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要关心 OpenAI「宫斗剧」

过去几天，硅谷顶尖 AI 公司 OpenAI 贡献了一出反转反转再反转的「宫斗大剧」。

这一边，联合创始人兼 CEO 山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突遭公司董事会罢免，就在他回归还是不回归反复拉扯之际，OpenAI 最大投资者微软递上橄榄枝，眼见阿尔特曼就要在微软继续 AI 事业，微软或成最大赢家；

另一边，OpenAI 连换两任临时 CEO，700 多名员工签署联名信，要求董事会下台并让阿尔特曼回归，否则也将辞职并加入阿尔特曼在微软的团队。甚至连 OpenAI 联合创始人、首席科学家兼董事会成员伊利亚·苏茨克维（llya Sutskever）也加入其中，而他被普遍是这场「政变」的主要参与者。

现在，这场宫斗剧似乎终于可以稍歇片刻。最新消息是，OpenAI 原董事会洗牌，阿尔特曼回归‍‍‍‍ OpenAI。

OpenAI 的大戏牵动了全球目光。为什么我们要关心一家科技公司的内部斗争？本质上，是因为我们关心 AI 的发展，也关心人类的未来。

借由与科技界资深人士硅谷徐老师和陶芳波的对谈，我们可以更深入了解 OpenAI 的内部矛盾，也可以对人类未来有更多畅想。以下为两位分享的要点。

1. 在硅谷，这类事其实很多，只是我们选择性记忆或没有看到。思科 Cisco 当年就搞这种事情，还有些公司搞了你不知道，或者被公司掩盖下去了。比如一家比较著名的搜索公司，20 多年前把 CEO 换掉了，但摆出来的姿态是，创始人请来一个 CEO，等于把事实「改写」了。

2. 当一个公司做得很好时，Sam Altman 作为创始人/CEO，权利被制约，是一件好事。但 OpenAI 的问题是，董事会不受制约。这在硅谷是没有的，硅谷的董事会至少背后还有股民，还有股东大会，理论上可以开个股东大会解散董事会。

▲ 风波前，OpenAI 董事会成员（从左至右）：Mira Murati, 过渡期临时 CEO; Sam Altman ; 与 Altman 一同被开除的 Greg Brockman; 被视为保守派的 Ilya Sutskever。| 图源：纽约时报

3. 不能完全从一家创业公司的角度去看 OpenAI，它的治理结构太特殊了。OpenAI 的董事会包括在职人员和外部独立董事，独立董事的话语权非常大。独立董事也不是随便找的，其中 Tasha McCauley 和 Helen Toner 都和最早投资 OpenAI 3000 万美元的公益组织开放慈善基金会（Open Philanthropy）有关，这个基金会崇尚有效利他主义，希望能强化 OpenAI 的安全和谨慎性。

4. OpenAI 2015 年成立时的一个目标，是希望 AI 不要被大公司垄断，AI 的发展可以有更强的安全保障。从这点上来讲，Sam 想要带 OpenAI 去的方向，与 OpenAI 成立时的使命和动机有巨大差异。所以矛盾爆发有很强的必然性。

5. 能够明显感受到 OpenAI 里有两个流派，一派对通用人工智能完全抱有理想主义，另一派对商业落地，比如 GPT Store 更感兴趣。

6. Ilya 非常支持「超级对齐（Superalignment）」项目，这个项目的目的就是不让 AI 失控，并且希望公司至少能把 20% 的计算资源用在这个项目上。

7. Sam 有一句话很有意思。这句话是在此次被驱逐前，Sam 在一个采访中的回答。他被问到目前最遗憾的事是什么。Sam 说是因为资源非常有限，没有办法服务好每一个用户和每个客户。Sam 作为创业者，而且在给投资人有投资回报承诺的情况下，肯定是希望能够把更多的资源集中到服务外部用户和客户上。

8. Sam 在商业化方面，希望通过推出 GPTs，让更多开发者参与进来，使用 OpenAI 的技术，然后扩大生态。而 Ilya 走的那条线更倾向往内收，他认为把模型的能力和安全做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9. Sam 对董事会的看法，是认为 OpenAI 的董事会最终要民主化，或泛化到全人类都能够在背后做决策。这说明他们在制设定这套治理结构的时候，希望达到的状态是董事会可以代表人类群体对于 AI 这件事的整体看法，从而有一个更广泛的名义代表来决定公司走向。OpenAI 其实是把自己看做人类在 AI 进步过程中的一个先锋，而它希望整个社会的人可以在后面拖住它。

10. OpenAI 的创始人所想看到的，就是最终管理这家公司的人不和资本市场、资金或「金主爸爸」的利益绑在一起，这个机制本身没问题，但董事会的经验不足。

▲ 将 Sam Altman 开除的四位董事会成员（从左至右）：Adam D’Angelo, Helen Toner, Ilya Sutskever and Tasha McCauley。| 图源：金融时报

11. OpenAI 的员工为什么不满？董事会解雇 Sam Altman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员工大会。如果是一个好的讲话，那能让大家安心。但这个大会就让大家很不满，不过也没有到大家都要辞职的程度。后来公司前 CTO 代理 CEO 大家也能接受，可是接着又来回换 CEO，也没有解释清楚原因。另外，原先 OpenAI 最快下个月会有一轮新的融资，可以给员工回购的机会，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员工自然非常不满。

12. Sam 被解雇以后，有几件事做得极好。比如他没有在媒体上发表任何报复性或愤怒的话语。他说的是什么？他说我爱你们。用爱来去表达他的感情，这时爱胜过理性的诉求，直击大家身心，塑造了一个非常有感激之情的形象，就赢得人心了。

13. OpenAI 的员工有多大比例支持Sam，并不能证明这件事一定是对或是错。OpenAI 2020 年发布 GPT 3 的时候，员工数不到 100 个，也就是从那时开始，Sam 带领 OpenAI 走向商业化。你可以理解为现在 OpenAI 里 80% 甚至 90% 以上的员工都是在这之后才加入的，这群人没有参与早期 OpenAI 探索大模型路线、奠定行业地位的过程，而更多是参与到 Sam 的商业化过程里。

14. OpenAI 机制的设计是非常出色的，包括尝试用一家非营利机构去控制一家盈利机构，而且给盈利设定上限，同时希望更多融入社会集体的意愿来决定 AI 的发展方向，这样既能让整个组织由超越商业的目的来驱动，同时又能解决 AI 发展所需要调动巨大社会资源的问题。如果最终因为这件事导致 OpenAI 变成一家纯粹的商业公司，是很可惜的。

15. llya 和 Sam 经过这些之后，还能一起合作吗？肯定有更大的难度，但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做不了的。Sam 给人的感觉是情商高，有领导力，llya 则感觉是可以被影响的。如果以两口子闹离婚作比喻，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有一定的领导力、能力和情商，「破镜」还是可以「重圆」的。

16. OpenAI 不只是一家公司，一个员工可以获得利益的组织，它同时也是目前 AI 技术最领先的一家机构，未来一二十年可能大大推动整个人类社会往前。所以里面的人到底怎么组成，是很关键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确实应该被更多的社会化力量影响。

17. 不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其实大部分是害怕 AI 的。如果真的要做一家伟大的公司，应该要去团结更广泛的社会成员来支持你。公司内部有一个真正的「安全派」，有一个由 llya 这样的人来带领的一群相对保守的势力，其实对于未来团结社会成员是有帮助的。

18. Sam 很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周围的很多人自己能力很强，但都崇拜 Sam 。Sam 给出的愿景能让人信服。但 Sam 和乔布斯、马斯克还不太一样，后两者都是某个领域，比如设计、造火箭上的专才，有自己的独立见解。Sam 则是一个通才，并不精深于某一项技术。他应该可以把 llya 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