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发完婆罗洲船宿的文章，很多网友留言，怎么会去这么艰苦的行程？一想到又热又潮湿，蚊虫又多，完全没有想去的欲望。旅行应该是一种享受，不应该是一种煎熬。
我懂，人到中年，谁愿意出门找罪受？前几年出门，但凡定一家四星酒店，都觉得有点受委屈了。特别是带孩子一起去，只有五星才能满足带娃人的所有需求。如果再往上走一点，会出现更欣喜的场景，有些奢华酒店一个房间可以配到四五个服务生，随时彬彬有礼准备提供各式服务，在游泳池边享受美味早餐，在山顶看日出时递给你一杯咖啡。
享受过这样的旅行，就像饮鸠止渴，在旅行上的花费越来越多。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想着，再定个更好的吧？有次在一家酒店图书室，翻到一本书，作者住了全球一百家最好的酒店，集结成册。我翻着翻着，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想法，这才是旅行，这才是人生。
直到今年，助理总是说，老师，省点钱花呀，疫情后全球经济都在走低。
我点点头，可是我从哪省呢？早就已经不买名牌了，搬到热带，买衣服的需求也变少了，顿顿都吃食阁。想来想去，只能缩减旅行经费。
嗯，于是出现了不堪回忆的一幕。刚上船的时候，看了一眼卫生间，心想能不上就不上。不得不上，真正要使用卫生间时，我手里攥着一张消毒湿巾，进去关上那扇木门，先虔诚地擦上一遍马桶圈。一圈擦下来，湿巾竟然变黑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马桶圈上擦出一层灰黑色污渍。当时脸色铁青，整个人脚有点发虚，这到底是一艘什么船啊？怎么马桶圈都是黑的？
后来小陈给我讲了个还算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河水是脏的。看样子冲马桶的水，直接来自河水。桶里水盛得越满，颜色越是浑浊。甚至你都不敢问船长，啊，这个，那请问，淋浴的水有过滤吗？
我在那条船上，无比想念前一晚住的ibis budget。那间小小的房间，既有干净的厕所，还有热水淋浴，一张躺着挺舒服的床，徐徐吹来的冷气，夫复何求？
要命的是，除了我们一家中国人外，那些外国人看起来都挺享受这种船宿的。他们在旅游网站上写下了热情洋溢的好评，每次在雨林里碰到都热情打着招呼。而且也不都是背包客，其中好几对年纪颇大，头发花白的夫妻，也有一家老小集体出行，站在甲板上，向我们，主要是我女儿，热情挥着手。
还有那对度蜜月的西班牙小夫妻，看起来可享受了。他俩很爱旅行，说疫情后全球物价上涨，对他们影响极大。
女孩说，现在机票和酒店都变贵了，对旅行者真的太艰难了。男的跟我举例，疫情前，从西班牙出发到亚洲，比如说新加坡的机票，一般是五百美金往返，现在已经涨到七百美金。
女孩补充，其实他们原来想去的蜜月地点是日本，但查询完价格后果断放弃。
喜欢旅行，无奈钱不够。于是就转到便宜点的国家，来了发现，印尼也挺好，嗯，是相当好。
我问他们，难道你们没被蚊子咬吗？女孩从包里拿出一瓶特强杀虫剂，说从西班牙带来的，还不错。不过她指指她的新婚丈夫，说，昨天他在丛林里忘了给头上喷点，结果头上被叮了20个包。
这可是你们的蜜月旅行啊，我在心里朝这两人惊叹。
想了想，还是我格局没有打开。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实在没什么钱。听到别人建议说，你们度蜜月可以去马尔代夫，那里很棒。我脸上所有的笑容都凝固了，什么？马尔代夫？花几万块去几天？疯了吧？这相当于倾家荡产去旅行。
如果当时格局打开，其实也可以来趟穷游东南亚，留下关于蜜月旅行的回忆。
有一年，我一个人带着只有一岁多的艾文，去清迈过冬。找了一间一百五十块一晚的旅馆，现在想起来，条件十分不错。有一间还算雅致的房间，附带干净整洁的卫生间。楼房门口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儿子很喜欢在那里追大公鸡。
隔壁房间也住着一对中国夫妻，某天晚上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在房间里听得相当清楚，女人大骂：跟你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就住这种破地方，我嫁人就是为了吃苦吗？
好多年了，这句话在我耳朵里还是很振聋发聩。
甚至她让我也开始纠结，难道带着小孩出来旅行，是为了让他住150块的小旅馆吗？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次清迈之旅。我带他去清迈动物园，他在里面看着一群火烈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在游览车上，他吐了，吐在我的蓝色T恤上。旁边的人打量着我们俩，受不了这种嫌弃的眼神，我在下一站下车，碰到一阵大雨。
还好背包里有伞，一路抱着小孩，撑着伞，他忽然很开心，在我怀里手舞足蹈。我们在雨里走着，我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小孩没事，他只是吐了，我们还可以继续看动物。
即便是艰苦的旅行，也是还好去了，还好没有中途退场。
今年开始旅行消费降级，不管国内国外，又开始住经济快捷酒店，也开始看看那些便宜的东南亚地方。上次去婆罗洲，那个地方名叫旁卡兰步翁，最好的酒店是四星级的美居酒店，房价只要400多一晚。
如果以前，甚至都觉得，干嘛要去？去了发现，啊，这地方相当不错，条件艰苦，风景美到不可思议。上次去多巴湖也是一样，找不到豪华旅馆，可是这地方真是美极了。
消费升级有个显而易见的缺点，当酒店房间价格弹出来时，人显然会遭受一次心灵重创，天呐，这么贵，抢劫吗？但是当你思来想去决定放弃，你会认为自己离幸福又远了一步。
其实住便宜的酒店，未尝不快乐。
人一旦穷起来，总能想出很多安慰自己的话。实不相瞒，我已经开始看起下一个目的地的经济型酒店了。
中年人，请大胆往前冲，做一个可上可下的新世纪复合型人才。
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们对话，有机会一起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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