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有两件新事,表示数字科技正在切换到一个新天新地,用大词讲就是,范式变化。

一个月前最新版的GPTs,把创业孵化营YC的2023年项目基本团灭了,就像灭霸弹了一个响指。有人发推说: 我融资300万美元的项目一夜就黄了。


奥特曼之前是YC的CEO,2019年转到OpenAI做CEO,然后团灭了YC。奥特曼清楚,大模型之前和之后,创业就变天了。
OpenAI的大模型去年刚出来,黄仁勋说是“iPhone时刻”,盖茨说是“网景时刻”,创业者欣喜若狂,再次复制历史。
虽然这三样都是人机交互方式,但浏览器和iPhone只是在连接,而大模型同时也在计算,它自己就能码程序。
打个比方,16世纪欧洲的殖民者登陆东亚大陆,碰上的是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这跟在北美碰上的分散的原始部落,不是一回事。


码农作为数字世界的泥瓦匠,作为中间商,赚不到差价了。一个农民,画家或者医生,只要说几句话,计算能力就像自来水一样随时就有。


只要你出得起电费,说话,就可以代替码农。这一轮机会属于真正有想象力的,在千行万业里做到极致的人。


大模型是一场大禹治水,大禹治水在于疏通。


本来码农是人类想象力被实现的瓶颈,他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雁过拔毛的收税。大模型打破码农的垄断,人类的想象力就没有限制的受到计算能力的滋润。
这件事给数字经济打开了天花板,有一片新天。按黄仁勋的计算,万物计算是过去一万倍。
第二件事,美国自然形成的几大阵营,都是几个联盟。第一个是微软加OpenAI,第二个是谷歌加deep mind,第三个是Meta加MetaAI,第四个是亚马逊加Anthropic,还有一个是马斯克的特斯拉和推特加X AI。


每个阵营都离不开巨头,不再是网景时刻或者iPhone时刻,不再是谷歌们和抖音们单凭一个小火花,就可以野蛮生长一飞冲天的年代。
因为巨头才有两样东西。一是钱够多,前期暴力投入,抢英伟达的芯片,支付天价电费,大力出奇迹。一是有现成落地的应用,市场够大,验证实用性,也可以造血再投入,绵绵不绝。
这也是一场大禹治水。


不管中美,数字巨头大都是从消费互联网起家,从模式创新里赚到大钱,现在拥抱产业互联网,要把从模式创新里赚到的钱砸到硬科技里去,为千行百业赋能。


如果这些钱始终在模式的圈子里打转,那千团大战、单车大战、社区团购大战就免不了,大家都想在一夜之间相互复制,钱是他们的胆。洪水泛滥。


如果这些钱投到硬科技,就是水进了良田,巨头是循环转起来的枢纽。OpenAI快没戏了,被奥特曼改成盈利组织,拿到微软的大钱才踢出来临门一脚。
这件事表示一个新的地基。之前的数字经济的地基,是掌握了垂直功能的巨头,比如亚马逊的电商,Meta的社交,X的公共空间,谷歌的搜索,苹果的软硬一体。新的地基,是积累到强悍算法、算力、钱、应用的更少数。
旧地基,是以功能划分地盘,新地基,是以人工智能做统帅,它比功能更底层。
把两件事拼到一起,就是一个新天新地。旧天旧地是一个哑铃形状,新天新地是一个倒金字塔形状,向下入土三分,向上无限辐射。
现在回到历史,回到中国,感受一下我们处在什么时空坐标里。

20多年的信息革命,一直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连接,一个是计算。互联网企业因此分成三类。


雅虎代表的门户,仅仅是连接,没有计算,就是靠人力把网下的东西搬到网上来。所以在中国很快就有了三大门户,后来腾讯又搞出来四大门户。


微信代表的社交网络是第二类,因为连接而计算。有人以为社交网络只是连接,微信的功能一夜之间就可以被模仿,但其实不会。要承担几亿人同时说话不掉线,后面是海量并发技术。


QQ在最早期,有几十家即时通信同时竞争,只有QQ一家不掉线,当时其它家一掉线,就有人在聊天室喊,快去QQ。连接这个模式人人可做,但靠计算的能力才能赢。
雷军没坚持做米聊,一个原因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窗口磨出来这个技术。


外卖是另一个例子。它最初是要连接人、骑手、饭馆,但只有搞出最强算法,让配送时间最短,才能赢。如果哪一天美团和饿了么后台崩了,其他有流量的平台也开始送外卖,那有人就不能准时吃上饭了。


百度代表的搜索引擎,抖音代表的推荐引擎是第三类,因为计算而连接。它们要先计算信息之间的相关度,以及信息和人之间的相关度,才能把合适的信息推给人。


连接,其实就是模式创新。计算,其实就是技术创新。


技术创新是从零到一,模式创新是从一到十。技术创新的开始是十分耕耘,换来一分收获。需要前期的大力出奇迹,才能推过临界点。模式创新的前期是一分耕耘,能有十分收获,一旦过了时间窗口,后面再大的投入都跟不上。
今天每个人都不得不问自己,你到底是在连接,还是在计算,如果是计算,算法和算力到底多深,这是生和死的问题。


连接和计算的区别,各行各业都存在。比如媒体,采访到一手信息,在行业人脉广泛,是连接。拿公开的信息,分析它们之间的关系,提炼出思想,是计算。


做连接,好像是“剑宗”,招式取胜。做计算,好像是“气宗”,内力取胜。招式一使出来就被看见了,但内力都是黑匣子,没人知道大模型如何涌现出那些能力。


不是说连接没含金量,模式创新有时也是不能复制的。中国的外卖,美国就复制不了,因为中国人口密度大,大量劳动力,帐算的过来。
马斯克心心念念想把X搞成微信,一个无所不包的小宇宙,但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成。一个生态需要时间去培养用户习惯,错过了窗口期,就错过了。


这是把双刃剑。人家复制你的模式难,那你把自己复制到别人家里也一样难。


从2018年被卡脖子开始,科技圈就醒了,模式创新很难被卡脖子,招式一学就会。但技术创新必定被卡脖子,那需要前期傻投入,说好听一点就是“技术信仰”,最典型是芯片。


更早是2010年,中科创星的米磊提出“硬科技”,这个硬不是说硬件,像芯片、种子、机器人,必须看得见摸得着。而是说技术内核要硬,在短期之内不能被山寨。


米磊认为硬科技有五样,信息、能量、物质、生命、空间。生命,就是能主动的吸收信息、能量、物质,再把它们组合起来。所以米磊不认为被大模型加持的机器人是生命,它还不能主动的吸收那三样东西。
有人说这是“三生万物”。

这五个东西并不是相互隔离,而是水乳交融,信息是研究物质、能量、生命的基础。信息技术,是打开后面这三样最锋利的钥匙。换句话说,“万物计算”,为千行万业赋能计算能力。


马云在阿里内网发言,肯定了拼多多,顺势指了一条路,要做AI电商。字节把VR和游戏砍得差不多了,省下精力,咬定大模型。


腾讯跟中科院等等合作,绘出了猕猴大脑皮层的细胞空间分布图,以及跟灵长类脑区结构之间的关系,这个成果登上了权威期刊Cell。这个事指向脑机接口,人机一体。


这是“AI for science”的一个实例。几百年来科学研究有两大范式,以数据驱动的开普勒范式,大概可以理解为归纳,以第一性原理驱动的牛顿范式,大概可以理解为演绎。


但现在这两家可能结合起来,大模型同时有数据归纳能力和分析能力,可以融合起来去学习科学规律,解决实际问题。特别是辅助科学家在不同的假设条件下,搞大量重复的试错,加速验证过程。


马斯克说,三年之内,大模型就可能自己发现物理定律,写出最好的小说。


另一个例子。腾讯用人工智能算法开发机器人技术,搞出来新的智能手术导航。把成本压缩到传统手术导航的十分之一,精度在毫米级,时间从之前的半小时缩减到几秒。

樊纲前几天在一个会上说,不要看到大企业就反垄断,恰恰相反,只要监管到位,要鼓励企业做强做大,到国际上竞争。


现在民企研发前三强是华为、腾讯、阿里,这三家研发占到全国总额接近7%,相当于俄罗斯整个国家的投入。和国家投入相比,企业做研发的优势是紧扣市场,有利润出来可以继续投。


美苏争霸的教训是,苏联的天量研发没法转换成消费品,越投资越亏,纸面投入大,最终都是负担。美国却是科研和市场紧密关联,科技巨头是转换枢纽。


最近PDD市值超过BABA,字节收入超过腾讯的事,好多人说,改朝换代了。易凯资本的王冉发了条一千字的朋友圈,引用其中两句,


“苹果对于IBM和诺基亚是代际交替,亚马逊对于沃尔玛是代际交替,特斯拉对于通用汽车是代际交替,英伟达对于英特尔是代际交替,但PDD对于BABA、字节对于腾讯不是。在科技的层面,字节多多的占位并不比腾讯阿里的站位离未来更近。


谁会成为下个时代的王者,现在远没到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城头变幻大王旗,前提是城没变。城都变了,老城的老旗怎么飘就没那么重要。先看看谁的底座大模型能对齐OpenAI再说。”


多多和字节靠的是在移动互联网的原生创新,然后才顺势全球化。谁能第一个创新,才有时间差去占领全球。


PC互联网起头的时候,中国人均GDP不到一千美金,也还没加入世贸,风险投资也只有零星几家美元基金,那时的企业能睁眼看世界,模仿美国,就算扛起了一代人的责任,他们没可能做原生创新,人不能扯着自己头发离开地球。


等到腾讯阿里这一代建设好基础设施,人才储备,才有字节多多这一代做出原生创新,然后抢在美国企业之前全球化。马老师说,一代人干一代人的事。


但今天移动互联网尘埃落定,硬科技来了,不管腾讯阿里,还是字节多多,都一夜之间成了老生命,一样接受新生命的审判。


审判就是,谁能把消费市场赚来的钱,最有效率的转化成硬科技,再用来滋润所有行业。这个赛马过程,正好是突破美国掐脖子的历史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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