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之所以主张妥协,就是因为他对美国的原则、实力和前途报以深深的怀疑。
作为著名的外交官,基辛格与塔列朗在看待问题上颇有相似性,都对自己各自服务的国家缺乏信心。基辛格认为冷战70年代的美国大概率会输给苏联,塔列朗则认为巅峰之中的拿破仑必然战败。
近日,百岁老人基辛格博士去世,作为中国人民公认的老朋友,基辛格的去世无疑令人伤感。
在中国人眼里,基辛格博士是中美关系正常化的主要推动者,在美国外交中历来以对华友善著称,为推动中美关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在美国社会中,基辛格博士则有着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形象,进步派美国舆论认为,基辛格是一个毫无原则的马基雅维利政客,在外交中对美国的所谓道德原则熟视无睹(譬如支持独裁者皮诺切特杀死智利民选总统阿连德);在保守派美国舆论中,基辛格同样不受欢迎,里根对基辛格的外交思想历来不屑一顾,认为基辛格软弱且无能,基辛格同样在他的鸿篇巨著《大外交》中刻薄地评价里根的对苏外交政策,认为里根不学无术。
不过,从国际关系角度看,基辛格其实是一个极为特别的美国政治家,在美国百年历史上,我从未见过像基辛格那样的美国政客:
在他的一生中,他对美国制度、美国实力甚至美国前途都充斥着怀疑,使得他在处置外交问题时,更能换身处地看待美国与竞争对手的分歧。无论是对待共产主义俄国,还是对待共产主义中国,皆是如此。
据基辛格自己撰写的《白宫岁月》回忆录记载,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对于美国在冷战中的命运,基辛格曾经写下这样充斥着宿命论的悲观之语:
随着苏联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恢复过来并不断崛起,我们(美国)的相对地位注定要衰落。我们的军事和外交地位在其他任何时候,都没有比在20世纪40年代末遏制政策刚刚开始时更有利了。”
——基辛格1979年版回忆录第一卷《White House Years,P62》关于上世纪70年代战略态势的描述,他与福特总统乃是缓和政策的推动者
实际上,据美国海军上将埃尔莫·朱姆沃尔特披露,基辛格曾于1973年私下对他表示,美国的国家生命像很多其他伟大的文明一样,已经步入衰败,美国只能在目前实力均衡的条件下同苏联达成情况最好的交易;基辛格甚至认为妥协虽然不受欢迎,但自己注定将成为向苏联做出妥协的谈判者而载入史册——基辛格认为“苏联如同强大的斯巴达而美国则就像软弱的雅典,美国人只能怨自己,因为美国缺乏同苏联长久对抗的耐力”——言外之意便是,基辛格认为——从历史长远角度来看,实力天平已偏向苏联一边。虽然基辛格后来竭力否认谈话内容,但这符合基辛格在自己回忆录中的美国悲观世界观。
就像我们所感受到的那样,打开基辛格的开山之作《世界的重建》,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种基于怀疑的保守主义世界观,基辛格与梅特涅一样,他们都不相信绝对的哲学,不认为世间存在绝对的原则,绝对的实力和绝对的真理。
这种认知与他们相似的经历密不可分,作为老欧洲人,基辛格经历过狂热暴虐的中欧纳粹革命,亲身经历过犹太人被暴民驱逐的苦难;梅特涅则亲眼目睹了法国大革命中混乱的民变带给他和他家庭的痛苦。纳粹主义和进步主义在欧洲的自负与扩张,则带来了旧世界的灭亡。
绝对的正确带来了绝对的错误,绝对的错误带来了绝对的邪恶。绝对不仅仅使人狂热,更带来了对内的不宽容暴政和对外的自负扩张。伟大政治家对现实和历史的认知往往得益于他亲身经历的滋养,从这个角度看,基辛格能够轻易理解梅特涅的智慧,实际上乃是他命运使然。
因为对美国道义、实力与未来的深深疑虑,基辛格极力克制美国对外扩张的意志,并缔造了冷战的缓和且与中国的友善,这使得他在东方世界赢得了朋友的名声。
的确,从历史的角度看,基辛格并没有预见家的天赋,他对苏联实力的畏惧和对美国实力的悲观,实际上也沦为了里根和比尔凯西的嘲讽对象,但是现实就像基辛格自己所言:
“历史就像一道瀑布,我从中看到了无尽的深渊。那是对国家命运的无情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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