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7日晚上十点半,我走进了户川纯的房间。
那是户川纯将在上海专场演出的前夜,那个房间位于上海静安区一家普普通通的散发着昭和风味的老酒店。大堂的装潢和茶座都像极了80年代的日本喫茶店。几个长发中年男子在楼下围成一团正商量着什么,有几位看着很像Yapoos成员。
上电梯,深呼吸,敲门。
踩在厚实的地毯上,灯光昏暗,电视里放着嘈杂的广告。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床边蹲着年轻的翻译姐姐海带岛,感觉完全不像是明星的房间,倒像是照顾家人的温馨情景。
她正侧卧在床头,一手端着外卖饭盒,艰难地、缓慢地转过头来。
「你好,请多关照,我是户川纯。」
当然了!你当然是户川纯!
在这之前,她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一段被反复播放和阐释的少女嘶吼、一个贴满标签的带着传奇色彩的名字、一个阴差阳错地成为朋克女王、新浪潮音乐教母和亚文化偶像的曾经想成为国民女演员的东京女孩,抑或者是那个你能在YouTube上刷到的戴着口罩的胖胖的老阿姨。
她太过于鲜活和丰富,你难以用上述任何一种单向度的形容去概括她。户川纯同时活跃在主流和地下的语境里,她用吼叫、童声、喘息和美声,无差别地唱出经血、性欲、病态和暴力。她既是被神化和崇拜的亚文化偶像,任由人们在其中投射自己的爱欲,又亲切如能洞悉你所有故事的邻家少女。
或者说,当你听到她的歌声时,总会觉得她的一部分,早就存在于你的身体里。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总有歌迷向户川纯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然后说,“如果是纯酱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吧。”

房间里的初会面

从确定这次采访直到进门前,我每分每秒都紧张得不行,从十几天前开始,只要想起这件事就兴奋得既想哭,又想吐。但当户川纯穿过声音、影像和文字的层层碎片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竟平静地哑口无言。 
她侧卧在床上,戴着椭圆的银边眼镜,披着长发,穿一件紫色T恤。手上戴了几串粉粉白白的串珠,还做了很少女感的淡淡的美甲。因为没有化妆,又是在酒店房间这种私密的状态,她不想被拍摄,所以我们尊重她的意愿,采访中没有留下任何照片。没有镜头,她的状态明显很放松,和我在所有网络视频影像里见到的她都不太一样。
有趣的是,这位年轻时倾心过暗黑系和摇滚造型、引领过朋克风潮的百变女王,老了之后意外地走起了街头嘻哈路线,大概是因为宽松舒适吧,经常是以头戴棒球帽、身穿大T恤的形象示人|图片来自:YouTube「戸川純の人生相談」
「因为多年前的一次意外车祸,她腰部严重损伤,长期卧床无法运动,身材变得臃肿,声音浑浊嘶哑。」只要上网,很简单就可以搜到这样的信息。但是现在的户川纯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你只要看见她眉飞色舞讲故事的样子,听到她被夸赞时不知所措的羞涩语气,就能百分百确认,那个活生生的户川纯一直都没变。
房间里没有一点采访明星艺人的气氛,除了前来采访的我们,房间里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同行的经纪人和乐手都出去吃饭了,户川纯由于腰伤出不了门,自己躺在屋里吃和牛烧肉饭外卖。而且她这天没有吃止痛药,因为那种药吃了会呕吐,她不想影响明天的演出。
我坐在一旁,等她吃完饭。我们一起帮忙收拾外卖袋子,她不停对我们点头,不停说谢谢。她说想喝点咖啡,要拿铁,加冰(latte、Hotじゃない),同行负责录音的Tans跑下楼去买。
Tans发消息说周围咖啡店都关门了,只能跑去远一点的罗森。等了好久,他终于赶回来,手里却只有一杯加冰的黑咖啡。突然他又掏出一盒脱脂牛奶,把牛奶倒进咖啡杯里,终于获得了一杯拿铁。纯像小女孩一样吃惊地张大嘴巴:亚撒西!
录制现场还原漫画|图片来自小红书@Tans慢慢爬
前两个问题是寒暄。我说,这次上海演出大家很期待见到她,但是票很难抢。大家还给她起了“纯酱”“纯姨”之类的昵称,虽然我们有年代差,但她的名字依然有种跨越时间的共鸣感。
显然,她害羞了!发出了能把人萌晕的笑声!吞吞吐吐说了好几遍“虽然很高兴,但是好害羞啊,我这欧巴桑的年纪了,感觉自己脸皮好厚啊”。(嬉しいげど、てれちゃいます、こんなおばさんみたいに、なんが図々しいかな—)
她没有多说,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算起来,户川纯已经60多岁了,1961年,她出生于日本东京一个富裕的家庭。那时她还叫户川顺子,原本一心想做个原节子那样的国民女演员,却阴差阳错地成了掀起现象级“户川浪潮”的先锋偶像,创作出了《玉姬样》《蛹化之女》等名曲,去年她的随笔集《邂逅》的中文版也面世了。
年轻时的户川纯,是电视剧里老被欺负的受气包茶水妹、是广告里脸颊红扑扑扭着屁股的“马桶女”(要知道那会儿她还是个只爱Comme des Garçons的暗黑系),有时由于舞台风格过于前卫被当成在搞笑,单曲「好き好き大好き」最近还成了北欧tiktok的洗脑神曲。
户川纯 “TOTO 卫洗丽” 广告(1982年)
但她坚持工作,一直坚持到现在,于是跨越时间和误解,仍然被更年轻的歌迷认真对待。我曾经幻想过,如果外星人有一天来到地球,问我人类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解释。后来我想,可以给他们看看户川纯的样子。阴暗和光芒、自卑与勇气、破碎和完整、苍老和年轻像地质层一般重叠在这具肉体上,她就是如此矛盾而纯粹的,一个人类的样子。
关上电视,领口别上罗德一拖二小蜜蜂,我和海带岛坐在地上,纯满足地喝上一口咖啡,采访便开始了。
男性用头脑思考,女性用子宫思考?
中学宿舍,被严重痛经折磨的我第一次在耳机里听到户川纯的声音。
她在歌里唱月经、唱子宫、唱虫子、唱血色的战车,唱“我是一块肉”。
「中枢神经冲击着子宫」
「十万马力的破坏力」
「异常的发汗和呕吐中」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 理解不了你的话了」
当我第一次听到《玉姫様》的时候,顿感目瞪口呆。真的有人把痛经写进歌曲里了,而且和我的亲身感受分毫不差,一看歌曲年份,比我出生还早。
玉姫様》专辑封面(1984)
采访时我说,大家在教室里掏出卫生巾都要小心翼翼的,买卫生巾的时候店员也会装进黑塑料袋里。在月经羞耻的氛围里,痛经这种痛苦是隐秘的、难以宣之于口的。
提到黑塑料袋的时候,纯不假思索地插了句话:这是店员的服务嘛,很温柔的服务。
一个装卫生巾的黑塑料袋,有人会感到被温柔照顾而感激不已,有人会感到气愤,月经不是羞耻凭什么要藏起来。这两种矛盾的心态在我的身上也曾同时存在着。但矛盾又如何呢?引用她在另一个问题中回答的话,人类本就存在着非常矛盾的部分。
她说,好几个人跟她讲过“男性用头脑思考,女性用子宫思考”,还说这句话非常适合她。其实这句话隐隐透出了对女性的矮化,类似于“男性用理性把握事物,女性用感性把握事物”。
“(提到这句话)当然不是要说女性就是低下的,当然不是同意这种说法,因为我根本就不这样想。我反倒想传达一种毫不在意的感受,好不想承受这种女性经期必经的痛苦啊,怀揣着这种心情,我创作出了《玉姫様》。”
“五年前,有个美国人对我说了另一句话,’男性用蛋蛋思考’。我震惊了,原来男性的头脑是这个!”
因为《玉姬样》似乎横冲直撞地写了很多月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脑袋变奇怪了的歌词,所以大家就会说“看吧,果然女的就是感性”。但是,在户川纯自己看来,她是用理性写歌的。所以《邂逅》这本书,意外地受到了许多对她不怎么了解的人们的好评。
“还有很多人会夸我说‘原来户川纯是如此理性,如此讲逻辑的作者’什么的。”

摇滚版男尊女卑和家长制,
都是反朋克!

“摇滚版男尊女卑”是纯自己造的一个词,出自《邂逅》随笔集里写到的一个真实事件。
有一次她去live演出,本来已经彩排好了,但正式演出时两个男乐手却脱离了彩排时商量好的节奏,在副歌开始疯狂即兴(说白了就是无限重复循环)。但对于主唱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空间可发挥了,贝斯手也感到厌烦。 纯最后终于忍不住,让他们停下。
两人嘴上一边抱歉,一边说:“男人就是喜欢这种东西”、“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纯脱口而出,“这算什么?摇滚版男尊女卑?”
采访时我问纯,摇滚乐队中存在的性别歧视,是不是她所厌恶的那种反朋克的感觉。果然,朋克女王户川纯不负众望再出金句:
「明明搞的是摇滚乐队,却满嘴的“这不是摇滚,那不是朋克”的,本质上不还是男尊女卑那一套嘛。」
除了性别歧视,纯还厌恶所谓的东亚家长制。《邂逅》随笔集中有一句话,“我本身很厌恶儒家礼仪,首先,必须敬重比自己大的人,这就和朋克精神背道而驰。可以说这种背道而驰就是我过去倾心朋克的原因。不仅如此,我还非常厌恶家长制。”
在《户川纯全歌词解说集》里,她自称为「箱入り女」。这个词字面意思是箱子里的少女,指那些避免接触外界,从小被养在家里的少女,可以理解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
户川纯19岁时的写真
户川家有两位千金,户川纯原名户川顺子,是长女,她还有个妹妹叫户川京子。父母对姐妹俩的教育方式截然相反,作为童星的京子获得了宽松的成长空间,而长女户川纯却被极端严酷地对待。她下午五点前必须回家,经常被父亲打骂,就算挨打也不能哭。母亲不敢插手,站在厨房默默洗碗。由于印象过于深刻,母亲背对着她的那双穿着拖鞋的脚,也被她写进了书里。
她写过,“我一生一半的时间都被关在家里,把时间都花在读书,和幻想成为别人上。”被关起来不能出门的痛苦,加上父亲的打骂,让她一度患上了恐慌症。直到18岁上大学,她才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蛹化之女》写的就是她在被禁锢起来的十几岁时所放弃的东西。但她放弃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始终是一个谜。
这种彻底放弃的念头贯穿了她的创作。最著名的是《谛念祭祀曲》里面那句骇人听闻的词:
「像杀牛一样,像宰猪一样,杀了我也没问题,我只是一块肉」
(牛のように豚のように、殺してもいい いいのよ、我一塊の肉塊なり)
初听震撼到无法呼吸。如此坚定而强大的自暴自弃的意志,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她十几岁的时代放弃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想问、不敢问、不知道该怎么问。这个问题会勾起她童年的痛苦、家庭暴力、姐妹关系、妹妹的离世、父亲的离世等一系列回忆,在一个异国的酒店房间,面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提问,她会感到压力,避而不谈吗?
她笑了,哎呀,这本书暴露了户川家的很多内幕啊。想放弃的那个东西是我想守护的秘密呦,不能告诉大家,请你允许我这样回答。
当然,谁能没有秘密呢?还好,一向坦诚的户川小姐只为自己保留了这一个秘密。
我们坐在地毯上静静等待着。她侧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度沉默陷入遥远的回忆。而后开口,把失去自由的童年、如花一般盛放的妹妹、平庸又阴暗的自己、严重的校园霸凌,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因为我是长女,仅仅因为我先出生,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就要被严苛地教育,简直太机械了。所以对此,我反倒会讨厌死了、讨厌死了、讨厌死了、讨厌到不行。”
“你说我羡慕不羡慕妹妹呢,我也没有那么羡慕。妹妹是那么地自由,就像独自绽放的花朵一样......而且我呢,又平庸又阴暗。学校也赞成妹妹从事演艺活动,所以她其实遭到了很严重的霸凌,同班的同学会嫉妒她嘛,明明是同年级的小孩结果又是上电视又是提前放学的,自然会让别人不开心。当时遭遇了特别严重,特别恐怖的霸凌......小孩子的世界是很残酷的。”
当她说到“我又平庸又阴暗”(私は地味で、暗くで)的时候,声音有点不稳,仿佛是带着哭腔,透过闪烁的眼神,有一瞬间我看到了苍老皮囊下藏着的那个少女。
我拥有虫子般的本能,但还是想当人
蝉、蜻蜓、蝴蝶……由于户川纯在歌里写过太多虫子,无论是专辑封面还是年轻时代的舞台都做过很多昆虫造型,还拍过一个昆虫主题时尚穿搭的古早综艺,很容易给人一种家里收藏昆虫标本、会养猎奇宠物、爱看动物纪录片的虫虫爱好者的印象。
背着一对蜻蜓翅膀的虫之女,这层变形的浪漫滤镜牢牢蒙在户川纯身上。
然而真实情况恰恰相反,她是个无比害怕虫子的人,什么虫子都害怕、超级大洁癖。随笔集里还写过町田康在她家帮她打蟑螂的经历。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会被虫子吸引呢?
她和我讲了个故事。年轻的时候,她有一次很想死,在马路上开始狂奔。周围汽车“唰唰唰”地急速驶过,有的差点撞到她而急刹车,她蹭地躲开了,心想“啊好危险”。司机冲她大喊,她还跟人家不停道歉。
这时,她突然回过味了,本来不是想死来着,怎么快被车撞到的时候反而害怕危险而躲开了?要是想死,不应该撞上去才对吗?
虽然脑袋想死,但是身体做出的反应是生存本能。这就是和虫子一样的本能。和人类那种深思熟虑的活法不同,虫子,没有大脑,是凭借本能存活的。
我追问,如果有可能,你想变成什么生物?
几乎没有思考一秒,她脱口而出:「人間です」。
“我还是想当人。”
她有一首歌叫《人科》「ヒト科」。人类凭借智慧,站在了所有动物顶端,人类也承担了唯有人类才拥有的痛苦。这就是人类的业障欲念。人类的欲念并不是什么坏事,人类不就是为了这些而不断努力着吗。她最近高音下降了,还专门请了老师来上课。明明是老太婆的年纪,还像小孩子一样开始上课了。这就是为了欲望而做的努力。 
她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就算被别人笑话也好。虽然人会有很多烦恼,像昆虫那样简单或许就没有烦恼了,但即便要承受烦恼,我还是想当人。
“孤独的两条线短暂交互的一瞬间,就被称作爱”
户川纯是个很会写作的人。
随笔集里,她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许多人与人交往的复杂细节,最让我难忘的一章关于洛丽塔顺子。
洛丽塔顺子,本名筱崎顺子,杂志撰稿人,TACO乐队主唱,在一次后台采访时结识了户川纯。初次见面,她非常自来熟地展示手臂上自残的痕迹,还说,小纯和我亲亲吧。恰好,户川纯原名也是顺子。
户川顺子,洛丽塔顺子,两个同名同岁的乐队女孩就这样相遇了,简直是《NANA》般少女漫的梦幻剧情。
两人有过亲密的好友时期。洛丽塔顺子经常约户川纯逛街吃饭,但她经济状况不好,全部由纯买单。她们还在为不同杂志撰稿,纯发现自己被顺子抄袭了。事情有点复杂,纯感觉自己被利用,决定不再理她。没过多久,洛丽塔顺子被发现孤零零地死在了公寓里,死因是重感冒被呕吐物呛住。
顺子死后,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面对死亡的伤感和孤独。尽管后来也有过被死亡拖拽的时刻,她依然决定带着顺子那份一起活下去。
我问她,人与人可以互相理解吗,我们该如何面对孤独呢?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艰难地开口,说出一个词。停顿十几秒。一个词。再停顿。就这样断断续续,几乎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语言组织能力。
她没有提洛丽塔顺子,而是讲了刚完成的长篇小说中的一个情节。主人公女孩得了心理疾病,男孩抱住她说,我们来一起把它治好。两个人感动地抱在一起,就像要永远抱下去一样。纯感觉有另一个自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画面就像廉价的电影。
她说,男性与女性,每个人都是独自存在的个体,不论关系多么亲近,都必须各自孤独地存活。就像是无限接近的两条线,在某一个瞬间,彼此非常细微地交汇了短暂的一瞬。这个瞬间就被称为“爱”。
户川纯一生自杀过许多次,年轻时有次在墙上用血写下了两个大字:皆憎。
后来,我在《户川纯全歌词解说集》的最后一页看到两个字:皆爱。
她说,当遭遇了过分的对待,如果不去原谅,最后痛苦的那个人只有我自己。我之所以选择宽恕,最终是出于对自己的爱。
到这里,采访全部结束了。最后她说,感觉我说了很多很难的日语,谢谢你们理解了我,谢谢问了这些深刻的问题。
采访中间经历了一次短暂的休息,还有无数个时而眉飞色舞讲个不停、时而沉默不语、时而陷入回忆的瞬间。说到激动处,她会不自觉手舞足蹈,经常说着说着就拍了几下胸前的小蜜蜂,说:啊,对不起我又拍到了麦克!然后继续手舞足蹈。
讲到Yapoos的名字来自《家畜人鸦俘》,纯说曾经有个不知名的戏剧导演为了拿到这部小说的改编权,专程跑到作者家门口土下座,表示不拿到许可就不走。纯的表演欲突然上来了,一骨碌灵活地爬起来跪在床上:看,土下座,就是这样的!
中途休息时,经纪人敲门,不好意思地走进来,递给纯一瓶便利店的瓶装咖啡。
纯问,是不是甜的?
经纪人说,我又看不懂上面的字。
纯拧开喝了一口,一脸嫌弃:太甜了!
再喝一口,又小声嘟囔:咦,还挺好喝的。
我们一同沉浸在那个夜晚的房间构筑起的时空,本以为一个半小时完成的对话,最终聊了两个半小时。我很担心会打扰她休息,中间好几次都想速战速决吧。但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而是无比认真、温柔、坦诚、不绕弯子地回答了每个问题。她可能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吧,抱着这个念头,我被鼓舞了,完成了全部采访。
引用有人说过的一句话:真好啊,户川小姐就是对谁说话都一个样。
她帮我们在黑胶和书上签了名。每次都是先大笔一挥竖着写上“户川纯”三个大字,然后再抬头征求意见,填上Dear和我们的名字,最后在空白处画满爱心。特地带了她最喜欢的紫色的笔!
楼下再见
结束后,我和Tans、翻译海带岛、设计师山川,四个人在楼下歇脚抽烟。
山川说,聊这么久,你看她刚刚的反应,她肯定超级想抽烟!
我恍然大悟,啊!应该事先问问她的!
果然,话音刚落,户川纯推着小助行车,和经纪人一起从酒店走出来了。
我赶忙过去递烟。她说谢谢,我自己有。后来经Tans指点,日本人比较喜欢自己抽自己的烟,没有互相递烟的习惯。
户川纯坐在灌木丛边,经纪人站在路旁,各自点上了一支烟。
已是凌晨,对面饭馆灯火通明,还未打烊。本想邀请她一起去吃夜宵,但想想作罢,已经聊了这么久,这个夜晚还是给她留一点属于自己的独处时间吧。
我们走过去,点头告了别。
这篇文章是跳岛FM策划人、影像创作者广岛乱的播客采访手记,如想收听完整的户川纯采访内容,你可以在小宇宙App、网易云音乐、喜马拉雅以及Apple Podcasts、Pocket Casts等泛用型播客客户端,搜索“跳岛FM”收听本期播客。
//作者:广岛乱
//编辑:caicai
//封面图片:小红书@Tans慢慢爬
//设计:冬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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