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枕云
提到越南电影，我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陈英雄的《青木瓜之味》，少女温润柔顺，心事如同电影中那股浓重的绿色一般潮湿又暧昧。
而电影中无处不在的水，也是越南女性的象征，是汹涌的沉默，是含蓄的情欲。
2022年，电影《璀璨的灰烬》的出现，让人似乎又一次于银幕上回味到了这股风情。
《璀璨的灰烬》改编自作家阮文思两部短篇小说，由导演裴硕专历时7年完成。
这是一部备受赞誉的作品，入围过东京国际电影节，还是明年越南角逐奥斯卡的代表影片。

01

影片主要围绕三位女性，讲述她们的爱与恨，隐忍与落寞，美丽和残忍。
影片开始于一场水乡中的婚礼，主角是美丽温柔的新娘阿颜，和她沉默谦和的丈夫。男人们吃着酒讨论着，这样一个寡言的男人究竟是怎么赢得美人的芳心，言谈间满是艳羡。
镜头一转，来到了酒席上的另一对男女，依旧是沉默的男性和明媚的、喋喋不休的少女。
于是一场爱情里常见的失意跃然于屏幕：那个只顾着干饭的男性阿唐是阿颜的爱慕者之一，女神的婚礼对他来说无疑是爱情的葬礼。他身旁娇俏的女性阿侯，在明知他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仍爱上了他。
对女性来说，很多时候爱上一个人是危险的：“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阿侯依旧沉沦，她试图把爱意裹挟进言语中，讲给那个永远沉默的男人听，即便永远得不到反馈。
一天夜里，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阿侯在一艘小小的船上成为了阿颜的替代品，满足着阿唐无处发泄的、受挫的欲望。
很快，阿侯怀孕了。她躺在桌子上，任由父亲的鞭子落到自己的后背上。但她似乎并不难过，因为这说明她就可以嫁给阿唐了。不被看见也没关系，没有回应也没关系。
得知消息的阿唐从工作的渔船上赶回了家，面无表情地匆匆与阿侯结婚。阿侯很快乐，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少女洁净的面庞和流转的眼波诉说着欣喜与爱意，一艘小船荡啊荡，荡出一股诗意的残忍。
婚后的阿唐依旧甚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男人沉默、出走，女人为他守着一个空寂的家。
阿侯生了一个女儿。她就这样一个人照顾着女儿和婆婆，大部分时间沉默且操劳。只有在阿唐回家时，她又变得絮絮叨叨，不停说着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那些寂寞的时光中，她总会对着一只喜欢说脏话的八哥喊着“阿颜”，然后听它接一句“操你妈”。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笑起来，用一种微不足道的恶意和自欺欺人来自我抚慰。

02

与那些不可告人的恶意相比，阿侯大多数时其实对阿颜羡慕居多。女性的情感大多如此，氤氲复杂，但弯弯绕绕归根究底还是善意。
阿侯其实更恨自己，恨自己不是阿颜，不能为丈夫所爱，所以她总是用阿颜来讨好丈夫。
她会向阿颜请教鱼汤的做法，然后做给丈夫吃；
会在明知丈夫是装作车子坏了只为了停下来偷看阿颜时，不拆穿他，任由他看；
也会在丈夫回家时，用阿颜的一切填补沉默。
阿颜看上去，好像的确很幸福。她丈夫虽木讷，但两人之间的互动充满爱意，她操持着家中的一切，每天也会做好饭让丈夫带去上班吃。
只是有一次丈夫和工友一同吃饭时，一位工友的话点明了他的性格：沉默的人爆发起来更加令人害怕。结果，一语成谶。
一次意外，让阿颜的女儿不幸溺水身亡。此后，丈夫便走向了极端：他先是用火烧自己的手臂，接着又爱上了烧自家的房子。
于是，他烧一次，阿颜盖一次；他烧一次，阿颜再盖一次。烧到后面，灰烬越来越少，因为家里剩的东西越来越少。
周围人都说，离开那个疯子。但阿颜只是说，自从女儿死后，只有在房子燃烧时，才能看到丈夫的快乐，所以让他烧吧。
除了阿侯和阿颜，片中还有一个疯女人。她会疯，是因为12岁时被村里的一个男性强奸了。
每个人都同情她的遭遇，但每个人也都对她指指点点。
十几年过去了，强奸犯刑满释放，回到了村子，还日日吃斋念佛悔过。不知怎么地，疯女人却爱上了他，拼命想要嫁给他。
真的是爱吗？或许吧。更确切地说，疯女人无人可爱，也无人爱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日日夜夜的恨与贞操观念混合在一起，然后把寄托转嫁到那个强奸犯身上。

03

《璀璨的灰烬》中，男人自私又懦弱地沉迷于自身的痛苦。阿唐无法接受阿颜另嫁他人；阿颜的丈夫走不出女儿离世的打击；强奸犯甚至都没有郑重地对疯女人道一句歉。女人则一边操持着繁重的家务。一边对摆在面前的痛苦全盘咽下，掩藏自身的欲望，委曲求全。
影片最后，阿颜丈夫再一次点燃了房子。这一次，阿颜或许是太累了，始终没有从大火里走出来。
阿唐终于和阿侯说话了，但她却沉默了，或许这一刻她开始明白，在这片土地上，女性的命运早已被写就。无论是被强奸、情投意合还是孤注一掷，结局都大同小异。
遗憾的是，针对这种困境，影片没有进一步探讨。这部电影里没有价值判断，只有展示，这或许也是一种无能为力。
而在故事之外，诗意清新的画面为电影增色不少，波光粼粼的夜晚水乡、独具特色的婚礼乃至日常生活，基本能满足外人对越南的奇观想象。
总体来说，这不是一部酣畅淋漓的电影，女性的痛苦和欲望基本没有宣泄口，只有在无人时借八哥的嘴，做一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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