于业内大量公司是从网络小说平台转型而来,一般公司都配备了“自审员”,“整体而言,对我们影响并不大”。
在他看来,监管反而是件好事。如今大家都在等广电总局制定的《网络微短剧创作生产与内容审核细则》,有了它,将会减少不过审造成的投资浪费。
广电总局在2022年11月下旬起就开展了网络微短剧专项整治工作,下架了2.5万多部、共计136万集短剧,下架含有违规内容的“小程序”2420个。2023年3月至今,又清理低俗有害网络微短剧35万余集(条),分级处置相关“小程序”429个、账号2988个。

01西安成为短剧重镇

西安成为了短剧重镇。(南方周末记者 罗欢欢 / 摄)
“不好意思,我声音嘶哑了”,李涛每天要见十几拨人,“陈欧昨天飞到西安,就是聚美优品的那个陈欧,一些国有背景的公司也来找我,看有没有可能合作”。
李涛是丰行工作室的创始人,这原本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影视公司,此前主要做信息流广告,偶尔也接接婚庆。去年实在接不到活,才开始拍短剧。
抖音每周会发布一个广告消耗榜单,能上榜就算是爆款,过去一年,李涛拍了14部短剧,9部上了榜。
特别是《无双》,上线24小时,充值超过了5000万,8天消耗广告一个亿,成了今年的“剧王”,一夜之间丰行成了行业的“当红炸子鸡”。
李涛之前做信息流广告时,西安聚集了全国一半以上的信息流广告拍摄团队。短剧火了之后,西安也从信息流广告制作基地,一跃转型为短剧重镇,李涛说,“有时候上榜的爆款,十个有九个来自西安”。
李涛今年年初把办公室搬到了西安丝路中心,这里有一扇270°环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浐灞生态区。
他把这里视为自己的福地,“搬过来以后,剧就开始爆了”,找他的人多了起来,他新添了一张大茶几,备了整套茶具,学着南方生意人的样子,为客人们泡上了功夫茶。
茶几边上放了一张美编自己设计的“爆量符号”,丰行出了名之后,这个爆量符卖了一百多个,都是同行买的,“想要沾沾喜气”。
来喝茶的人最关心的就是,爆款到底有没有密码?李涛的答案是“本子”,一个好剧本加上好制作等于大爆,一个好剧本加上差制作等于小爆,一个差剧本加上好制作,不一定能爆。
有人照着《无双》重拍了一遍,“就调了下角色名字,连演员的断句都是一样的,结果还是爆了,说明剧本实在太好了”,李涛说。
他一周能读几十个剧本,已经练就了一种本领,“看了第一集,就能猜到后十几集的内容”。
对这些制作团队来说,只有拍出了爆款,才有机会挑选好剧本,只有挑选了好剧本,才有机会做出更多爆款。为了拿到一个好剧本,他们甚至愿意垫资拍戏。
可什么样的本子会爆?“这是一门玄学”,李涛比较有把握的是,如何把好剧本呈现出来。
第一次找到拍短剧的感觉是在今年春节。初六凌晨3点,他在手机上看监控,发现两个股东正在办公室加班剪片子。
丰行共有6个股东,都是合作了十几年的朋友,李涛心里不是滋味,“兄弟们在加班,我在家过年,这不行,我给其他人打电话说,一起去公司加班”。
凌晨四点多,六个人在公司剪片子。第一集剪出来3分钟,节奏不够快,冲击力不够强,大家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一方认为,故事要完整,主线交代清楚,另一方认为,节奏要快,冲击力要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决定,“一人剪一版比比看”。
两个版本一比,争议没了,“观众一定能通过简短的两句词,知道这是个什么事儿”,李涛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说,“短剧的核心就是节奏,非常长的话,情绪爽点就掉完了”。
短剧需要颠覆过去很多观念,传统影视行业的经验对短剧而言,反而成了负担。现在比起传统意义上的成熟演员,李涛更偏向于用短剧经验丰富的演员。

02 “将爽而未爽之间”

《无双》讲述的是男主楚青帮助妻子东山再起,妻子功成名就嫌弃丈夫想离婚。但她不知道,楚青另一层身份是至高无上的龙殿殿主。
这部剧没交代过什么是龙殿,为什么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楚青为什么需要隐瞒身份,他要证明自己身份,为什么不能直说……
李涛的经验是,不用去追究逻辑性和合理性,“很多题材是架空的,你不用管是哪个朝代,不用去追溯这是宋朝的还是唐朝的,它就是个古装戏,就是三宫六院,就是皇上和妃子的事”。
短剧的关键是把控观众情绪,让他们处于“将爽而未爽之间”,每一集结尾处都要留一个小钩子,钩着大家想往下看。
第一集和付费集是一部短剧的关键。李涛的经验是,第一集必须得留人,付费集一般设置在最大悬念解开之前。
丰行工作室的剪辑师,平均一天剪1.6集短剧,可第一集和付费集,一般需要5到15天。剪辑师二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的要求是,“每一帧必须要有意义”,短剧是没办法注水的。
李涛形容,一个好的编剧能稳住观众情绪,每次都设下一个钩子,又合理地把钩子解开,悬念依然在,观众又不会失去耐心。比如,男主角被打压了两集,情绪压得差不多了,穿插一个小反转,稳住观众情绪。
这种高反转、高频率、快节奏的剧情,为的就是让大脑停止思考,“你一思考,我就失败了,”一位短剧制作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回头你一思考,就会想这钱花得值不值了。”
李涛介绍,“我们是以分钟为单位,满足用户的需求”,节奏更快、爽点更密、反转更多、情绪更饱满,他认为短剧开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影视形式,“电影史上确实没见过戏剧性这么强的东西,再好的电影都没办法切成一分钟一分钟地卖”。
比起横店专业的拍摄团队,西安这些“半只脚在影视圈的边缘人”,反而更有优势。
他们曾去横店考察过,发现那里还是用传统影视的手法拍短剧,录音和画面分开录,画质4K,现场还上了大机器拍摄。
西安的制作团队有时四天就能拍完100分钟的剧,为了提高效率,画面和声音同时录,画质用2K,拍摄机器全部手持,不会用大机器。
一些传统影视人也会来找李涛交流,他明显感到,“从对方内心来讲,看不上短剧,会觉得自己是做大剧的。可这件事不存在降维打击,很多大团队开始时看不上,后来想做,发现自己做不了,这是短剧目前很普遍的一个现象”。
不到一年时间,这间给李涛带来好运的办公室,已经人满为患。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当天,李涛刚物色好了一个新办公室,“有一千多平米”。

03“主角不是保安,就是送外卖的”

王小书在2021年开始拍短剧时,还没人看好短剧,“最早一批拍短剧的人,以我为例,可能都是群Loser(失败者)”。
2020年,他创办了嘉书科技,一个免费小说平台,“生意不至于关门,但也不怎么好”。看到快手上的剧情达人,他感觉这和网络小说很像,“如果把我们擅长的赘婿、战神这些小说拍出来,应该会有市场”。
2021年7月,他拍了第一部短剧《最强女保安》,都没用摄像的胶片机,就是相机拍,“说它是剧吧,有点过了,你都想象不到有多简陋”,3万预算拍100分钟,“连婚庆都不接,说太便宜了”。
他记得,算上嘉书科技,那会儿可能就四个短剧公司。“短剧主角不是保安,就是送外卖的”。
他找了重庆潼南一个快手达人,“潼南那时候一个带一个,出了好几个专拍保安的团队,他们叫法都很土的,就叫‘拍段子’”。
为了拍段子,王小书从上海飞到重庆江北机场后,又坐了三个小时汽车,最后在一个偏僻乡镇里见到了自己的女主角——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剧情博主。
“这个生意对我来说也很神奇,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拍出来”,王小书让达人把快手上的热门内容再拍一次,“那时候不能说是在打磨,只能说为了把时间拉长一点,丰富了点对话,加了点冲突”。
目的是给充值留空间,“用户要看10分钟左右才付钱,整部剧就30分钟,付钱感觉就很糟糕。五六十集、七八十集,用户充值空间会大一点”。
一切都很原始,没有演员,“都是她外公、外婆、表弟过来帮忙”,场地也没花钱,“就在一个停产的工厂门口”。
7月的重庆很热,拍一下就得歇歇,王小书打着一把伞在工厂门口蹲了4天就拍完了。
对方还怀疑他是骗子,让他先一次性把钱付了,理由是:“类似的故事在快手上已经发布了,你再拍一遍有没有人看?”
王小书其实也没底,“实在太粗制滥造了”,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04中老年人最爱看

《无双》,上线24小时充值超过5000万,成了今年的“剧王”。( 影片截图 / 图)
他在微信公众号上,为《最强女保安》买了10万块钱流量,点播之后在小程序上播放。之所以选择小程序是因为这比推广App容易很多,毕竟用户下载安装的成本很高。
平台从他提取的充值中收取通道费,微信小程序的通道费已经涨到了每百5-8元,抖音只要1-2元,可微信还是大头,“短剧的受众更习惯用微信支付,抖音需要跳转,会多一个付费阻碍”。
“《最强女保安》差不多二十天回来了10万左右”,这让王小书预感到,这个模式能走通,“这样粗制滥造还有人看,那再拍好一点,就能回本了”。
一开始火的短剧都是保安剧,它的受众也被归纳为“三保”人员,“保安、保洁、保姆”,可王小书通过后台发现这些人未必是低收入群体。
累积了几千万粉丝后,王小书做过用户画像,发现一半年龄在45岁以上,“一般人可能觉得人老的时候,就不看东西了,我们发现,人老了看得非常厉害”。
创业四年多,王小书天天和这群人打交道,他感到中老年人娱乐生活非常匮乏,“年轻人有很多活动,不太需要线上消费,这些剧也不便宜,大概6毛钱一集,100分钟也要60块钱,中老年人既有钱又有闲”。而且年轻人对网络很熟悉,“随便搜一下,就能找到盗版,很难为短剧付钱”。
短剧进入门槛也很低,“不用想,不用认字,不用思考,所有东西都放你面前了”。
它完全沿用了网文的分类体系,按照受众性别分为男频和女频,两个群体消费心理也不一样。
女频剧消费者,都是奶奶或妈妈,最受欢迎的题材是虐恋和甜宠。王小书感到她们对爱情“还是很渴望很渴望的”,她们的婚姻可能就这样了,年轻时也没恋爱过,内心渴望被呵护,“应该说人的一生都是需要被爱的”。
看短剧的男性比女性多,占据主导地位的也是男频剧,战神是最受欢迎的题材,其次是赘婿。
自媒体“短剧自习室”根据抖音公布的投流榜统计发现,2023年1月到7月的爆款短剧中,战神题材占32.98%,排名第二的是女频剧虐恋题材,占比仅9.42%。
所谓“战神”,指的是一个拥有强大身份的人,隐藏身份,化身为一名小人物,遭到了反派欺辱,最终亮明身份回击对方。
王小书说,保安或快递员,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现实中这些群体不被尊重,梦里都是很有实力、有地位的”,他们对主角遭到打压感同身受,同时从主角的逆袭中获得释放,“尊严是很多男性日常所匮乏的”,王小书认为短剧可以满足他们。
“短剧就是用来造梦的。梦是什么样子?梦是他威胁你‘打差评’的时候,你突然呵呵一笑,‘其实我是富二代,我来当外卖员只是体验生活’,是不是一下子就翻转了?”
《无双》就融合了战神和赘婿元素,“男主隐瞒身份做上门女婿,不是因为实力不行,是因为我喜欢那个女的,强大身份总会公之于众”,李涛感觉,“生活当中被老婆或是丈母娘打压的人,可以在这里面得到很大释放”。

05意料之外的薄利

2022年3月之后,王小书突然发现整个行业开始暴涨,“两三个月时间,公司收入规模从几百万突然涨到了几千万”。
抖音和微信在2021年年底实现互通,短剧成为了受益者。王小书说,过去在公众号买流量,第一天可能就回收40%,抖音允许跳转到微信小程序之后,“当天回收是100%”。
抖音在2022年3月也邀请了短剧平台去投流(即商家付费以提高流量),给行业带来了巨大的转机,巅峰时,抖音的短剧投流消耗一天就有8000万。
王小书认为,短剧元年是2021年,那年6月,微信生态开放了短剧投流。
实际上在那之前,已经有了大量微短剧。比如腾讯视频的《拜托了!别宠我》,第三季分账金额达3249万元,号称分账短剧“剧王”。
可这些短剧并不是收费短剧,它的商业变现靠的还是平台补贴,投入大头依然是制作费。《拜托了!别宠我》制作费高达2000万,广告宣发费用只有几百万。
这些短剧本质上,还是长视频的商业模式,播出平台按照千人点击率与制作方分账。
付费短剧采用的是网络小说的商业模式,变现路径就是用户付费点播,但收入的90%以上要拿去付广告费。
这套商业模式完全根植于网络小说的CPS模式,即版权方开放推广链接给分销商,分销商对素材进行二次创作,通过抖音、快手、微信公众号投放,吸引用户充值,双方按照充值金额分账。
绝大多数头部短剧公司之前都做过小说业务,如中文在线、点众、花生等都有自己的网络分销体系。他们是行业的核心,即版权方,手握最重要的资源——剧本。
它的上游连接着像丰行工作室这样的制作方,版权方会给对方一些保底费用,拍摄费用超出保底的部分要制作方自己承担,最后按利润分成。
它的下游是投流分销商,版权方提供技术和内容,从充值中抽取15%。也有短剧公司自己做分销,九州文化就是一家以投流见长的公司,拥有三百人的投流团队。
分销是短剧行业的最下游,也是最神秘低调的一群人。牟长青和几家头部短剧平台很熟悉,他是投流社群“28推”短剧社群的创办人,这个社群主要成员都是做短剧的平台方,分销方,承制方,剧本方。
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做得好的分销大都很低调,从来也不晒蛋糕,因为怕被挖人”。看到有媒体报道称是电商刷单的团队把短剧做起来的,他认为这与事实不符,“我知道的主流短剧平台包括他们的主要分销商,以前都不是做电商刷单的”。
分销是一个很吃资源的行业,“分销做得好的,大部分是和平台关系好”。
投流回报率,是指买流量以后,用户又充值回来的钱。牟长青介绍,“信息方投流的话,如果是私域电商,能当天回本60%到80%就不错了,因为私域靠后续慢慢回本。直播如果当天不回本就会亏钱,投放回报率要达到150%才能赚钱,相比而言,短剧投流做得好是能到130%”,牟长青说,短剧也是少数能当天回本的项目,很多有实力的分销公司都选择做短剧,“觉得自己能抢到这块蛋糕”。
“短剧内行人”创办人颜敏也做过短剧分销业务,他和牟长青的观点不同,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一部短剧投流回报率要达到120%都不容易,“能达到这样回报率的剧,算得上是‘神剧’了”。
短剧投流实际上很难赚到钱,颜敏说,“只要回报率超过105%就会继续投。100块钱广告,充值105元,给腾讯付了5元,人工其实是亏损的”。
他解释,投流的核心是要起量,充值1个亿,利润率只有1%,也能赚100万。没有起量,充值了10万,利润率10%,利润也才1万,还是亏钱。
抖音的投流系统,可以设定回报率。比如先投10万,回报率110%,只有用户充值了11万,才会触发下一轮投流。分销商会在保证不亏损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扩大规模。
颜敏说,分销是一个人力成本很高、利润率却很薄的行业,“五六十个投手的小团队,根本没人理你,有二百个以上投手才有利可图”。整个产业链中,分销商门槛最低,利润也最薄。
短剧以内容为王,版权方是门槛最高的,能赚到钱的也主要是他们。他们可以只提供技术和内容,让分销商承担投流成本。
而制作方,也担着风险。王小书说,“一个月拍30部剧,内容成本就要1000万,如果票房没有1亿,不就赔本了?这还没算平台自身人力支出等费用,只是内容成本,大部分平台还是亏本的”。

06真正的赢家只有流量方

短剧已是一片红海,王小书算了一笔账,按照抖音之前公布的每日消耗计算,一个月短剧流水大概是20亿,对应着约700部新剧。一部剧的制作成本大约是30万,部均流水300万则刚刚盈利。实际上,爆款拿走了大部分份额,绝大部分短剧是小于300万的,也就是赔了。
牟长青说,“很多媒体以为充值3000万,好像就能赚3000万,如果设定是110%的投流回报率,毛利润就只有300万”,扣除各种成本,利润只有100万。
颜敏认为,“那些人故意说得那么容易,就是想割韭菜,让别人来投资”,一些传统行业的老板会误以为几十万投入能有几千万收入。
短剧行业真正的赢家只有流量方,绝大多数收入都流向了抖音、快手、微信,留给行业的利润只有10%左右。
制作方普遍需要贴钱拍摄,“我最近贴钱贴得有点太狠了,现在都有点害怕了”,西安格物千帆的老板李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已经为一部短剧贴了100多万。
比起版权方给的保底制作费,他们贴钱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品质,“我挣你十万八万的制作费没意义,我要的是分账”,他反问南方周末记者,“5万和500万,你要哪个?”
他进短剧圈还不到半年,这是他投资的第一部短剧,“我看这把我肯定赢”,如果赢不了,就算是为爱好买单。
李涛反而比新人更谨慎,“我现在不愿意去拍制作成本超过六七十万的短剧”。他算了一笔账,“30多万拍一部剧,充值达到三百万,就可以盈利了。60万的话,充值得到七八百万才能盈利,有多少剧可以有上千万的充值呢?”他希望赚一些更稳当的钱,“一部赚20万,一年干上50部,我还有很好的收益”。
西安木牛流马影视的老板陈楠已经出了三个爆款,“连榜三都没有,都是榜一和榜二”,可是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自己现在很困难,资金链都断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个月”。
电影或网剧行业,很多时候都是临时搭班子,但短剧制作公司需要流水线生产,陈楠就养了四个拍摄组40多个人,不算房租,“每个月工资都要二三十万”。
李涛坦言,“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个行业真正能赚到钱的不到10%,90%都在亏钱”,他以自己举例,他们是拍了九部短剧之后,才出现了第一个爆款,“可大家只看到了‘狼吃肉’,没看见‘狼挨打’”。
2023年10月,陈欧对外宣布,正在积极看短剧。一个月后,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还在学习研究阶段”。
11月26日,香港著名导演王晶出现在一部短剧的开机仪式上,这可能是短剧行业举办的第一个开机仪式,要知道,竖屏短剧上从来都不会出现演职人员的名字。
作者 | 罗欢欢
编辑 | 张   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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