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大家好，今天我邀请对谈的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吴京。吴京拍了很多大家很喜欢的电影，尤其京哥开朗、乐观、积极的个性，通常会为电影中的英雄形象加分不少。在生活中，京哥特别随和、大气、义气，只要吃饭就抢着付钱（笑）。京哥的新电影《巨齿鲨2：深渊》已经上映了，作为吴京的朋友，我看了以后觉得值得推荐，所以请他过来聊一聊。俞敏洪：吴京来之前，给我带了一份很珍贵的礼物，大家知道是什么吗？是巨齿鲨的牙齿化石。俞敏洪：很多人以为巨齿鲨是一个想象中的动物，但它其实在生物史上实实在在存在过，是大海里最大、咬合能力最强的生物。我在电影里看到巨齿鲨的牙齿时，以为是故意设计得那么凶险的，京哥说这是真的，那让京哥给我们科普一下。吴京：一只巨齿鲨嘴里有276颗牙，巨齿鲨在一生当中会换4万颗牙，它们的牙特别锋利，牙上有小锯齿，切火腿肠特别好用（笑）。俞敏洪：所以巨齿鲨是真实的动物。我先来带大家了解一下巨齿鲨：巨齿鲨，是属鲨目属鲨科鱼类，身体非常强壮，呈流线形，是现今大白鲨体型的3倍。巨齿鲨牙齿十分锋利，像牛排刀那样呈锯齿状。牙齿之间有运送带，可以持续长出一颗一颗的牙齿，到牙齿脱落之后、变钝之前就会有新的牙齿进行替换。巨齿鲨的脊椎能够成长并硬化到一定程度，从而变成化石。当巨齿鲨在撕咬猎物时，其巨大的黑眼球会向内翻转，可以保护眼球的重要部分不会被挣扎的猎物抓伤。在电影中有一个镜头，当巨齿鲨想要去吃吴京的时候，忽然白眼变成了黑眼球，黑眼球中映出了吴京，因为这条巨齿鲨从小跟吴京长大，所以它把吴京认出来了，于是就从边上游了过去，没有吃掉吴京。 巨齿鲨生活在新生代早中新世时期，距今1800万年到200万年之间，属于后起之秀。发现于欧洲、北美洲、南美洲、非洲及亚洲等地，栖居于热带至温带海域，幼年则栖居于离岸较近的海域。其他海洋动物基本都是他们的盘中餐。巨齿鲨是目前已知咬合力最大的动物，是地球历史上最可怕的掠食性动物。理论指出，由于气候变化导致两极海水变冷，巨齿鲨因无法适应冷海水的环境而灭绝。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地球水循环出现变化，导致食物缺乏，大量鲸类死亡，而以鲸类为主要食物来源的巨齿鲨也随之灭绝。目前，可以找到的巨齿鲨化石有它的牙齿化石和脊椎化石。
所以，《巨齿鲨2：深渊》并不是凭空编出一个海洋怪物、编了这部电影，而是根据历史考证、生物学考古的相关信息，结合一定想象还原了巨齿鲨这种生物。过去确实有这样一种动物在海洋中横行霸道，那时候它不一定吃人，也不一定像电影中表达的那么夸张，能把一艘船“咔嚓”咬断，但电影刚开始的一个镜头——巨齿鲨上来就把一条鲸鱼咬成两段，这在现实中是发生过的，因为一般的鲨鱼、鲸鱼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当然，今天邀请吴京来对谈，我其实更想聊电影背后的故事，比如吴京做这部电影的心路历程，这毕竟是你第一次跟国际团队合作的一部国际化电影，而且是同时在全球几十个国家上映的电影。这算是你在电影史上的一个开拓性创举吗？
吴京：倒不敢说是创举，现在本土化的电影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棒，但确实还是应该多找些机会跟全世界的观众去交流，所以这次无论是“造船出海”也好、“借船出海”也好，都算是往全世界走了一步。这个电影有个特殊点，它会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地区上映，这是我以往的经历里所没有的，所以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这个类型的电影，好莱坞很厉害，他们走过什么弯路？他们的经验是什么？他们的制作流程是什么？我们能不能学习怪兽电影的经验？我和郭帆之前就说想拍中国的怪兽电影，但它的整个制作流程、系统的工业化体系到底如何，是需要去学习、验证的。吴京：对，一个交流、沟通、学习的过程。而且，我还有两个儿子，谁都想成为自己孩子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尤其是能打怪兽的那种。吴京：对，后来觉得有点太不正经了，就改成了吴忧、吴虑。俞敏洪：吴忧、吴虑，太可爱了。为什么强调是打怪兽的英雄？是因为在孩子们内心中，打怪兽是一种英雄形象？吴京：对，所以我拍完这部戏之后，我在家里的地位比奥特曼要强了。俞敏洪：所以他们也看了这个电影，他们觉得爸爸厉害吗？吴京：其实戏里章鱼和鲨鱼打斗的过程，这两个小家伙也有贡献，我让他们一个扮成章鱼，一个扮成鲨鱼，我说，如果你们是章鱼、鲨鱼，你们怎么打？俞敏洪：所以你在设计电影场景的时候，也让孩子们参与了？吴京：对，怪兽电影一般是成人视角、专业视角，摄影、导演、演员的视角，那如果是孩子的视角，会是怎样的？结果吴小忧说，我现在是鲨鱼，我要把章鱼拖到深海里去！我们就真的在戏里这样实现了。所以，孩子视角里所表现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俞敏洪：大家都觉得演电影需要天分，确实也需要，比如吴京的长相，比如他刚好练过武术、有功底，但也需要实实在在地靠自己努力、拼命。大家以为电影演员在拍电影的时候到场就行，拍完就回去休息，也不需要有太多思考，不需要太多努力。但我给大家看一下吴京拍一部电影的记录，每一天，电影怎么拍、拍摄过程中的反思、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方式、明天的镜头应该怎么拍等等，他都认真地用钢笔一点一点写下来了。 你拍每一部电影都有一个这样的记录本，记录拍这部电影的过程，但并不是每个演员都会这样做，对不对？
吴京：我会把今天发生了什么、这场戏给导演什么建议、怎么修改，都记下来，有时候遇到特别生气的事情，或者郁闷的时候，就会写在背面，所以背面一般见不得人，前面能见人（笑）。俞敏洪：什么时候我把你的背面复印出来发表一下（笑）。吴京：为什么写这些？因为拍摄的背后发生了很多故事，只能用这些笨方法来记录、学习。比如编剧，我不如很多专业编剧，比如镜头感，我不如那些真正拍电影的人。俞敏洪：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不断观察、学习，因为你现在也自编自导了一些电影，也为未来自己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做更多准备？吴京：我是幸运地走到了今天，但并不意味着我什么都比别人强。吴京：没有，我觉得动作上我有一定的强项，从动作设计到动作表演，其他方面我觉得没有多大高度，就只能不断学习，但学习过程中，你会记不住，那就记在这个本子上。吴京：我可能注定一生要在拍电影当中度过，所以要不断学习来填充自己的缺失。我不是专业出身，没有经过学院的系统理论教学，我的电影知识都是从片场来的，所以我只能拿着自己的经验，和书籍、理论做对照、印证，再看自己的经验哪个是正确、哪个是错误，而且还要跟得上时代，这样才能保持不被淘汰。如果每天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那就完了。俞敏洪：在中国，和你类似的带有武打色彩或者英雄气概的电影明星里，你比较喜欢哪些？比如成龙、李连杰等等？吴京：两位我都非常喜欢，杰哥是我的师兄，我们是同一个师傅，同一个少林寺的导演，也是他把我带入行业的。俞敏洪：杰哥早就退出电影舞台了，杰哥跟我关系也不错。吴京：我和成龙大哥也聊过很多。其实我以前年少轻狂，觉得他们不就是能打能玩命吗？我也能，凭什么我不行？后来发现真不是这样，他们承受的那些东西都不足以为外人知道，跟他们接触、聊天之后，你才会发现人家有成功的必然，他们付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到今天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和他们差得太远了。吴京：从动作上说，成龙大哥那时候经历过太多生生死死，他在死亡边缘的次数比我多太多了。杰哥很有智慧，处理事情很沉得住气，他如何判断事情的智慧跟他读书是非常不一样的，包括他对于历史的认知等等，我也觉得自己差很远。再比如洪金宝大哥，我要是他那个体格，我是翻不动的，他是世界上最能翻最能打的胖子。俞敏洪：这次你参与《巨齿鲨2》的拍摄，对你来说其实意义很明显，你进入了国际电影领域。你在电影里的一些对白，以及与斯坦森的交流，和你以前电影中从头到尾的英雄形象拉开了一定距离，变成了一个更柔和、更幽默、更灵活的形象，包括你用中文和英文进行对白，在观众来看是有点耳目一新的。你是不是故意在电影中使用这样的形象，觉得这样会更加丰富？吴京：我也不知道这次应该用什么样的形象，但我们做了一些功课，里面张久溟这个人物，原本叫张健之类的，都是以前香港的那种叫法。后来俞白眉老师搜索了大量资料，说“上凌霄汉，下烛九溟”，其实就是《巨齿鲨2：深渊》的意思。俞敏洪：三点水的“溟”，大海最深处的意思，刚好跟这部电影的主题、副标题是连在一起的。吴京：对，从明朝开始，中国人对于未来的探索、向往，“九溟”这两个字就可以代表这种追求和向往。然后我们也参考了各个企业家、科学家的日常，想要把中国的科学家、企业家形象呈现给大家，比如你骑马、张朝阳爬山、王石爬山、雷军的办公室，你们演讲时的穿着等等。吴京：对，比如我办公室的背景有“科学进步奖”，比如中学生奥数比赛冠军、游泳比赛之类的。而且中国人现在对很多事情的处理越来越从容，我也想看看是否可以把中国人的善良、勇敢、幽默表现出来？俞敏洪：所以，勇敢、善良、幽默、合群、谦卑，你都在这个角色中进行了呈现。吴京：对，希望把中国人的这种形象传递给世界的观众。俞敏洪：这部电影几乎是在近一百个国家同时发行，对不对？吴京：76个国家、地区。不知道成不成功，但总归要踏出这一步。我们一直在自己的电影工业化系统里制作电影，好莱坞、其他的国家包括欧洲，是另一个系统，到底哪个系统更好？两种系统如何融合？当我们去和国外同行、电影人合作时，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情况下不会有误会？同一句台词，中英文怎么讲才能不产生歧义？俞敏洪：怎么讲中文不产生歧义，你应该很熟悉，怎么讲英文不产生歧义，对你来说肯定很难。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去当你的同传，你把我带过去，我也参与了大片电影的拍摄，还能现场看到那些电影明星，多好啊。吴京：下次我们跟新东方形成战略协议行不行？一起去（笑）！不过我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同声传译或者翻译，并不一定能准确地把台词背后的潜台词讲出来，比如“那个孙子”，并不是真的有一个孙子，而是开玩笑的“孙zei”，典型的北京话，但他们翻译成了grandson。吴京：所以语言的本土化转换，英文变成中文如何更贴切？中文变英文如何更贴切？很难。跟国外团队配合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类似的问题，比如“有人牺牲了”，从英文来讲是“I’m sorry，he is gone.”翻译成中文就是“对不起，他死了”，但在中国人的情感里，不是这样表达的。吴京：对，再比如，有一个同伴牺牲了，你去安慰那个小姑娘说“Be strong”，这时候如果翻译成“坚强点”，好像就不太对，那这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安慰的动作可能更贴切？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俞敏洪：文化和语言上表达内在含义的不同带来的微妙不对称。吴京：我一度以为外国同事已经理解了，但其实他们没有理解背后那句潜台词，这种文化差异特别多。俞敏洪：肯定很多。所以我刚刚想问你，在国内拍电影和在国外拍电影，最大的不同是什么。而且你之前在国内拍电影是由你主导，想这么拍就这么拍，想这么演就这么演，你能说话算数，在国外也能这样吗？吴京：其实在国内也不是这样。在国内，我们想给导演提建议的时候，我们会说，导演，从这场戏来看，我原来是这样，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演法，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1、2、3这三个建议，您来选择。选择之后，导演说这个会比较好，现场的对手演员就会一起对对戏，因为我提建议后，他也会提出建议，两个人对好了，演给导演看，舒服了，导演说不错，大家就可以继续拍摄了。但在海外不是这样，已经定好的东西，不能改，改了就坏了。吴京：对。我到那儿的第一天，我就问导演，章鱼打鲨鱼的戏如何如何，导演说，我不知道。我说我们已经把剧本发过来了呀？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国外的流程是，剧本发给制片人，制片人发给电影公司高层、制作部、项目部，然后评估后期会有影响到多少预算，然后再返给制片人，制片人给导演，导演才拿来导戏。这个流程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缺了一个螺母，机器就会停转，当然，那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是可以调整的。他们分工很细，完成度也很高，但你如果按照他的规划去做，进度就很快。像这么大的电影制作，工作人员就有大概400多人，其他的一些剧集，剧作人会翻一倍。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程，分工更细、更有效，但一旦发生变化，就坏了。曾经有一场戏，是一场被诅咒的戏，拍到后面因为一些原因，大家产生了分歧，谁都听不懂谁说了什么，这么改也不对，那么改也不对。按理说这场戏四个小时就能拍完，但最后拍了四天。吴京：对，意见不一致，怎么办？明天再拍，又不一致了，因为里面有一些中文的融入，大家相互不理解，但有一点大家是相同的，我们的衡量标准是取悦观众，所以衡量标准是一样的，技术是一样的，但在文化上，大家差异非常大。俞敏洪：能想象出来。《巨齿鲨2》我已经看过了，大家完全可以带孩子一起去看，尽管里面有一些大鲨鱼凶猛的镜头，但血腥场面其实很少，更多还是在跟鲨鱼拼斗中带有一点紧张但又幽默的情节在，这些幽默的情节，是吴京拍摄电影的过程中费了很大劲，不断协商加进去的。吴京：中国人认为万物有灵，但想传递人和动物之间的和谐共存其实挺难的。本来最后一幕，因为巨齿鲨海奇救了张久溟，我们当时就跟西方的同事建议，巨齿鲨来的时候，能不能让巨齿鲨停止，让人类第一次碰触到巨齿鲨的鼻子？一个画面里，一个人、一个动物像静止的诗一样，我觉得那个画面特别美丽。但西方的制作团队会觉得这不符合物理规律，巨齿鲨那么快地向你冲过来，不可能到你面前就能瞬间停止。当时我们的反驳意见是，我们应该服务于观众情感。后来大家争执了非常久，最后就说，好，既然是人类第一次和巨齿鲨碰触，那就变成一个慢慢静止之后摸鱼鳍的动作。俞敏洪：这个动作也挺美的。在国外的电影里，确实很少看到一个凶猛的动物与人之间这么温馨的画面。为什么你设计了这样一个镜头？因为海奇这只巨齿鲨是从小被张久溟养大的，所以它有一定感情，但它又是一个特别凶猛的动物，吃起其他动物或者咬起人来也不会犹豫。所以你在整个电影中设计这样一个镜头，其实是想传递中国人跟动物之间万物有灵的感觉？吴京：它可以和你共同生存，人与自然、人与生物之间的和谐共存。吴京：逐步接受了，我们最开始想的那个画面还是没有，但还是抚摸到了鲨鱼的鳍，算是剧里人类和巨齿鲨的第一次碰触。但这个和西方沟通的过程，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有些时候，A面跟B面永远碰不到一起，就像两个独立的个体，包括我和你之间对一部电影也是有不同观点的。吴京：对，当中西文化出现碰撞，硬币的两面如何能用齿轮放在一起？我觉得这是需要靠智慧的。而且我这次才发现英文很重要，如何把中文的解释翻译得恰如其分，让国外同行能够理解我们想表达的，其实是很重要的。俞敏洪：因为中文翻译成英文，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不符合他们文化习惯的表达，甚至有时候，一句很柔和的话会变成一句很强势的话。但我想，你的英文水平毕竟不能算特别好，你平时和剧组、演员交流的时候，谁帮你做翻译？俞敏洪：回到我们对谈的主题，下次需要翻译的时候，找我就行了（笑）。吴京：好啊（笑）。以前我其实不太知道他翻译得是否准确，我只能用猜。但我也有一点英文基础，有时候也翻字典，后来慢慢会发现，他翻译的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吴京：察觉到的时候，就会告诉他，更多是如何把剧本背后的潜台词、想要表达的东西翻译给外国人、同行？是否能够准确表达？一个好的翻译并不见得是一个好的英文作者，他还得了解戏剧。俞敏洪：当然，真正的好翻译，需要很了解两种语言背后的文化细微之处，而且同样的语言，在不同的国家还有不同的习惯，比如斯坦森是英国人，他和美国人同样是说英语，但他们的表达有时候也会有细微的差异。吴京：我们这次做译制版，中文版全是中文配音，我最后那句台词是 “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我们应该感恩上天赐予我们的东西”， 外国人在餐桌上会祷告，但中国人没有这种文化，也不会这样说话。吴京：最后改成了，“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咱先喝起来。”但我们这么说的时候，他们的文化会觉得你们是记吃不记打吗？所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特别准确的台词来表达情绪，让大家都能舒服。俞敏洪：你和杰森·斯坦森是第一次合作吧？和这样一个演员合作，你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吗？俞敏洪：个性脾气上会不会合不来？在电影中，你们俩是又打又闹的伙伴关系。吴京：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和他的孩子在同一个学校，他每天早上会骑着小电摩托送孩子上学。吴京：对。在国外拍戏，是从早上6点到晚上6点，12个小时，周末不工作，除非进度掉下来了，大家才会在周六加加班，但至少也会休息一天。他们也不住在片场，晚上下班就回家，但中国人拍戏，所有人都会住在一个地方。他有点轻微社恐，有几次我邀请他到我那吃饭，他都拒绝了，他的理由我都学会了。俞敏洪：我看网友评价他平时不太跟人打交道，喜欢安静待着。吴京：因为他刚生了一个女儿，他说我回家陪孩子、陪太太。我后来一想，也对，有什么应酬、饭局是不能推的呢？就应该多陪家人。这是我从他身上看到的，因为我们有时候会不好意思拒绝。俞敏洪：你算是陪家人挺多的了，网友都说俞敏洪从来不回家，不是今天在这个城市，就是明天在那个城市。我说我两个孩子都大了，都工作了，不需要我了（笑）。吴京：我特别怕和孩子之间有距离，尤其在他们成长的时候有缺失。俞敏洪：这不能有，我有亲身体会。作为父亲，多陪伴孩子，永远不会亏。吴京：我刚回家的那天，吴老二刚一开家门看到我的时候，他没有喊我，转头走了。然后我吃饭的时候，他就在那默默看着我，过一会儿就给我夹菜，饭还没吃完，他就说爸爸你陪我玩，玩一会儿快睡觉了，他就抱着我一动不动，就是那么抱我。那种依赖感，瞬间融化了。俞敏洪：如此温馨，你在日常生活中的形象和你演的硬汉形象不是一回事啊。吴京：我瞬间眼睛湿润了，这就是把真实的情感放进去了。俞敏洪：你在电影里面对梅英小女孩也体现出来了一部分这样的情感。有网友议论《巨齿鲨2》中梅英这个角色好像有点多余，但这个角色是从《巨齿鲨1》延续下来的。小女孩的母亲在《巨齿鲨1》里执行某次任务的时候牺牲了，吴京在《巨齿鲨2》里则是小女孩的舅舅，斯坦森是小女孩的义父。在《巨齿鲨2》中，这个小姑娘的存在体现了斯坦森和作为舅舅的吴京非常人性化的、柔软的那一面，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小女孩串场，这一面就无法在电影中体现出来，总不能两个大男人天天对着鲨鱼柔软吧？所以我认为这个小女孩的角色并不多余。 当然千人看有千人的观点，我也从来不对一部电影做绝对好、绝对差的评价，所以大家可以自己去看，去做自己的判断。我是抱着一种轻松的态度去看《巨齿鲨2》的，我想看那个大屏幕，去感受巨齿鲨冲过来的感觉。因为这种大型怪兽片，如果不看大屏幕，就感觉不到那种冲击力。所以不能纯粹把这种电影看成一个故事片，因为它本身也不是故事片，而是一个奇观，让你看了以后有一种震撼的感觉，这种震撼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比如孩子们可能会尖叫，大人可能觉得就是那样，因为大人是有心理预期的。
俞敏洪：而且我更感兴趣的不是这部电影的成功与否，而是这是你第一部参与国际拍摄的电影，且不是你主导的，很多时候你的想法不一定能落到电影中，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觉得你参与这部电影的意义是什么？未来你还想不想参与国际电影的拍摄？吴京：无论这部戏成功与否，它就是你人生的经历之一，如果下一次还有同样的电影让你去合作，你愿意抹去这份记忆吗？吴京：因为你下次再拍同样的电影，这段经历就会是你的财富、你的经验，是你可以拿出来跟对方沟通、对撞甚至是谈判的经验所在。这对我来说特别好，我们很久没有跟国外的同行发生过合作、碰撞了，但通过这一次，我知道了我们需要什么，我们需要弥补什么，我们的制作工艺跟他们的差别是什么。包括各个部门，服、化、道、美、灯、摄、导、宣传、后期、发行、特效公司、制作部、项目部、策划部，以及海外发行的所有衍生产品等各个部门，和我们的功能是一样的，但大家做事的方法绝不相同。俞敏洪：假如未来你自编自导，你去那边的观察会对你未来的做法有很大的影响？吴京：对，拍我想表达的情感，以及中国人的叙事方式，这是我特别想做的一件事。所以，这段经历是属于我的财富，独一无二的财富，而且还是在疫情期间，我一个人去的。俞敏洪：我也想问，你居然没带一个团队过去帮你，也没带翻译。吴京：我自己带了一个制片，我也希望我的团队能够从中吸取一些经验。吴京：我刚到伦敦华纳片场的时候，几百个外国同行，忽然就看到一个东方面孔，大家就会那样看着你。俞敏洪：大家对你不熟悉，他们在国外可能没看过你的电影。吴京：你说他们不友好吗？也不是，他们只是想看看这个东方人，这个中国人，他的工作态度、敬业态度、专业态度，他耍不耍大牌，东方文化的表达是什么样的，怎么跟他接触，所以人家对我也充满了好奇。包括我身边的执行导演、服化道美、动作团队也是如此，吴京这人好沟通吗？不好沟通怎么办？他会不会投诉？所有人这么看着你，你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要扛住，幸好我有点社牛。俞敏洪：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你这样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和从内心里展现出来的友好笑容，确实是你独特的魅力。吴京：所以就得一个人扛，比如跳直升机那一段，危不危险？还有一段吊威亚的戏，你就得告诉他，我行。你就得咬牙上，必须用你的能力去征服你身边的人，让他们觉得你是可以信赖的，你是专业的，你是乐观的。我觉得他们对我的印象都挺好的，觉得我很有趣，我能吃苦。包括我就自己摔，这在国外，基本不需要演员来做的，都是找替身。我得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尊重，这不是因为你英文讲得好，或者耍多大牌换来的，你只能用你的真诚和敬业、专业赢得他们的尊重。他们都是内行人，看到你的状态，他们自然而然，即使语言不同，也愿意来帮你，而不是给你设置更多的阻碍。就要用这样的方式跟他们沟通，我先向你们展示我，我是开放的。吴京：非常好，后来我生日的时候，我请他们吃饺子。我买了1000袋速冻饺子，500瓶二锅头，一百头蒜，三五十瓶醋，直接把他们的餐车包了。吴京：中国人吃饺子意味着团圆，但你们知道吃饺子怎么吃吗？一口二锅头，一口饺子沾上醋，还得来半瓣蒜，很amazing，中国人叫“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最后收工的时候每人再送一袋饺子和一张纸，纸上用英文写的“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他们翻译了无数种，最后用了最简单的，wine with dumplings， more to come，more to have。吴京：以前前辈告诉我们，作为男主角之一，你有责任维护大家的心情，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国外，大家都愿意帮你，你就会得到大家的助力，会为你的角色提供很多帮助。你今后总会需要世界各国的精英为我们的电影服务，那在这个过程中，你就可以去了解他们的敬业，他们对于工作的态度，他们的方式方法。所以，这种经验对我来讲是难能可贵的，如果再有同样的机会，也一定会去把握住，而且它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不让它变得更好呢？俞敏洪：最近你说过一段话，说有些演员因为角色小就不太愿意去演，其实任何机会都应该抓住。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发言呢？你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因为抓住小角色从而带来机会的经历吗？吴京：当然。其实这句话是来自于周润发，发哥。我去香港的时候，曾经有一年半、两年没戏拍，一个大陆小子来到这里，你确实能打，但这边的市场已经饱和了。吴京：对，那时候大陆电影特别少，动作电影就是杰哥跟成龙大哥两位，再后来有甄子丹大哥。所以我去寻求发展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你凭什么？后来有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去台上碰到了发哥，发哥就说“喂，小子，你记住，不要因为角色小、角色少、台词少，你就不去接这部电影。每一个角色对你今后的表演都是一笔财富，是一个角色的积累，也是你锻炼的机会。”所以我后来就拍了《杀破狼》，只有三场戏，只有一句台词。吴京：成龙大哥以前做武行的时候，拿个血包，拿刀一砍，自己还得挤血包，“啊！”就掉水里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周星驰导演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也说，他以前在TVB跑龙套的时候，也是靠那些小角色，慢慢积攒到今天。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个角色台词少或者时间少，就看轻，你看轻的应该是自己，你为什么没有能力把这个角色变得更好？所以，我一直觉得这就是看本事的行当。俞敏洪：其实你不光是抓住了小机会，还得在抓住小机会的同时，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和才华，而这个才能和才华是你日积月累的结果。我想起了一个曹操的故事，少数民族的国王派了使团来见他，他觉得自己又矮又小，可能体现不出作为一个国家的形象，所以他就让自己一米八几、长相英俊的侍卫，往正面座位上一坐，体现出我们汉朝的威武，曹操则拿根枪在边上假装侍卫。但等到外国使者见完了假扮的一米八的宰相后，他们说，宰相是挺英俊的，但真正厉害的可能是边上那个拿枪的侍卫，他未来会有无穷的发展。他体现出什么呢？一种气度、一种气感，甚至是一种眼神。这些东西怎么来的？是平时的日积月累。所以我觉得你之所以能成，是因为你一直不断地在训练自己，可以这么说吧？吴京：俞老师太客气了，其实除了积累之外，还是要做很多功课的，我们必须尊重这个角色，尊重演员这个职业。我之所以讲那句话还有一个原因，陈道明老师曾经跟我说过， “你记住，你在镜头前的每一次表演，都是你生命中最后一次留痕。”吴京：因为你现在对着镜头演出来的状态，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第二次了。你现在的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彷徨、也许是不正确的，但它都是唯一的一次，后面的一定不一样。但有哪些表演入了导演的眼？哪些是导演会要求、想得到的？我们作为演员只能提供无限的可能，最后让导演把它们嫁接在一起。我们给导演提供可能的时候，不可能是同样重复、一板一眼、一模一样的，所以，当下记录下来的，就是此刻生命的最后一次留痕，所以要珍惜每一次在镜头前的表演。俞敏洪：认真对待每一次留痕，就像天空的鸟飞过，其实在空中留下了痕迹，表面上觉得好像无所谓，未来再翻开自己的人生，这些东西都会记录在案。那在你已经做过的事情中，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俞敏洪：现在可以学，我亲自辅导，我的费用稍微贵一点（笑）。吴京：说好了（笑）！还有一次特别遗憾，以后可能也不会干了，就是我在拍戏的时候，为了寻求镜头的真实感，就用自己的膝盖撞地，然后受伤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俞敏洪：膝盖一旦受伤，是终身的，为什么不在底下垫一个像水泥的海绵呢？吴京：没有那个条件，当时就装了一个护具，但还是太高，冲击力太大。但我不后悔，也是因为这些经验，起到了警示作用，其他的动作演员就不会再受伤了，我以后也不会让我的戏里出现同样的危险，大家都进步了。所以，以后如果能做到更好的保护机制和条件，能让演员得到充分的发挥，也意味着我们的工业水平在进步。工业水平不意味着机械、手臂、钢铁有多厉害，而在于整个系统、体制、机制下，能够更高效的完成你的画面，我觉得这是我现在越来越了解的东西。俞敏洪：你现在依然在不断寻求突破，比如到国外拍《巨齿鲨2》，你只是主角之一，而且不是主导性的主角，尽管你可以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但你不能主导拍摄。之所以去做这样的尝试，你也是在寻求面向未来的人生和影视生涯的新突破，对不对？吴京：我觉得我始终在路上，因为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对于电影专业知识一直有缺失，我没有受过专业的知识培养。吴京：我当时是北京武术队的专业运动员，我的工作就是比赛。俞敏洪：并不是每一个武术专业运动员都能去拍电影的，王宝强就说，他是从小就痴迷于要去拍电影。吴京：我是沾了杰哥的光，因为杰哥当年就是从北京武术队里挑出来的，所以当年《少林寺》的导演张鑫炎张导又要拍一个少年片、儿童片，就又回来找了我们教练，结果那时候我还小，18、19岁，但隔了两年，忽然就长大了，从少年变成了青年，然后就拍了《功夫小子闯情关》。所以我是享受到了杰哥给我们留下来的运气。俞敏洪：所以你不是像王宝强那样自己跑到北京混出来的，而是刚好你对电影感兴趣，也凑巧有导演看上你。吴京：我们那时候是武术队专业比赛，不允许你出去混。俞敏洪：人生任何一次经历都不是白费的，都会变成你的财富，前提是你要有能力把它变成财富。对你来说，毫无疑问你已经把所有经历变成财富了，这种财富不是现实中的钱，而是人精神上、能力上的成长。吴京：得继续走下去，可能我们这一生注定都要从事电影，既然一生都要从事电影，就一定是在路上。我曾经问过徐克导演，我说导演，你已经到山顶了，未来该怎么走？他说没有，我还在山脚下。我瞬间明白了，无论你今天有多大成就，无论你今天年纪多大，只要你在电影行业里，你就永远在路上，更何况我还有很多想法还没实现。俞敏洪：以现在中国电影界的发展来说，你的那些想法未来能实现吗？现在已经比较难拿到电影投资了吧？吴京：目前中国电影还是不成熟，还有一个发展期。但现在大家对好项目都是蜂拥而至的，最稀缺的反而是人才。吴京：对。我们拍电影的目的是什么呢？有人是想自我表达，表达自己的一些意志，有人是想做商业片，有人是想做文艺片，有人想打打杀杀，有人想拍动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但我们是服务于观众的，所以我们要先把观众的市场定好。现在市场上还缺很多类型的片子，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拍过。吴京：我的想法可多了，现在大家都管我叫“吴师傅”，说我老给人画饼。比如三、四年前，我就在筹备一个动画片，但就写不好这个剧本，不是我们想要的。我和沈腾还想搞功夫喜剧，结果我们俩连剧本都没看上，因为喜剧很难，动作喜剧更难。吴京：我觉得还是先把动作片夯实，我觉得我的基础还是不够夯实。比如我今年想开机一个关于车的电影，中国版的《速度与激情》。吴京：不是投资的问题，有很多问题，我们剧本也有了，筹备也有了，但就觉得哪里不对。电影是很难按照我们的想象而发生的，就像人生一样，人生不会按照你的设定去发展。俞敏洪：很多时候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决定了人生的走向。吴京：有运气，有天时，有地利，还有自己的个人能力，很多东西加在一起才行。俞敏洪：人生最大的乐趣是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中的意外所得。比如你是单身汉，只有出去旅行、走在路上，你才会遇到你不认识的人，而这个不认识的人，说不定就能和你产生一段美好的爱情。但如果你天天呆在房子里，这个事情就不能发生。俞敏洪：那当然，悲苦是人不得已但必须接受的一种现实，但人生必须期待美好，人一定要往更美好的方向去追求。你登山不是为了折磨自己，你登山不就是为了看无限风光吗？俞敏洪：这是绝对的官话，确实每个人都希望下一部会更好，但我是不是可以肯定地说，票房最多的那一部并不是你自己最满意的？吴京：不是。但我已经很幸运了，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了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最幸福的那一刻了，你忘记了自己，你就是那个角色，你百分之百地沉浸进去了，那一刻是终身难忘的。人的一生中，如果能因为一个角色而拥有一段全身心投入、忘却自我感觉的状态，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那个角色就是你，你就是那个角色，这份情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瞬间你希望摄影机不要停，可当你想到摄影机不要停的时候，你已经走出角色了。只有那一刻，那个世界只有你自己，那一刻是特别美好的。吴京：是的，有一次我跟张译演《攀登者》，演忘了，后面并没有顺着台词脚本去说，我们继续去演，演得记忆卡都没了。那可能是演员的一种幸福感。俞敏洪：未来你拍电影的时候，如果需要有一个反面角色或者是像我这样的老古董角色，可以考虑我。俞敏洪：没法跟你比，你是为了拍电影去练的骑马吗？还骑到了完全熟练的程度？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吴京： 1996年。我为什么要练马呢？1996年的时候，张鑫炎导演说，你作为一个演员，尤其是动作演员，你所有的能力不能成为你表演的障碍，无论是游泳、潜水、骑马、开车、跳楼，你什么都得熟悉、都得会，你要让它成为你表演的助力。所以我1996年一个人去了一个马队。俞敏洪：一个人去一个马队？1996年你才20多岁？吴京：对，我平常体验生活都是自己去，到现在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只有那样你才能得到同伴、教练和你想体验的生活中最真挚的、最真实的反馈，如果就是走个过场，对你的角色不会有帮助。俞敏洪：那当然，尤其是用假的方式，有些电影中透露出来的骑马镜头都是假的。吴京：观众很聪明，观众看得出来的，包括你的动作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有替身，还是你自己真的在卖力拍，他们都能感觉出来。吴京：我没有马场，我是和马场合作，教学生怎么控马。每个马的脾气性格不一样，当你拍戏的时候，你带着自己的角色，比如潇洒的、狂奔的、摔马的……机器还在那里，你要对着机器冲过去，你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别人教骑马可能是教你怎么驾驭它，往前走、往后走，但我是教他们如何控制马，不让自己受伤。不然拍戏的时候，13个炸点炸了之后，马疯了，就撞树、撞山的，非常危险，还有人曾经把膝盖整个撞翻过来。俞敏洪：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马在树丛中狂奔，树枝在你旁边哗哗飞过，只要有一根树枝打到你的脖子，你就拉倒了。吓得我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吴京：是的，所以我是教人如何控马，即使有危险的时候，也能控制住马，或者说有什么方法能处理这种突发情况。包括这次拍摄《巨齿鲨2》，我潜水去看水底的机械工程，就是为了减少一些危险，从而能更好的为画面服务。俞敏洪：电影中的潜水画面是真潜水拍，还是假潜水拍？吴京：以前我是拿命来拍，我不希望以后其他的动作演员再这样，所以我就去了解了下西方的同事是怎么拍水下电影的，确实不一样，命令下的不一样，方法不一样。现在有很多水下拍摄的棚，但我想要学一下这个机制，哪个流程更科学？哪个更规范？哪个可以让演员的表演发挥到最大化？如果只是在水里面目狰狞，你怎么表演柔情似水？所以，在我拍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很多我可以吸收的东西，尤其是流程上的一些东西。还有一些道具上的，他们的小东西、小玩意弄得特别好，我们现在大的东西都有，但一些特别艺术化的东西就不够。所以我又准备了30瓶大二锅头，放点枸杞子泡一个月，拿去跟人家换小零件。吴京：换！自从饺子就酒传出去之后，我说这个是Chinese wine with goqiberries，能帮你补气。俞敏洪：相比茅台，外国人更容易接受二锅头，因为二锅头有点像伏特加或者威士忌。吴京：对。我就拿这种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和他们换，还因此交了不少朋友。俞敏洪：网友们比较好奇，比如你和章鱼搏斗的镜头，和巨齿鲨交锋的场景，是怎么拍出来的？吴京：在水下拍电影是这样的，我会穿上威亚，拽着你一甩，你就要转，那现在这个镜头要求章鱼在画右，它有多大？它的视角有多少？我现在拍中景，它的须子有多长？他们都已经计算好了你的动作，到时候摆好镜头，一拉威亚，你就在水底下往那边转、扯，模仿所有预计的动作轨迹，完成它，后期再通过特效、剪辑，把须子画上去。在水下拍摄比较难，因为在水下，你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见，我离机器这么远，我根本不知道哪边是画左哪边是画右，就是一团黑，朦朦胧胧的，这时候就得靠经验、靠感觉，还好我还有点经验，以前用命去拼的时候，积累了一些经验，就能感觉它在哪儿。所以，咱没丢人。俞敏洪：在电影宣传期的时候，你在长沙骑着自行车路演的消息在网络上火爆起来了，还有人调侃，“真是路演啊，直接在路上骑单车。”当时怎么会这样？斯坦森为什么没来？吴京：当时英国罢工了，全世界罢工了，好莱坞罢工了。俞敏洪：整个电影界都罢工了，他要是来了就违反罢工原则了？吴京：对，他来也得骑自行车，那天路多堵啊。其实也很奇怪，我跟黑马宣传团队一起的时候，我们只要一起合作，就得遇到要么堵车、要么飞机晚点，但如果晚点了，你就把观众晒在那里了。俞敏洪：那当然不行啊，所以才有了你在雨中骑自行车这么一幕。吴京：对，腿又跑不动，正好有自行车，我们就刷了个自行车赶紧骑过去。路演是演员的职责和义务，是必须做的一件事，你去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作品，是天经地义的事。俞敏洪：你是不是也把观众当成自己的朋友看待？因为你是典型的对朋友赤胆忠心、侠肝义胆。吴京：当然，而且还要听观众的反馈，好与不好都得接受。俞敏洪：那当然，不能光听好话，总得被人批评，被人骂几句，让你感觉更加全面。吴京：我们两个不一样的生命个体都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意见一致，更何况是千千万万的观众。每个人对于一个角色、对于一部电影的评价都是不一样的。听到好的、不好的评价，我们都要吸收，人总要成长，要为以后的电影吸取经验。而且人家来捧你的场，你就更要尊重人家，你不能迟到，所以就骑自行车了。吴京：我还傻了一下，在现场出字幕的时候，我们就上去，结果我不知道那儿有一个台子，就直接摔那了。总是有很多的意外发生，但就如你所说，人生很多东西都是因为意外而转变的。俞敏洪：下一部电影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现在已经在拍摄了吗？吴京：还没有，想休息一下，而且腿伤有点重。之前帮朋友的忙，演一只狗。吴京：对！但这几年拍的东西都不是我特别想表达的，我想拍一个我想表达的。吴京：对。我也一直惦记古装，古装动作片曾经那么棒，中国功夫，可现在这个板块一直没什么创新。该怎么创新呢？观众想看什么样的中国功夫？而且中国观众太熟悉中国功夫片了，到底该拍什么样的呢？俞敏洪：你觉得面对中国观众，中国功夫还能拍出新意来吗？吴京：以前都是京剧花腔那一套，当年胡金铨老师、张彻老师用唱大戏的服装把它变成一种新派，忽然就变成了实打实的那种，大家觉得这是跨时代的。那时候大家也觉得没什么可创新的了，但就那么一个偶然，就创新了。后来威亚发明出来了，能飞了，那又是跨时代的。那个时代之后，是《少林寺》，再后来《黄飞鸿》，成龙大哥的《警察故事》……这么多新派创造出来之后，大家都说还能怎么样呢？后来甄子丹大哥出现了。所以当大家都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创造出新的思路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创造出来，但总想去尝试一下。俞敏洪：我感觉武打片如果只展示功夫，不管有多强大，多新奇，或多或少都在大家的预料之内，加上现在的高科技，动作怎么过分，或者说场景怎么绚烂，大家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期待，何况大家平时还天天打游戏，游戏中那些动作也都在。但故事情节不在大家的期待之内，所以我觉得应该把故事情节和动作结合起来，用情节带动作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是我个人作为一个外行的理解。吴京：这不是外行，这是每一个观众对动作电影的要求。所有人都是这样要求、期待的，人就两只手、两只脚，这些年的拳拳脚脚打得差不多了，国外团队也学到了我们的武打技巧，所以全世界观众都已经麻木了，该如何有新的不一样是需要我们动脑的。 当然，武打只是一方面的表现形式，最后所有的动作一定都是为了情感而服务。有时候打得过于绚烂，打得七上八下、乱七八糟，不如一拳来得有力，什么样的时候、什么样的情节、用什么样的肢体语言表现不同的情绪，也是一直以来动作导演跟文戏导演之间很难磨合的过程，再加上动作演员是否能够完成，就容易出现三方的意见不统一。还好我这些年跟老前辈们学了很多东西，我又自己学了一些导演知识，我又是演员，我自己是动作指导，我希望能够在三方面能力撮合之下，能够更好的设定戏剧内容。打多少观众觉得满意？如何打更真实？如何为情感服务？最后让观众觉得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这也确实需要现在的动作电影人做创新。
俞敏洪：其实也是一种结合性的创新，单调的动作片大家已经不感兴趣了，一定要有故事在里面，一定要有感情在里面。吴京：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即使是单调的打斗片也有受众群体，但我们想让各种各样的类型更丰富些，也希望中国电影尤其是中国的动作电影能够有新的东西能拿出来去跟世界交流。俞敏洪：谢谢京哥，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再和大家说几句话吧。吴京：感谢大家的支持，很荣幸能够跟俞老师对话，也学到了一些金句。电影是遗憾的艺术，但电影给我带来了很多生命体验，是我今后尝试不同类型的动力。吴京永远在尝试开创新类型的路上，继续开创新的类型，把其他类型的电影呈现给观众，我继续努力！俞敏洪：谢谢京哥。其实不管演员多么有名，他拍的电影中总有成功的，也总有失败的，不管是成龙，还是杰哥，还是你，我相信肯定会有成功的电影，也有失败的电影。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电影中奋斗的电影人自己的心态、自己的志向、自己的志趣。 京哥跟我谈了他进入电影界个人的发展历程。之所以要跟国际团队合作做《巨齿鲨2》，其实是一种新的探索，表明了一个人的好奇心，表明了一个人勇于探索、勇于进步、勇于学习的精神，而这恰恰是我更感兴趣的。当然我也好奇，吴京的英语并不是那么好，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英国，跟英国的团队合作，跟斯坦森这样的人合作，而且斯坦森是不太善于跟人交往的，他有点社恐，但从电影中能看出来，你跟他配合得真的非常好。
据我所知，这也是你第一次跟国际团队配合，我想这是第一次，但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中国在不断走向世界，世界也需要中国市场，所以我觉得未来应该有更多机会。但如果以后你需要好的英语翻译，让我来帮你选，我能选得更好一点（笑）。
俞敏洪：新东方有上万个英语老师，总能选出一款适合你的，实在不行我亲自出马，说不定还能混个角色呢，多好啊（笑）。吴京：一部电影，可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反正在电影这条路上，我们继续努力，不停做新的尝试。 第一，凡事应该从小事做起，小事做认真了，大事可能就会来到。有做小事的能力，但不失去抓住大事的机会，而抓住大事机会最重要的就是要从小事开始，或者从你认真的第一天开始，就在为未来做准备。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滥，“机会只给那些做好准备的人”，而这点在我周围朋友的身上，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如此，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机会到了你身边，你也没有办法。就像一个池塘里有一条大鱼等着你去抓，如果你不会游泳，你是抓不了的。
第二，京哥刚才有一句话也很打动我，他说是陈道明说的，“你在镜头前的每一次表演，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留痕”，其实人生也是如此，你在人生中每一次的度过，都有可能是你生命中最后的留痕。每一天都不是白过的，回过头来看，你每天的生命都是历历在目，即使你忘了每一天做的具体事情，但你的生命就是每一天做事的底价，所以不能马虎的对待自己的生命。
第三，如果能够抱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去努力，人生的每一次经历，不管是苦难还是幸福，都不会白过，都会变成生命中珍贵的一部分，并且推动你的生命走向未来。
人生很多美好都是在出乎意料之间碰到了意料之外惊喜的事情，但所谓的意料之外都需要你行动起来，不断探索新的领域，才能碰到，墨守陈规的人永远不可能有新的惊喜。我们也希望大家能和京哥一样，善于探索，努力进取，不断寻找自己更新的高度，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精彩。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对谈到此为止，再次感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