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穿过》截图)
预告
草场地周末放映第15场→吴文光
《自传:穿过》
“草场地周末放映”,2021草场地工作站开始的新动作,放映民间记忆计划创作影片。
今年继续,从放映民间记忆计划2022完成新片开始,并延续至今年及往年完成影片。时间是每周六晚8点,腾讯会议室线上放映,并有映后讨论,作者在场。
简言之,我们是创作耕种者,也是创作结果播撒者。始端独自出发,终端与你相遇。
放映讯息
自传:穿过
作者:吴文光
放映时间:10月7日(周六)晚8点
线上直播&映后谈:腾讯会议室(ID:4084685267)
映后谈主持:郑鹤松
有关影片
自传:穿过
作者:吴文光
片长:63分钟
制作:2017
影片简介
“穿过”是人生中的不期而遇,或命定之中的遭遇,无法回避/逃避,“穿过”成了一种必须的动作(被迫或主动或先被迫后主动),然后成了所谓“经历”。
作者的话
影片由我的一段少年记忆开始。1967年,我11岁,“文革”第二年,学校停课。我母亲托她单位一个货车司机顺路把我捎到我父亲农场,昆明出发,目的地是二百多公里外元谋。这是我父亲“文革”后从家里消失一年多后我第一次见他。我的记忆是,货车开到第二天下午,停在公路边,司机下车带我穿过一片苞谷地。司机说,穿过苞谷地就是我父亲农场。“穿过苞谷地”后,我开始和我父亲开始了共度半年的农场生活,就此我“认识”了我父亲的真实面目,他是一个“被劳动改造的人”。我11岁那次穿过苞谷地,进入的是一个“成人社会”,我的“长大”并“懂事”就从这时开始。以后我的人生贯穿各种“穿过”。
作者简介
1956年出生云南昆明,中学毕业“下乡知青”务农4年,1982年云南大学中文系毕业,做过中学教师、电视台记者,1988年为自由创作者。
创作:
长片:《流浪北京》(1990年)、《我的1966》(1993年)、《四海为家》(1995年)、《江湖》(1999年)、《和民工跳舞》(2001年)、《你的名字叫外地人》(2003年)、《操他妈电影》(2005年)、《亮出你的家伙》(2010)、《治疗》(2010)、《因为饥饿》(2013)、《调查父亲》(2016)、《之间》(2017)、《自传:穿过》(2017)、《自传:挣扎》(2018)、《自传:证据》(2019)、《度过第一章:围困》(2020)、《度过第二章:突围》(2021)、《度过第三章:抵达》(2021)、《纪念碑》(2021)、《自传:飞了》(2022)
短片:《日记:1998年11月21日,雪》、《公共空间》(2000年)、《寻找哈姆雷特》(2002年)
剧场:《治疗(2009)、《回忆饥饿》(2010)、《调查父亲》(2013)、《阅读饥饿》(2016)、《阅读父亲》(2019)
著作:《流浪北京》、《革命现场1966》、《江湖报告》、《镜头像眼睛一样》;主编《现场》(出版三卷)。
2005年,策划运作村民影像计划。2010年,策划运作民间记忆计划。
(吴文光,四川合江连石滩,2013)
“穿过”,人生的不期而遇
文:吴文光 
“1967年5月的一个午后,我跟在一个人背后,穿过一片包谷地……”写下的这段文字,不是描述拍到的一个素材,是来自我10岁至11岁间的一个记忆场景。
我已过人生中,这是一个真实时间出现,“1967年5月”,有具体到年和月的时间;“一个午后”,记忆中有很强烈的太阳照射;“穿过一片包谷地”,云南话“包谷”就是玉米,一大片绿绿的包谷地,感觉走了很久也没走出来。
我跟着的那个人,是一个大人,一个开冷藏货车的司机,他是我母亲工作的那个车队的司机,两天前我母亲把我交给他,托他送货出差顺道把我捎到我父亲所在农场,距离昆明有二百多公里的元谋。
元谋,因为据说发现了几百万年前出现过的“元谋猿人”变得著名,不过我父亲所在农场普通到连一个具体地名都没有,它只是挂在一个叫小庄的村子旁边,当地人叫它“小庄旁边的那个农场”。这个农场所属我父亲所在昆明单位,用于当年遍及全国各地的“保持干部下放锻炼”,还有用途是,单位里那些被认为“有问题或犯错误的人”,会被送到这里,性质完全不一样,他们在这里就不是“锻炼”,属于“劳动改造”,当年的话是“被专政对象”,待在这里的时间长短不一,因人而异。我父亲当时在这里就属于“被专政对象”,他在这里待了11年,1966-1977。
好了,当时我父亲及他所在农场需要大致有个交待,不过在我这里所写,这个只是一个背景,一个记忆场景的背景。
回到开头所写的那个出现在“1967”的场景,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什么有嚼头的戏剧元素,就是最为日常的生活中的一瞬,随便就可以抛之到往日垃圾中。
问题是,这个场景被保存在我记忆磁盘中,而且似乎比那些“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更强烈,至今50年,这个场景会时不时漂浮出来,差不多可以说是“镶嵌”在我脑里了。奇怪的还有,在我人进中晚年,这个发生在少年时的场景,出现更频繁,有时在刚睡醒后,有时在一个人走路时,最奇怪的还有,昨晚在上海我一个人走到外滩,人山人海中突然有个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飘浮在“那片包谷地”中。
可能吧,如此之景发生,和我正在阅读并剪辑的影像有些关系,但我记忆中的这个场景是没有任何视觉材料的,我这样,是不是在阅读“记忆中的素材”?
现实生活中,绝大绝大多数时间是不可能被视频记录的,即使在如今号称“图像泛滥成灾”时代,被记录下来的还是极为极为少数,还有,因为“泛滥成灾”,被保留并流传下来的更少。
但是,记忆始终在工作着,记录着,即使在“1967”那个枯燥没有颜色的年代,我少年时的一个场景就如此深刻的镶嵌在我记忆里。
我自认为我不是那种“很有记忆力”的人,能记得的小时候的事,只是5、6岁以后,那些所谓“记得的事”,应该都有与人生怎么走过来有关,或多或少吧,人之记忆,理由之一。
话再回到开头的那个“1967”记忆场景,因为它最近出现比较频繁,我开始在追究为什么会这样,它与其它记忆,包括发生在同一时间段的记忆有何区别。
出现的这个记忆场景,还有些什么值得揣摩的细节呢……对了,那个开车捎我去我父亲农场的司机,穿过那片包谷地之前,他是把他开的冷藏货车停在公路边,然后就领着我进了一片包谷地,估计就是为了抄近路。跟在这个大人背后,走在包谷地中,我当时的心理活动是,马上就要见到的我父亲,一年前他离开家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我母亲告诉我的是,你爸爸出差去了。我要见到的父亲变成了什么样?他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我睡的床?
走在包谷地里,还有一个问题也在困扰着我,之前我从来没叫过我父亲“爸爸”,原因是,我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再婚所生,家里有三个同母异父姐姐,她们用一个特殊称呼叫我父亲,我没法像她们哪样叫,也开不了叫“爸爸”的口,反正长到10岁多,我当面叫我父亲的称呼居然就稀里糊涂混过去。走在包谷地里,我反复在想,这次见到我父亲时,我是不是该叫他“爸爸”,就此把这个一向尴尬的问题给解决掉?最后,在走出包谷地之前,我拿定主意了:见到我父亲,马上开口就叫爸爸。
就这么想着,走着,包谷地显得更加巨大,有点无边的感觉……走出包谷地,迎接我的是什么?
以后发生的故事是,走出包谷地,迎接我的,是晒得像煤一样黑的我父亲,是他住的那个牛圈旁的茅草屋,是那个我父亲属于“被专政改造对象”的农场……还有,见到我父亲的那一刻,我那句在喉咙口滚来滚去很多个回合的“爸爸”,最终还是没叫出口。
我后来想我以后人生的变化,那个农场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按一句通俗的话形容我走出包谷地后,“懂事”就这么开始了。
所以我现在明白,这个少年时的一个看似普通记忆场景,为什么会在我的中晚年频繁出现了。
写到这里,正在想的是,这个只是我记忆场景中的素材,被我阅读之后,如何在我正在剪辑的片子里被呈现?
草场地周末放映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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