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号: 视觉志(ID:iiidaily),作者:小漫
今年,朴树50岁了。
很难想象,曾经那个不在意钱财的少年,人至中年却开始玩命挣钱。
朴树上一次登顶热搜,是经历一场“垂死挣扎”后的报平安。
经过十余场连轴演出,他的胃出现严重问题,接连呕吐几天,只能勉强吃一些流食。
医生不允许他继续演出,但他硬撑着站在台上,用手捂着胃唱完,因为:
“乐队这两年没挣到钱,我觉得我有责任。
这些年,总有人说:“朴树变了”。
他们愤慨从前那个不屑名利、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把挣钱挂在嘴边,落得满身铜臭、狼狈不堪。
也有人无法理解:分明在主流乐坛有一席之地的朴树,为什么总是缺钱?
1
偏执而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内娱有个传说:没人愿意做朴树的经纪人。
音乐制作人张亚东,曾评价朴树:“跟他合作就是血泪史。
每次录歌,往往张亚东已经认为这一版足够动人,但朴树依旧不满意。
他坚持一遍遍重录,直到发挥最好的状态。
专业的录音棚一小时动辄上千块,两人经常结不起棚费,只有等到唱片卖出后,才能拿钱结账,把被扣押的母带“赎回”。
永远看到瑕疵,永远无法满意,这似乎是朴树创作的常态。
作为知名低产歌手,朴树的作品总是惨遭“雪藏”——
“凶手”是他自己。
乐坛教父李宗盛,曾给朴树填了一篇词《从此了无牵挂》。
早在2007年,朴树便花费三十余万打磨,请来许多黑人、藏族人唱和声,录制后在业内反响很好。
但直到今天,这首歌依旧没有发行。
因为这首歌没有通过朴树内心的审核,他觉得“没意思”。
图:年轻时候的朴树
那首家喻户晓的《白桦林》,也曾差点被朴树丢进垃圾桶。
幸亏高晓松苦苦坚持,朴树才勉强把它收录在专辑B面的位置。
不仅产出低,朴树更是几乎没有“成本概念”。
因为在国内找不到合适的制作人,他花费200万,去英国制作歌曲,又因为某些细节不满意,在北京重新录制。
为创作花钱如流水,朴树对于赚钱也并不热衷。
面对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工作机会,朴树的拒绝理由奇奇怪怪:
某汽车品牌想用他的歌做广告曲,他没有接受,因为不喜欢该品牌的代言人;
某电影请他去唱主题曲,他果断拒绝,因为嫌弃剧本太差;
有公司请他个人为年会表演,但他没有答应,因为不愿抛下乐队……
在残酷的名利场,人人想趁有热度,连轴转地全力捞钱。
太难见到如朴树一般的人,不去榨干名气赚快钱,而是把创作要求放在利益追求之前。
他的信条不是取悦资本、收割韭菜,而是交出不愧于心、对得起听众的诚挚作品。
朴树不拜高踩低,他抛下世俗意义的咖位,真心待人。
2011年年底,朴树曾接了一场商演,分明自己也不富裕,他却把所有的演出费用,全部分给了乐队的乐手,希望所有人过个好年。
图:高晓松分享向朴树借钱
哪怕面对不太熟的人,朴树也依旧慷慨。
曾有隔壁租房的年轻人,向朴树借30万,朴树没多想便答应,取光了卡里的钱交给对方,甚至不曾留下借据。
没想到对方第二天便搬家隐匿,如同人间蒸发。
后来朴树的朋友发动关系,找到那个骗钱者,朴树了解到对方处境并不乐观,只是冒出一句:“还不上钱以后别来见我啊!”
仿佛30万的债务,便能如此一笔勾销。
或许你也听说过这个故事:
朴树乐队的吉他手程鑫,被确诊胰腺癌晚期,他尽全力带着人问诊。
经纪人劝他:“程鑫几个月的治疗费就要花掉你几年的收入,要想清楚了,你卡里的钱根本不够。”
而朴树坦然说道:“不够我们就去签公司,先卖身。跟治病救人比,合约算什么?”
对于朴树而言,金钱从来不是首位。
正因如此,他才能不顾花销、诚挚打磨音乐,也永远捉襟见肘、略显狼狈。
2
与世界格格不入
朴树的妻子吴晓敏曾说:“朴树对钱没有概念。”
这种性格,或许来自于朴树的家庭氛围。
朴树自称父亲只是“物理老师”,其实他的父亲濮祖荫,是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我国“地球空间双星探测计划”发起人之一。
他的母亲刘萍也是北大教授,是我国首代计算机女工程师。
朴树从小便不需为钱发愁,有事出门时,“随手拿起一沓钱就走”。
如他自己所说:
“我觉得可能我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我从小在北大长大,四周都是围墙,流氓进不来。
每天在家里特别坦然,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玩了就出去玩,没烟抽了就抽我哥或哥儿们的。”
截图:朴树与父母旧照
父母用光环为他建造的高墙,既让他屏蔽掉世俗的烦恼,也给他带来束缚和禁锢。
中考那年,朴树以0.5分之差错失了北师大附中。
身处各项优秀的同龄人之中,朴树被愧疚和难堪的情绪淹没:“真是觉得低人一等,你没考上,你爸妈都没法做人了。”
他整夜失眠,极度焦虑,被医生判定为“青少年抑郁症”。
直到哥哥给了他一把吉他,那些负面情绪才找到出口,化作音符奔流而出,托起一个少年沉默的青春。
之后,朴树卖掉自己的游戏机,报了个吉他培训班,沉浸于音乐的世界。
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待,他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英语系,却始终无心学习。
大二那年,他退了学,留着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整天抱着吉他,坐在家门口的河边,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直到母亲委婉催促他找份工作,他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挣钱。
经过朋友的介绍,朴树找到高晓松,想把自己写的歌卖掉。
听过朴树的演唱,高晓松问他:“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卖歌呀?自己唱多好啊,形象也好。”
朴树当即回了一句:“我觉得你们音乐圈里的人都是傻子,我只想卖歌赚钱,赚了钱我自己做唱片。”
在高晓松的极力劝说下,朴树最终加入公司。
不久后,他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面世,便创下30万的销量奇迹。
那年,街头巷尾、各式各样的MP3里,总飘荡着他的《白桦林》和《那些花儿》。
《北京晚报》将朴树和金庸、王菲等人并列,选为当年十大文化热门人物。
创作、成名、变现,这一闭环所象征的名利,本是所有创作者期待的金色冠冕,但对于朴树而言,却是难以承受的沉重镣铐。
春晚向他发来邀约,他勉强答应,却在演播大厅的门口想要放弃——他不愿假唱。
公司负责人对他一顿呵斥:
“你知道你如果不上台,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公司有多少人,会因为你丢饭碗?!”
朴树这才上台,表情僵硬地完成了演出。
春晚之后,朴树再次爆红,公司为他安排了52个城市的全国巡演,以及不计其数的媒体采访。
高强度的曝光,重复回答同质化、无价值的问题,让朴树身心俱疲。
他原本只想安静写歌、纯粹创作,却被掷入喧闹中,戴上面具,行走于虚伪的娱乐圈,被迫迎合媒体和观众的期待。
越成名,越不安;越曝光,越痛苦。
朴树被压垮,他焦虑、失眠、痛苦,常常独自开车去秦皇岛,坐在海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也经常一个人从地铁起点坐到终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分明是世俗眼中的功成名就,他却说:“我瞧不起我自己。”
弦终于崩了。
哪怕处于事业巅峰,朴树依旧选择抛下一切,坚定按下暂停。
他与妻子搬离市区,在顺义租下一套别墅,每天遛狗种菜,用瑜伽调整自己。
远离名利的纷扰,他找回对于创作的热情。
2014年,韩寒为了处女作《后会无期》上门找他约歌。
一首刷屏的《平凡之路》,才让沉寂近十年的朴树,重回大众的视线。
歌词似乎是他心境的写照: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3
娱乐圈最后一个真人
这些年,朴树参加过寥寥几个综艺,每次也格外坦诚:“为了挣钱。”
有人因此认为朴树拧巴、虚伪,责怪他既无法接受并认可于资本的商业逻辑,却也不得不屈服,在一众他难以忍受的综艺露面,以此谋生。
但这并不是朴树的错,是现行的商业逻辑令人诟病。
真正的问题,是迎合剧本、炒作热度的流量明星更具商业价值,而踏实写歌、甘于创作的原创歌手难以立足、无人问津。
拥护光环而非才华,追逐人气而非实力,这是时代的悲哀。
庆幸的是,哪怕与资本相逢,朴树依旧保留内心的纯粹。
你永远可以相信,综艺上的朴树,绝不会像提线木偶般照着剧本演。
他应好友的邀请参加节目,录制中途忽然起身,耿直地说:“我那个到点儿了,然后我岁数大了,我得回家睡觉了!” 
在大家的诧异的眼神和笑声里,他潇洒离场。
有网友说:“他干了我一直想干但不敢干的事儿。”
节目里,被问到为什么选择《清白之年》时,朴树真诚回答:“是我经纪人选的,他想推广它。”
在《乐队的夏天》,盘尼西林翻唱朴树的《new boy》,一时间全场泪目,连一向克制的张亚东都泪流满面。
但朴树却戳破这场集体式的感动:
“我一直觉得这歌挺草率的。我觉得我歌词没写好,一直是个污点。”
他坦言当时与张亚东闹矛盾了,编曲是张亚东胡来的,自己歌词也没写好,所以是个污点。
在处处是剧本、人人皆演戏的真人秀节目里,朴树的真实和率性反而珍贵。
我们欣赏朴树,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所有人都被磨平棱角、戴上面具的环境里,只有他如同流浪诗人般,真诚直接、随性自由。
朴树相信乐器是有灵魂的,人更不应该出卖灵魂。
某次办签证上飞机,安检说他的琴包太重必须托运。
他不放心自己的琴,便托运了琴包,拎着裸琴上了飞机,“给琴找了个空座,还给它穿上衣服系上安全带。”
高晓松曾经分享过一个故事,他与朴树去天津演出,返回途中,车行半路,朴树的眼神忽然被点燃:
“停车,你们把我放在这儿,我要看夕阳。”
高晓松问他:“那我们走了,你在高速公路边上怎么办?”
朴树答:“那不管,你先让我看夕阳。”
于是他自己就提着把吉他和一大塑料壶水,席地而坐,开始弹琴。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是如何回家的。
纵观娱乐圈,朴树是最不像明星的歌手。
他几乎吃素,一个月只吃几次肉,出行一般骑电动自行车,车库停着一辆开了十几年的奥迪车。
鲁豫来家里采访时,他说:“你来了才开空调,我平时不用。”
别的歌手身着华服,为天价出场费演出,只有朴树穿着朴素,不带保安,只身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北京后海公园,羞涩向大家挥手问好:“周末好!”
转而他在喧嚣的人群里,唱起《猎户星座》:
“有时你乘起风,有时你沉没,
有时你看见午夜的彩虹。”
人们安静聆听,原来真正的艺术,不是被灯光、镜头簇拥,而是走入平凡人间,触动那些孤独、普通,但热烈生活的人。
一曲唱罢,朴树真诚地说:“其实这首歌,他最想唱给那些早出晚归的人,唱给那些为生活辛苦奔波的人。”
为什么我们总对朴树格外宽容和喜爱?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他身上寄托着一部分我们理想的自己——怀揣赤子之心,不为名利所累,简单纯粹生活。
在生活的重压下,我们不得不强作“高情商”,磨成八面玲珑的样子,去交际,去寻求机会。
但朴树不是资本运作下的机械一环,他是有血有肉的歌手,尊重自己,也温暖他人。
他不是站在高处,用鸡汤给予听众无关痛痒的安慰,而是与每一个你我,共同面对真实赤裸、残酷泥泞的生活。
他有着单一性和透明性,不圆滑不世故,不为利益捆绑和驱使,干净清澈地展现真实的自己。
每一个喜欢朴树的人,内心都藏着一份永不褪色的天真和勇气,盛开着一片不被世俗侵蚀的春天。
今年朴树的生日已经过去,可惜热搜毫无水花,也无人注意。
也愿你我永远纯粹,永远忠于自己,拥有一个淋漓尽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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