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减负”问题一直是教育治理的难题。2018年2月，教育部等四部门印发《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课外负担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行动的通知》，由摸排到的校外培训机构数字，中小学生负担过重成为社会共识。2021 年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减轻 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更是将减负的严苛程度等推到了新高度。

其实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学生的学业负担一直是国家关注的问题，1949年-2022年，国家陆续发布了46份减负政策文件，足见长期关注和治理的决心。

减负问题的推行与落地面临多种因素的碎片化困境，与其末端治理，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才能从困境中突围——用教育红利弥补人口红利的缺失。

（以下内容选自杨东平老师2023年11月9日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的座谈分享，并由杨老师审定）
01
减负在中国是一个大主题，而且可以说是70年来一以贯之的大主题。

这里面最典型的是1964年国家领导人对当时的考试制度、教育制度做了尖锐的批判，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1977年以后，国家开始推行教育分层，强调重点学校对人才的培养。
一些学生学业负担重，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陆续出现了一些恶性事件，引起社会、各级教育部门的高度重视。

如何从应试教育突围，这个问题到今天为止也没有破题。中国基础教育存在的严重问题，教育方针和教育现实长期两张皮的状态，全面发展素质教育的方针行之不远。考试至上、分数至上，这个趋势始终如一，没有改变过。这是什么原因？其实是非常值得深入研究和梳理的。
02
从现在的出发点切入，提出一些（正确的）思路。
首先就是要树立新的教育观、学习观、学生观、以人为本幸福比成功更重要。要实行善待儿童的教育，对其他方面有可能去能够保障儿童睡眠和休息的效率，为大多数的教育，而不是面向少数重点学校优势阶层的教育，能够增进个人和社区福祉的教育，培养勤劳善良有正义感，能够自食其力，并服务社会的合格公民，培养具有自我发展能力创业精神的终身学习者，而不是会迅速落实的考试机器。形成低竞争、低评价、低管控的教育生态。这里面也有很多提法是我们在研究院的长期的实践中逐渐凝聚成型的，比如说最后讲的这个低竞争、低评价、低管控这个三低的教育生态。比如说是儿童免于恐惧，能够保障儿童睡眠和休息的教育。这些都是来自生活的现实的，就是教育的现实向我们提出的问题和我们的回答。
第二个就是，做减法的素质教育，教育的源头减负。近两年是在末端的减负——面向学校、老师、学生，限制学习时间。末端的减负操作难度很大，同时效率很低。像环境污染的治理，是源头治理还是末端治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所以仅仅强调末端减负，事倍功半。
我国中小学，从一年级到高三毕业，13,000节课，国外为5,800节，正好一半；我国小学每年放假两个半月，国外4个月，教育容量的差距是非常大的。所以如果我们把中小学的课时量减少1/3，学生的负担肯定就大幅度的减轻了，会呈现一种整体性的效果。德国、新加坡、中国的台湾地区，小学都是半天上课，说明课内学时是比较低的。所以要从源头上减少课时数，大幅度降低教学难度、考试难度，推行小学的全科教师的模式，改善教育生态，适时的调整并取消中考，促进高中教育的均衡发展和多样化。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中国特有的问题，就像《什么值得教》（这本书说明的），越是在高技术信息时代，这个问题越突出，因为所有的知识，在网络上都可以很容易的获得。而且知识的增量是无限的，越来越多。所以学校到底教什么？这成为一个教育学的一个源问题。这跟学校刚刚设立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教育内容就是教师手里的那几本书，但今天已经完全不是这样了。
按照一种新的教育哲学来进行源头减负势在必行。

在中国导致学生负担过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教育的不均衡发展，城乡差距、学校差距等等，所以按照义务教育法，实质性地取消重点学校，仍然是一个并不过时的要求。
03
新加坡教育改革

新加坡小学生早期分流制度由来已久，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一共要5次分流，那时候新加坡的教育是比较残酷的，学生压力非常大，但从1997年以后，到2005年，它的课程内容已经减少了50%，2018年启动“为生活而学习”以后，课内的教育内容大幅度减少，学生到体育馆、博物馆等等，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

这是一个大趋势。因为儿童的学习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向书本学习，一个是在社会实践活动中学习，所以把学生限制在书本上考试上，肯定不是一个好办法。

韩国从发展教育走向幸福教育

2013年韩国提出实行幸福教育培养创新人才，以初中的自由学习制试点为抓手，到了2016年已经全面实施初中自由学年制——初一学年为自由学年。自由学年就是把学生从知识和竞赛为中心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运行以学生为中心的参与式的课堂教学，同时通过多样的体验活动，提高学生的素质和适应能力。这个措施使得韩国学生的教育感受大幅度改善。
什么叫发展教育？就是教育是为了发展社会经济，就是把教育教育的功能规定为一种为国家发展来进行的教育。幸福教育指向了个人，是为了每一个人的终身幸福，（韩国教育）这个转变是根本性的。相对应还要采取很多配套的措施，其中一个是高中多样化政策。基础教育改革，高中是一个出口。
文字整理：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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